學達書庫 > 史籍 > 通鑒紀事本末 | 上頁 下頁
吳侵淮南


  魏明帝太和二年夏五月,吳王使鄱陽太守周魴密求山中舊族名帥為北方所聞知者,令譎挑揚州牧曹休。魴曰:「民帥小丑,不足杖任,事或漏泄,不能致休。乞遣親人齎箋以誘休,言被譴懼誅,欲以郡降北,求兵應接。」吳王許之。時頻有郎官詣魴詰問諸事,魴因詣郡門下,下發謝。休聞之,率步騎十萬向皖以應魴,帝又使司馬懿向江陵,賈逵向東關,三道俱進。

  秋八月,吳王至皖,以陸遜為大都督,假黃鉞,親執鞭以見之。以朱桓、全琮為左右督,各督三萬人以擊休。休知見欺,而恃其眾,欲遂與吳戰。朱桓言于吳王曰:「休本以親戚見任,非智勇名將也。今戰必敗,敗必走,走當由夾石、掛車。此兩道皆險厄,若以萬兵柴路,則彼眾可盡而休可生虜。臣請將所部以斷之,若蒙天威,得以休自效,便可乘勝長驅,進取壽春,割有淮南,以規許、洛,此萬世一時,不可失也。」權以問陸遜,遜以為不可,乃止。

  尚書蔣濟上疏曰:「休深入虜地,與權精兵對,而朱然等在上流,乘休後,臣未見其利也。」前將軍滿寵上疏曰:「曹休雖明果而希用兵,今所從道,背湖旁江,易進難退,此兵之窪地也。若入無疆口,宜深為之備。」寵表未報,休與陸遜戰于石亭。遜自為中部,令朱桓、全琮為左右翼,三道俱進,沖休伏兵,因驅走之,追亡逐北,徑至夾石,斬獲萬餘,牛馬騾驢車乘萬兩,軍資器械略盡。

  初,休表求深入以應周魴,帝命賈逵引兵東與休合。逵曰:「賊無東關之備,必並軍於皖,休深入與戰,必敗」乃部署諸將,水陸並進,行二百里,獲吳人,言休戰敗,吳遣兵斷夾石。諸將不知所出,或欲待後軍,逵曰:「休兵敗于外,路絕於內,進不能戰,退不得還,安危之機,不及終日。賊以軍無後繼,故至此,今疾進,出其不意,此所謂先以奪其心也,賊見吾兵必走。若待後軍,賊已斷險,兵雖多何益。」乃兼道進軍,多設旗鼓為疑兵。吳人望見逵軍,驚走,休乃得還。逵據夾石,以兵糧給休,休軍乃振。初,逵與休不善,及休敗,賴逵以免。

  九月,長平壯侯曹休上書謝罪,帝以宗室,不問。休慚憤,疽發於背,庚子,卒。帝以滿寵都督揚州以代之。

  四年十二月,吳主揚聲欲至合肥,征東將軍滿寵表召兗、豫諸軍,皆集。吳尋退還,詔罷召兵。寵以為「今賊大舉而還,非本意也,此必欲偽退以罷吾兵,而倒還乘虛,掩不備也。」表不罷兵。後十餘日,吳果更來到合肥城,不克而還。

  五年冬十月,吳主使中郎將孫布詐降以誘揚州刺史王淩,吳主伏兵於阜陵以俟之。布遣人告陵雲:「道遠不能自致,乞兵見迎。」淩騰布書,請兵馬迎之。征東將軍滿寵以為必詐,不與兵,而為淩作報書曰:「知識邪正,欲避禍就順,去暴歸道,甚相嘉尚。今欲遣兵相迎,然計兵少則不足相衛,多則事必遠聞。且先密計以成本志,臨時節度其宜。」會寵被書入朝,敕留府長史「若淩欲往迎,勿與兵也。」淩于後索兵不得,乃單遣一督將步騎七百人往迎之,布夜掩擊,督將迸走,死傷過半。淩,允之兄子也。

  先是,淩表寵年過耽酒,不可居方任。帝將召寵,給事中郭謀曰:「寵為汝南太守、豫州刺史二十餘年,有勳方嶽,及鎮淮南,吳人憚之。若不如所表,將為所窺,可令還朝,問以東方事以察之。」帝從之。既至,體氣康強,帝慰勞遣還。

  六年十二月,吳陸遜引兵向廬江,論者以為宜速救之。滿寵曰:「廬江雖小,將勁兵精,守則經時。又賊舍船二百里來,後尾空絕,不來尚欲誘致,今宜聽其遂進,但恐走不可及耳。」乃整軍趨楊宜口。吳人聞之,夜遁。

