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諸羌叛服(5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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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康元年春正月,東羌先零圍祋祤,掠雲陽。當煎諸種複反,段熲擊之於鸞鳥,大破之,西羌遂定。夏四月,先零羌寇三輔,攻沒兩營,殺千餘人。 冬十月,先零羌寇三輔,張奐遣司馬尹端、董卓拒擊,大破之,斬其酋豪,首虜萬餘人,三州清定。 靈帝建甯元年。初,護羌校尉段熲既定西羌,而東羌先零等種猶未服,度遼將軍皇甫規、中郎將張奐招之連年,既降又叛。桓帝詔問熲曰:「先零東羌,造惡反逆,而皇甫規、張奐各擁強眾,不時輯定,欲令熲移兵東討,未識其宜,可參思術略。」熲上言曰:「臣伏見先零東羌雖數叛逆,而降於皇甫規者已二萬許落,善惡既分,餘寇無幾。今張奐躊躇久不進者,當慮外離內合,兵往必驚。且自冬踐春,屯結不散,人畜疲羸,有自亡之勢,欲更招降,坐制強敵耳。臣以為狼子野心,難以恩納,勢窮雖服,兵去複動,唯當長矛挾脅,白刃加頸耳。計東種所餘三萬餘落,近居塞內,路無險折,非有燕、齊、秦、趙縱橫之勢,而久亂並、涼,累侵三輔,西河、上郡,已各內徙,安定、北地,複至單危。自雲中、五原西至漢陽二千餘裡,匈奴諸羌,並擅其地,是為癰疽伏疾,留滯脅下,如不加誅,轉就滋大。若以騎五千,步萬人,車三千兩,三冬二夏,足以破定,無慮用費為錢五十四億,如此則可令群羌破盡,匈奴長服,內徙郡縣,得反本土。伏計永初中諸羌反叛,十有四年,用二百四十億。永和之末,複經七年,用八十餘億。費耗若此,猶不誅盡,餘孽複起,於茲作害。今不暫疲民,則永寧無期。臣庶竭駑劣,伏待節度。」帝許之,悉聽如所上。熲於是將兵萬餘人,齎十五日糧,從彭陽直指高平,與先零諸種戰於逢義山。虜兵盛,熲眾皆恐。熲乃令軍中長鏃利刃,長矛三重,挾以強弩,列輕騎為左右翼,謂將士曰:「今去家數千里,進則事成,走必盡死,努力共功名。」因大呼,眾皆應聲騰赴。熲馳騎於傍,突而擊之,虜眾大潰,斬首八千餘級。太后賜詔書褒美曰:「須東羌盡定,當並錄功勤。今且賜熲錢二十萬,以家一人為郎中。」敕中藏府調金錢彩物,增助軍費,拜熲破羌將軍。 六月,段熲將輕兵追羌,出橋門,晨夜兼行,與戰於奢延澤、落川、令鮮水上,連破之,又戰于靈武穀,羌遂大敗。秋七月,熲至涇陽,餘寇四十落,悉散入漢陽山谷間。 護匈奴中郎將張奐上言:「東羌雖破,餘種難盡,段熲性輕果,慮負敗難常,宜且以恩降,可無後悔。」詔書下熲,熲覆上言:「臣本知東羌雖眾,而軟弱易制,所以比陳愚慮,思為永寧之算。而中郎將張奐說虜強難破,宜用招降。聖朝明鑒,信納瞽言,故臣謀得行,奐計不用。事勢相反,遂懷猜恨,信叛羌之訴,飾潤辭意,雲臣兵累見折衄,又言羌一氣所生,不可誅盡,山谷廣大,不可空靜,血流汗野,傷和致災。臣伏念周、秦之際,戎狄為害,中興以來,羌寇最盛,誅之不盡,雖降複叛。今先零雜種,累以反復,攻沒縣邑,剽掠人物,發塚露屍,禍及生死,上天震怒,假手行誅。昔邢為無道,衛國伐之,師興而雨。臣動兵涉夏,連獲甘澍,歲時豐稔,人無疵疫。上占天心,不為災傷,下察人事,眾和師克。自橋門以西,落川以東,故宮縣邑,更相通屬,非為深險絕域之地,車騎安行,無應折衄。案奐為漢吏,身當武職,駐車二年,不能平寇,虛欲修文戢戈,招降獷敵,誕辭空說,僭而無征。何以言之。昔先零作寇,趙充國徙令居內,煎當亂邊,馬援遷之三輔,始服終叛,至今為鯁,故遠識之士以為深憂。今傍郡戶口單少,數為羌所創毒,而欲令降徒與之雜居,是猶種枳棘于良田,養虺蛇於室內也。故臣奉大漢之威,建長久之策,欲絕其本根,不使能殖。本規三歲之費,用五十四億,今適期年,所耗未半,而餘寇殘燼,將向殄滅。臣每奉詔書,軍不內禦,願卒斯言,一以任臣,臨時量宜,不失權便。」 二年五月,詔遣謁者馮禪說降漢陽散羌。段熲以春農,百姓布野,羌雖暫降,而縣官無廩,必當複為盜賊,不如乘虛放兵,勢必殄滅。熲於是自進營,去羌所屯凡亭山四五十裡,遣騎司馬田晏、假司馬夏育將五千人先進,擊破之。羌眾潰東奔,複聚射虎穀,分兵守穀上下門。熲規一舉滅之,不欲複令散走。秋七月,熲遣千人於西縣結木為柵,廣二十步,長四十裡,遮之。分遣晏、育等將七千人,銜枚夜上西山,結營穿塹,去虜一裡許,又遣司馬張愷等將三千人上東山,虜乃覺之。熲因與愷等挾東西山,縱兵奮擊,破之,追至穀上下門,窮山深谷之中,處處破之,斬其渠帥以下萬九千級。馮禪等所招降四千人,分置安定、漢陽、隴西三郡。於是東羌悉平。熲凡百八十戰,斬三萬八千餘級,獲雜畜四十二萬七千餘頭,費用四十四億,軍士死者四百餘人。更封新豐縣侯,邑萬戶。 臣光曰:《書》稱「天地,萬物父母。惟人萬物之靈,亶聰明,作元後,元後作民父母」。夫蠻夷戎狄,氣類雖殊,其就利避害,樂生惡死,亦與人同耳。禦之得其道則附順服從,失其道則離叛侵擾,固其宜也。是以先王之政,叛則討之,服則懷之,處之四裔,不使亂禮義之邦而已。若乃視之如草木禽獸,不分臧否,不辨去來,悉艾殺之,豈作民父母之意哉。且夫羌之所以叛者,為郡縣所侵冤故也。叛而不即誅者,將帥非其人故也。苟使良將驅而出之塞外,擇良吏而牧之,則疆場之臣也,豈得專以多殺為快邪。夫禦之不得其道,雖華夏之民亦將蜂起而為寇,又可盡誅邪。然則段紀明之為將,雖克捷有功,君子所不與也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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