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浚六塔二股河(2)


  神宗熙甯元年六月,河溢恩州,又決冀州棗強埽。七月,又溢瀛州樂壽埽。於是都水監丞李立之請于恩、冀、深、瀛等州創生堤三百六十七裡以禦河。宋昌言謂「今二股河內變移,請迎河港進約,簽入河身,以紓四州水患。」都水監複奏「慶曆中,商胡北流於今二十餘年,自澶州下至乾寧軍,創堤千有餘裡,公私勞擾。近歲冀州而下,河道梗塞,致上下埽岸屢危,雖創新岸,終非久計。願相六塔舊口,並二股河,導使東流,徐塞北流。」便詔翰林院學士司馬光、入內都知張茂則乘傳相度四州生堤,回日兼視六塔、二股利害。

  二年正月,光入對,請如宋昌言策,於二股之西置上約,擗水令東。俟東流漸深,北流淤淺,即塞北流,放出禦河、胡盧河,下紓恩、冀、深、瀛以西之患。初,商胡決河自魏之北至恩、冀、乾甯,入於海,是謂北流。嘉祐八年,河流派于魏之第六埽,遂為二股,自魏、恩東至於德、滄,入於海,是謂東流。時議者多不同,李立之力主生堤,帝不聽,卒用昌言策,置上約。會北京留守韓琦言:「今歲兵夫數少,而金堤兩埽修上下約甚急,深進馬頭,欲奪大河。緣二股及嫩灘舊闊千一百步,是以可容漲水,今截去八百步有餘,則將束大河于二百余步之間。下流既壅,上流蹙遏湍怒,又無兵夫修護堤岸,其沖決必矣。況自德至滄,皆二股下流,既無堤防,必侵民田。設若河門束狹,不能容納漲水,上下約隨流而脫,則二股與北流為一,其患愈大。」帝因謂二府曰:「韓琦頗疑修二股。」趙抃曰:「人多以六塔為戒。」王安石曰:「異議者,皆不考其事實故也。」帝又問「程昉、宋昌言同修二股何如。」安石以為可治。帝曰:「欲作簽河甚善。」安石曰:「誠然。若及時作之,則往河可東,北流可閉。」帝然之。

  七月,張鞏等奏「上約屢經泛漲,並下約各已無虞,東流勢漸順快,宜塞北流,除恩、冀、深、瀛等州水患。」司馬光言:「鞏等欲塞河北流,臣恐勞費未易。或幸而可塞,則東流淺狹,堤防未全,必致決溢,是移恩、冀、深、瀛之患於滄、德等州也。不若俟二三年間,東流益深闊,北流漸淺,塞之便。」帝曰:「今不俟東流順快而塞北流,他日河勢改移,柰何。且若河水常分二流,何時當有成功。」光曰:「若上約流失,其事不可知。上約存則東流必增,北流必減。借便分為二流,于鞏等不見成功,於國家亦無所害,何則。西北之水並于山東則為害大,分則害小矣。鞏等亟欲塞北流,皆為身謀,不顧國力與民害也。」帝卒從鞏議。

  四年秋七月,北京新堤第四、第五埽決,漂溺館陶、永濟、清陽以北。八月,河溢澶州曹村。十月,溢衛州王供。時,新堤凡六埽,而決者二,下屬恩、冀,貫禦河,奔沖為一,帝憂之。是時,人爭言導河之利,張茂則等謂「二股河地最下,而舊防可因。今堙塞者才三十餘裡,若渡河之湍,浚而逆之,又存清水鎮河以析其勢,則悍者可回,決者可塞。」帝然之。十二月,令河北轉運使開修二股河上流,並塞第五埽決口。

  五年夏四月,二股河成。六月,河溢夏津。帝語執政「聞京東調夫修河有壞產者,河北調急夫尤多。若河複決,柰何。且河決不過占一河之地,或西或東,若利害無所較,聽其所趨,如何。」王安石曰:「北流不塞,占公私田至多。又水散漫,久複澱塞。昨修二股,費至少,而公私田皆出,向之舄鹵俱為沃壤,庸非利乎。況調夫已減於去歲。若複葺理堤防,則河北歲夫愈減矣。」

