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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高宗紹興五年(4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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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月癸卯朔,趙鼎言:「資善堂極褊隘,恐方暑不便。」上曰:「粗令修葺可也。朕常以營造為戒,居處不敢求安。前日孫近乞罷修學士院,然上漏下濕,若不略與修葺,非朕待遇儒臣之意。」 甲辰,洞庭賊楊欽將所部三千人詣嶽飛降。初,張浚至長沙,親臨湖以觀賊勢,疑未可攻。會有急沼召浚還朝,謀防秋之計。嶽飛至潭州,出圖示攻討出入之要,且曰:「擒之易耳。」浚曰:「恐防秋之期,俟明年再來討之,如何?」飛請除往來之程,限八日破賊,請浚曲留以俟。浚然之。飛以統制任士安為賊餌,賊並力拒之,凡三日,飛乃以大兵四合,一戰破賊眾殆盡,乘其舟以入水寨,欽等迎降。欽在賊中最悍,楊太恃以力強。飛厚待之,賊愈喪氣。 乙巳,名新曆曰《統元》。 丙午,上諭輔臣曰:「近令諸郡以箭鏃改造甲葉,恐再於民間科敷,密院只今行下,令只於作院打造,毋得科擾百姓。」趙鼎曰:「陛下恤民如此,臣等敢不奉承聖意!」祠部員外郎林季仲嘗因面對,乞重縣令之選。其言曰:「令非其人,一邑受其弊;守非其人,一郡受其弊;監司非其人,一路受其弊。積諸路而言之,其弊有不可勝言者,將何利於國家而輕是選耶?願從陛下丐一縣令,往以自效。臣承乏郎曹,求為縣令,若不情者。然官職輕重,惟陛下如何,以省部為重則重在郎官,以斯民為重則重在縣令。漢明帝曰:『郎官出宰百里,苟非其人,人受其殃。』益非以郎官為重,重其出宰百里也。」 己酉,上謂輔臣曰:「朕以南班宗室請給至薄,甚有貧窶者,昨日出內帑錢,每人賜二百千,令宗正丞沈禹卿散給。尚有親賢宅近屬,已取會人數,別行給賜。」趙鼎曰:「今宗室凋零無幾,陛下熟睦如此,盛德事也。」建國公初出資善堂,上命見翊善範沖、贊讀朱震,皆設拜。趙鼎等得旨,依故事謁見沖等,每因箋奏,導國公以仁義之言,輒褾軸藏之,時一展玩。國公嘗得李公麟所畫《孝經圖》,沖書其後略曰:「孝者自然之理,天地之所以大,萬物之所以生,人之所以靈,三綱五常之所以立。學然後知之。心不苟慮,必依乎道;足不苟動,必依乎禮。行之以不息,守之以至誠。造次必於是,顛沛必於是。及乎習與性成,是謂純孝,不然無以立身矣。豈不見夫諸侯車服之美,儀物之盛,尊榮如此?國公以幼學之年,享寵祿之厚,盍思所以保富貴之道乎?故沖以諸侯之事為獻,曰『戰戰兢兢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』。周之諸侯,其入而居於王所,則皆謂之卿士,故沖又欲以卿大夫之事為獻,曰『夙夜匪懈,以事一人』。國公其勉之。」 辛亥,趙鼎進呈以旱乞分命侍從官等遍走群祀祈雨事。上曰:「亢陽如此,朝廷政事闕失更宜講求。」鼎等曰:「近日蠲除翎毛箭鏃及官舟運糧等事,皆是仰承聖意,以寬民力。」沈與求曰:「《雲漢》之詩,雖上下奠瘞,靡神不宗,不廢禱祈之事,要之以側身修行為本。陛下勤恤民隱如此,宜蒙佳應。」 癸醜,手詔:「訪聞諸路久愆雨澤,繇朕不德,致斯亢旱,雖恐懼修省,思所以答譴戒,弭天災,尚慮州縣違戾詔令,重擾吾民,致傷和氣。除稅租和預買及應副大軍之外,應幹科敷催驅等事,日下並罷。」荊湖制置使嶽飛破湖賊夏誠,楊太赴水死,餘黨相繼皆降。