  是時吳人歲有來計。滿寵上疏曰:「合肥城南臨江、湖,北遠壽春,賊攻圍之,得據水為勢。官兵救之,當先破賊大輩,然後圍乃得解。賊往甚易,而兵往救之甚難,宜移城內之兵,其西三十裡,有奇險可依,更立城以固守,此為引賊平地而掎其歸路,于計為便。」護軍將軍蔣濟議以為「既示天下以弱,且望賊煙火而壞城,此為未攻而自拔。一至於此,劫略無限,必淮北為守。」帝未許。寵重表曰:「孫子言兵者,詭道也,故能而示之不能,驕之以利,示之以懾,此為形實不必相應也。又曰善動敵者形之。今賊未至而移城卻內,所謂形而誘之也。引賊遠水,擇利而動,舉得於外,則福生於內矣。」尚書趙諮以寵策為長,詔遂報聽。

  青龍元年,吳主出兵欲圍新城,以其遠水,積二十餘日不敢下船。滿寵謂諸將曰:「孫權得吾移城,必於其眾中有自大之言,今大舉來欲要一切之功,雖不敢至,必當上岸耀兵以示有餘。」乃潛遣步騎六千伏肥水隱處以待之。吳主果上岸耀兵,寵伏軍卒起擊之,斬首數百,或有赴水死者。吳主又使全琮攻六安,亦不克。

  二年五月,吳主入居巢湖口向合肥新城,眾號十萬。又遣陸遜、諸葛瑾將萬餘人入江夏、沔口,向襄陽,將軍孫韶、張承入淮,向廣陵、淮陰。六月,滿寵欲率諸軍救新城,殄夷將軍田豫曰:「賊悉眾大舉,非圖小利,欲質新城以致大軍耳。宜聽使攻城,挫其銳氣,不當與爭鋒也。城不可拔,眾必罷怠,罷怠然後擊之,可大克也。若賊見計,必不攻城,勢將自走。若便進兵,適入其計矣。」

  時東方吏士皆分休,寵表請召中軍兵,並召所休將士,須集擊之。散騎常侍廣平劉邵議以為「賊眾新至,心專氣銳,寵以少人自衛其地,若便進擊,必不能制。寵請待兵,未有所失也,以為可先遣步兵五千,精騎三千,先軍前發,揚聲進道,震曜形勢。騎到合肥,疏其行隊,多其旌鼓,曜兵城下引出賊後,擬其歸路,要其糧道。賊聞大軍來,騎斷其後,必震怖遁走,不戰自破矣。」帝從之。

  寵欲拔新城守,致賊壽春。帝不聽,曰:「昔漢光武遣兵據略陽,終以破隗囂。先帝東置合肥,南守襄陽,西固祁山,賊來輒破於三城之下者,地有所必爭也。縱權攻新城,必不能拔。敕諸將堅守,吾將自往征之,比至,恐權走也。」秋七月壬寅,帝禦龍舟東征。

  滿寵募壯士焚吳攻具,射殺吳主之弟子泰。又吳吏士多疾病。帝未至數百里,疑兵先至,吳主始謂帝不能出,聞大軍至,遂遁。孫韶亦退。

  陸遜遣親人韓扁奉表詣吳主,邏者得之。諸葛瑾聞之甚懼,書與遜雲:「大駕已還,賊得韓扁,具知吾闊狹。且水幹,宜當急去。」遜未答,方催人種葑、豆,與諸將奕棋、射戲如常。瑾曰:「伯言多智略,其必當有以。」乃自來見遜。遜曰:「賊知大駕已還,無所複憂,得專力於吾。又已守要害之處,兵將意動,且當自定以安之,施設變術,然後出耳。今便示退,賊當謂吾怖,仍來相蹙,必敗之勢也。」乃密與瑾立計,令瑾督舟船,遜悉上兵馬以向襄陽城。魏人素憚遜名,遽還赴城。瑾便引船出,遜徐整部伍,張拓聲勢,步趨船,魏人不敢逼。行到白圍,托言住獵,潛遣將軍周峻、張梁等擊江夏、新市、安陸、石陽,斬獲千餘人而還。

  群臣以為司馬懿方與諸葛亮相守未解,車駕可西幸長安。帝曰:「權走,亮膽破,大軍足以制之,吾無憂矣。」遂進軍至壽春,錄諸將功,封賞各有差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