  六年夏四月,置疏浚黃河司。先是,有選人李公義者,獻鐵龍爪揚泥車法以浚河。其法,用鐵數斤,為爪形,以繩系舟尾而沈之水,篙工急棹,乘流相繼而下,一再過,水已深數尺。宦官黃懷信以為可用,而患其太輕。王安石請令懷信、公義同議增損,乃別制浚川杷。其法,以巨木長八尺,齒長二尺,列於木下如杷狀,以石壓之,兩傍系大繩,兩端碇大船,相距八十步,各用滑車絞之,去來撓蕩沙泥,已,又移船而浚。或謂水深則杷不能及底,雖數往來,無益。水淺則齒礙沙泥,曳之不動,卒乃反齒向上而曳之。人皆知不可用,惟安石善其法,使懷信先試之,以浚二股。又謀鑿直河數裡,以觀其效。且言於帝曰:「開直河則水勢分,其不可開者,以近河每開數尺即見水,不容施工爾。今第見水即以杷浚之,水當隨杷改趨直河。苟置數千杷,則諸河淺澱,皆非所患,歲可省開浚之費幾百千萬。」帝曰:「果爾,甚善。聞河北小軍壘當起夫五千,計合境之丁,僅及此數,一夫至用錢八緡。故歐陽修嘗謂:開河如放火,不開如失火。與其勞人,不如勿開。」安石曰:「勞人以除害,所謂毒天下之民而從之者。」至是遂置司,將自衛州浚至海口,以虞部郎範子淵為都大提舉,公義為之屬。當是時,北流閉已數年,水或橫決散漫,常虞壅遏。外監丞王令圖獻議,於北京第四、第五埽等處開修直河,使大河還二股故道。從之。

  十年秋七月,河決澶州。自開直河,水勢漸漲,田廬益壞,至是,遂大決于澶州曹村。北流斷絕,河道南徙,東匯于梁山張澤濼,分為二派,一合南清河入於淮,一合北清河入於海,凡灌郡縣四十五,而濮、齊、鄆、徐尤甚。遣使修閉。判大名府文彥博言:「河勢變移,四散漫流,兩岸俱被水患,而都水止護東流北岸,希省費之賞,未嘗增修堤岸。今者之決溢非天災,實人力不至之咎。」

  元豐元年夏四月,決口塞。詔改曹村埽曰靈平。五月,新堤成,閉口斷流,河複歸北。初,河決澶州也,北外監丞陳祐甫謂「商胡決三十餘年,所行河道,填淤漸高,堤防歲增,未免氾濫。今當修者有三,商胡一也,橫隴二也,禹舊跡三也。然商胡、橫隴故道,地勢高平,土性疏惡,皆不可複,複亦不得持久。惟禹故瀆尚存,在大伾、太行之間,地卑而勢固,故秘閣校理李垂與今知深州孫民先皆有修復之議。望召民先同河北漕臣一員,自衛州王供埽按視,訖於海口。」從之。

  四年夏四月,小吳掃複大決,自澶注入禦河,恩州危甚。六月戊午,詔「東流已填淤不可複,將來更不修閉小吳決口,候見大河歸納,應合修立堤防,令李立之經畫以聞。」帝謂輔臣曰:「河之為患久矣,後世以事治水,故常有礙。夫水之趨下,乃其性也,以道治水,則無違其性,可也。如能順水所向,遷徙城邑以避之,複有何患。雖神禹複生,不過如此。」輔臣皆曰:「誠如聖諭。」已而立之言:「河流自乾寧軍至劈地口入海,宜自北京至瀛州分立東、西堤五十八埽。」詔從之。立之在熙甯初已主立堤,今竟行其言。

  大抵熙甯初,專主導東流,閉北流。元豐以後,因河決而北,議者始欲複禹故跡。帝愛惜民力,思順水性,而水官難其人。王安石力主程昉、範子淵,故二人尤以河事自任,然糜費財力,卒無成功。