飛入水寨,殺賊眾殆盡,惟夏誠寨固守。寨三面臨大江,背倚峻山,官軍陸攻則入湖,水攻則登岸。至是,飛測其淺處,乃擇善罵者二十入夜往罵之,且悉眾運草木放之上流。賊聞罵聲,爭擲瓦石,草木為瓦石所壓,一日一填滿,飛長驅入寨,遂執誠,湖寇悉平。 《高抬貴手》曰:竹簽之題,卒誤鐘相。相既檎矣,麼猶相也。然而昌宇致討而不能平,王□招安而不能伏。及張浚至醴陵,召問諜之囚,釋其縛而縱之歸,使諭寇,於是麼之將楊欽降,卒有膽喪之歎。嶽飛至鼎城,取偏裨之慢令者鞭之,以折其氣,吏為虜餌,於是麼斃而誠擒,果應飛來之讖,此平揚麼之功烈也。 《大事記》曰:嘗謂宣王中興,平外夷耳;光武中興,平內寇耳。而高宗欲攘夷則內寇轉迫,欲除盜則外戎複張。然而降張遇等,殺杜用、丁順等則有王淵,擊李昱、平趙方則有劉光世,卻丁進則有守臣康允之,破戚方則有守臣周杞,誅葉儂、討李成則有張俊,平範汝為、平曹成則有韓世忠。而楊麼據上流,僭號紀年,尤為心腹之害。嶽飛一至,八日而應飛來之讖,湖寇盡平而外寇始息矣。使當時諸盜不作,諸臣得以並力中原,豈不足以建立事功哉? 甲寅,尚書左僕射趙鼎、知樞密院事孟庾、參知政事沈與求奏:「自五月丙子不雨,今越四旬。叨冒近司,輔政無狀,致此譴戒。伏乞特降威命,正臣等之罪,早賜黜責。」詔答曰:旱暵逾時,甘澤未應,乃朕菲德,非卿等咎。各安厥位,無得再講。」 丁巳,史館修撰、資善堂翊善範沖言:「伏見和靖處士尹焞誠明之學實有淵源,直方之行動應規矩,內外淳備,毫髮無玷,實為鄉間之所尊禮,士夫之所矜式。臣無能彷佛,舉以代臣,允愜公議。」詔川陝宣撫司以禮津遣赴行在。焞,程頤高弟也。頤死,聚徒洛中,非弔喪問疾不出戶,士大夫尊仰之。靖康初,種師道薦於淵聖,方召至闕,將命之官,力辭而去。建炎兵亂,鎮撫使翟興辟之,不能致。紹興中避難長安,偽帥趙彬以劉豫命玉帛招之,焞卻幣奔蜀,居於涪州。上聞其賢,故召。湖寇既平,張浚乃更易郡縣奸贓吏,宣佈寬恩。命岳飛進軍屯荊襄,以圖中原,浚率官屬泛洞庭而下。時淮東宣撫使韓世忠、江東宣撫使張俊皆已立功,而飛以列校拔起,世忠、俊不能平。先是,飛皆屈己下之,數通書,俱不答。及飛破楊麼,獻樓船各一,兵徒戰守之械畢備,世忠始大悅,而俊益忌之。 戊午,詔福建歲貢龍鳳團及京挺茶並權減半。罷湖州歲貢花蕉布。 癸亥,趙鼎奏甘澤應祈,乞禦常膳。上曰:「朕累日寢食不安者,豈特為國無儲蓄,而望歲之心甚切,兼恐歲饑民貧,起而為盜,朝廷不免遣兵討定,殘殺人命,亦天道之所宜憫也。」 甲子,詔省試舉人程文許用古今諸儒之說,並自出已意,文理優長,並為合格。令試院榜諭。 乙丑,張浚奏湖寇盡靜,上手書賜浚曰:「非卿孜孜為國,不憚勤勞,誰能寬朕憂顧?奏到之日,萬口一辭,以謂上流既定,則川陝、荊襄形勢連接,事力增倍,天其以中興之功付之卿乎!」 戊辰,命翰林學士孫近知貢舉,給事中廖剛、中書舍人劉大中同知貢舉,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呂祉、殿中侍御史張絢等六人為參詳官,秘書省正字李彌正等二十二人為點檢試卷官,太常少卿陳桷為別試所考試官,司勳員外郎林季仲等四人為點檢試卷官。自後率如此例。詔諸路監司:州縣非奉朝旨,假作軍需名色之類科須者並罷。秘書丞環中知臨江軍。中嘗進《春秋年表》,沈與求奏:「不當先魯而後周。」上曰:「士大夫著述訛舛容有之。中為人臣,乃不知尊王之義,豈可置之三館?」 庚午,權鄂州江夏縣呂大周特改合入官。時湖北提刑司奏大周任內招複增戶二千八百七,故優賞之。 辛未,皇叔蘄州防禦使士珸為泉州觀察使。是月,汴京地震。 ◇ 秋七月壬申朔,饒州進士朱嘉積言子召虎十歲能誦經史、兵書,步射,乞挑試。詔賜帛二十匹罷歸。 丁醜,孟秋薦享太廟。自是歲五享如常禮。