  哲宗元祐元年三月,降範子淵知峽州,中丞呂陶劾其罪故也。中書舍人蘇軾作制詞,有曰:「汝以有限之財,興必不可成之役,驅無辜之民,置之必死之地。」時以為至言。

  九月,詔秘書監張問相度河北水事。時河流雖北,而孫村低下,夏秋霖雨漲水,往往東出,小吳之決既未塞,又決大名之小張口,河北諸郡皆被水災。知澶州王令圖建議浚迎陽埽舊河,又于孫村金堤置約,複故道。轉運使範子奇仍請于大吳北岸修進鋸牙,擗約河勢。於是回河東流之議起。十一月,問覆上言:「臣至滑州決口,相視迎陽埽,至大、小吳,水勢低下,舊河淤仰,故道難複。請于南樂大名埽開直河並簽河,分引水勢,入孫村口,以解北京向下水患。」令圖亦以為然,於是減水河之議複起。既從之矣,會北京留守韓絳奏引河近府非是,詔問別相視。

  二年二月,令圖、問欲必行前說,朝廷又從之。三月,令圖死,以王孝先代領都水,亦請如令圖議。

  三年十一月,遣吏部侍郎范百祿等行河。時,王孝先請修減水河,王覿言其不便,安燾深以東流為是,上疏言之,於是詔「黃河未複故道,終為河北之患,宜興役回之。」范純仁、王存言:「使大河決可東回而北流遂斷,何惜勞民費財以成經久之利。今孝先等未有必然之論,但僥倖萬一,以冀成功耳。不可輕舉也。」文彥博、呂大防、安燾等謂河不東則失中國之險,為契丹之利,力主其議。范純仁又陳四不可之說,且曰:「北流數年,未為大患,而議者恐失中國之利,先事回改。正如頃時西夏本不為邇患,而好事者以為不取恐失機會,遂興靈武之師也。」於是收回詔書,而遣百祿等行視。

  戶部侍郎蘇轍上疏曰:「黃河西流,議複故道,事之經歲,役兵二萬,聚稍樁等物三千余萬。方河朔災傷困弊,而興必不可成之功,吏民竊歎。今回河大議雖寢,然聞議者固執來歲開河分水之策。今小吳河決口入地已深,而孫村所開丈尺有限,不獨不能回河,亦必不能分水。況黃河之性,急則通流,緩則淤澱,既無東西皆急之勢,安有兩河並行之理。縱使兩河並行,未免各立堤防,其費又倍矣。今建議者,其說有三,臣請折之:一曰禦河湮滅,失饋運之利。昔大河在東,禦河自懷、衛經北京,漸曆邊郡,饋運既便,商賈通行。自河西流,禦河湮滅,失此大利,天實使然。今河自小吳北行,占壓禦河故地,雖使自北京以南折而東行,則禦河湮滅已一二百里,何由複見。此禦河之說不足聽也。二曰恩、冀以北,漲水為害,公私損耗。臣聞河之所行,利害相半,蓋水來雖有敗田破稅之害,其去亦有淤厚宿麥之利。況故道已退之地,桑麻千里,賦役全複,此漲水之說不足聽也。三曰河徙無常,萬一自契丹界入海,邊防失備。按河昔在東,自河以西郡縣與契丹接境,無山河之限,邊臣建為塘水,以捍契丹之沖。今河既西,則西山一帶,契丹可行之地無幾,邊防之利,不言可知。然議者尚恐河複北徙,則海口出契丹界中,造舟為梁,便於南牧。臣聞契丹之河,自北南注以入于海,蓋地形北高,河無北徙之道,而海口深浚,勢無徙移,此邊防之說不足聽也。臣又聞謝卿材到闕,昌言黃河自小吳決口,乘高注北,水勢奔決,上流堤防,無複決怒之患。朝廷若以河事付臣,不役一夫,不費一金,十年保無河患。大臣以其異已,罷歸,而使王孝先、俞瑾、張景先三人重畫回河之計。蓋由元老大臣重于改過,故假契丹不測之憂,以取必於朝廷。雖已遣百祿等出按利害,然未敢保其不觀望風旨也。願亟回收買稍草指揮,來歲勿調開河役兵,使百祿等明知聖意無所偏系,不至阿附以誤國計。」會百祿行視東、西二河,亦奏言東流高仰,北流順下,決不可回。明年,使回入對,複言願罷有害無利之役,未聽。久之,乃罷回河及修減水河。

  數月,尚書省覆議回河。是時,吳安持、李偉力主東流,而謝卿材謂近歲河流稍行地中,無可回之理,上《河議》一篇。召赴政事堂會議,大臣不以為然。會李偉複言:「今河已分流,若興工可令全複故道。朝廷今日當極力必閉北流,乃為上策。若不明詔有司,即令回河,深恐上下遷延,議終不決,觀望之間,遂失機會。乞複置修河司。」從之。

  五年二月,詔開修減水河。尋以外路旱暵,權罷。

  七年冬十月,以大河東流,賜都水使者吳安持三品服,北都水監丞李偉再任。

  八年二月,詔「北流軟堰並如都水監所奏。」門下侍郎蘇轍言:「水官之意,欲以軟堰為名,實作硬堰,陰為回河之計,不宜聽。」趙偁亦上疏曰:「臣竊謂河事大利害有三,而言者互進其說。或見近忘遠,徼幸盜功,或取此舍彼,譸張昧理,遂使大利不明,大害不去,上惑朝聽,下滋民患,橫役枉費,殆無窮已。臣竊痛之。所謂大利害者,北流全河,患水不能分也。東流分水,患水不能行也。宗城河決,患水不能閉也:是三者,去其患則為利,未能去則為害。今不謀此而議欲專閉北流,止知一日可閉之利,而不知異日既塞之患。止知北流伏槽之水易為力,而不知闞村方漲之勢未可並以入東流也。夫欲合河以為利,而不惜上下壅潰之患,是皆見近忘遠,徼幸盜功之事也。有司欲斷北流,而不執其咎,乃引分水為說,姑為軟堰,知河沖之不可以軟堰禦,則又為決堰之計,臣恐枉有工費而以河為戲也。請俟漲水伏槽,觀大河之勢,以治東流、北流。」不聽。

  十二月,監察禦史郭知章言:「臣比緣使事至河北,自澶州入北京,渡孫村口,見水趨東者,河甚闊而深。又自北京往洺州,過楊家淺口複渡,見水之趨北者,才十二三,然後知大河宜閉北行東。乞下都水監相度。」於是吳安持複領都水,而呂大防力主其議,範純仁、蘇轍複爭之,遂詔本路安撫、轉運、提刑司詳議,紹聖元年正月也。轉運司趙偁議與純仁、轍合,偁之言曰:「河自孟津初行平地,必須全流,乃成河道。禹之治水,自冀北抵滄、棣,始播為九河,以其近海無患也。今河自橫隴、六塔、商胡、小吳,百年之間,皆從西決。蓋河徙之常勢,而有司置埽創約,橫截河流,回河不成,因為分水。初決南宮,再決宗城,三決內黃,亦皆西決,則地勢西下,較然可見。今欲弭息河患,而逆地勢,戾水性,臣未見其能就功也。請開闞村河門,修平鄉、巨鹿埽,焦家等堤,浚澶淵故道,以備漲水。」

  大名安撫使許將言:「度今之利,若舍故道,止從北流,則慮河下已湮而上流橫潰,為害蓋廣。若直閉北流,東徙故道,則複慮受水不盡而破堤為患。竊謂宜因梁村之口以行東,因內黃之口以行北,而盡閉諸口,以絕大名諸州之患,俟春夏水大至,乃觀故道足以受之則內黃之口可塞,不足以受之則梁村之役可止。定其成議,則民心固,而河之順複有時,可以保其無害。」郭知章又言:「河複故道,水之趨東已不可遏。近日遣使按視,逐司議論未一,臣謂水官朝夕從事河上,望專委之。」

  十月,都水使者王宗望言:「大河自元豐潰決以來,東、北兩流,利害極大。頻年分爭,國論不決,水官無所適從。伏自奉詔凡九月,上稟成算,自闞村下至栲栳堤,七節河門並皆閉塞,築金堤七十裡,盡障北流,使全河東還故道。望付史官,紀紹聖以來聖明獨斷,致此成績。」

  元符二年六月,決內黃口,流遂斷絕。司諫王祖道請正吳安持、鄭佑、李仲、李偉之罪,投之遠方,以明先帝北流之志。詔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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