詔諸路監司、帥守按試武士所能,具職位姓名來上,用李光請也。 己卯,知樞密院事孟庾知紹興府。庾以行府關三省、樞密院事,積不平,因稱疾求去。參知政事沈與求權樞密院事,兼權措置財用。 庚辰,內侍盧公裔言見系致仕在蜀中,乞赴行在。上曰:「此人極不平穩,不若與在外宮觀。況朕宮中小黃門數十輩,備掃除趨走而已,近上者亦有數,未嘗假以權也。每觀漢、唐之禍及近時之變故,不得不防微杜漸。」趙鼎等曰:「漢、唐《宦官傳》有可鑒誡。」上曰:「仇士良勸後輩戒人主不近儒生,不觀書可以鑒也。」 壬午,賜觀文殿大學士李綱親筆詔書獎諭。綱應詔陳三策,又上六條,故有是賜。 癸未,知南劍州沙縣丞陳沃、新婺州教授富元衡並充諸王宮大小學教授,紹興府宗正司供職。渡江後廢,趙鼎始創複之,二員居行在,二員居會稽。自是為例。 丙戌,知宣州趙不群升直龍圖閣再任。上曰:「不群為郡有稱,首公奉法,使百姓安其田裡。當寵旌之,以為四方之勸。」上又曰:「民窮無聊,起而為盜,多緣守令不良,擾之使然。若百姓安其田裡,其肯為盜乎?朕夙夜以此為懷。卿等複留意,謹擇守令,庶幾百姓有安居樂業之意。」 癸巳,知滁州何洋條上屯田利害。上曰:「淮北之民繈負而至,朕為民父母,豈可使民失所?可賦田予之,更加優恤,恐乍歸之人或無居止,當行下提點司,量給官錢賑助之。」沈與求曰:「立國不當為朝夕計。今使就耕之民盡蠲租賦,更賑助之,則五年以後,兩淮荒土往往耕辟已多,縱便恢復,亦為朝廷之利。」上曰:「然。」 乙未,上曰:「內諸司轉官出職,祖宗皆有格法,朕遵守之甚嚴。但付之有司,依法施行。」 ◇ 八月甲辰,詔增館職為十八員。時言者論:「唐太宗當兵戈搶攘之際,置文學館學士凡十有八人,其後皆為名臣。祖宗辟三館以儲養人材,蓋本於此。今國步艱難,時方右武,故館職猶多闕員,然臨事每有乏財之歎,則儲養之方,亦不可以兵戈而遽已也。乞如祖宗故事,通以十八人為額。」故有是旨。禮部貢院放榜,考校到合格進士樊光遠等二百人,博學宏詞科新敕令所刪定官王璧、新明州州學教授石延慶二人。 丁未,宰相趙鼎乞罷政。先是,殿中侍御史謝祖信奏:「新僉書廣德軍判官趙繼之任衢州江山令,贓汙狼藉,與判官趙不愚共為好利,表裡相濟。」詔浙西憲司劾治。其日癸卯,鼎嘗以京秩薦此二人,故乞解機務。是日,祖信方候對,上顧鼎曰:「事有輕重。卿薦士之失甚輕,而朕之罷相甚重。知人自古難之,豈可以薦二士之失而罷宰相?」 己酉,趙鼎言:「故右奉直大夫邵伯溫大賢之後,行義顯著。元符末,以上書得罪,書名黨藉,坐廢者四十年。伏望優加褒贈。」鼎,伯溫門人也。詔贈秘閣修撰,官其家一人。 丁巳,詔福建收買末茶指揮勿行。 己未,詔御筆:「比覽元符諫臣任伯雨章疏,論章惇、蔡卞詆誣宣仁聖烈太后,欲追廢為庶人。誰無母慈,何忍至此?自朕纂服,是用疾心昭雪黨人,刊正國史,雖崇甯而後迷國猥眾,推原本始,實自紹聖惇、卞竊位之時。而諼慝未彰,將何以仰慰在天,稱朕尊嚴宗廟之意?可令三省取索議罪來上,當正典刑,佈告天下。」 丁卯,故特進、申國公章惇追貶昭化軍節度副使,故責授甯國軍節度副使蔡卞追貶單州團練副使,各人子孫不許除在內職任。用己未詔書也。 史臣曰:理能正於人之心,而治不足以達於天下才,未之有也。天下之亂,非自為主也,必有害常醜正者取三綱九法,汨陳而倒行之,以致於亂矣。而人心之不泯者猶在也。舉而明之,亂可使治,亦豈其自治哉?理在其心者固先之矣。紹聖二奸為國產亂,以絕天之理,其忍哉?高宗誅奸於既死,其得拔亂世反之正之理乎? 是月,偽齊陷光州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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