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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懷文傳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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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懷文,字思明,吳興武康人也。祖寂,晉光祿勳。父宣,新安太守。懷文少好玄理,善為文章,嘗為楚昭王二妃詩,見稱於世。初州辟從事,轉西曹,江夏王義恭司空行參軍,隨府轉司徒參軍事,東閣祭酒。丁父憂,新安郡送故豐厚,奉終禮畢,余悉班之親戚,一無所留。太祖聞而嘉之,賜奴婢六人。服闋,除尚書殿中郎。隱士雷次宗被征居鐘山,後南還廬岳,何尚之設祖道,文義之士畢集,為連句詩,懷文所作尤美,辭高一座。以公事例免,同輩皆失官,懷文乃獨留。隨王誕鎮襄陽,出為後軍主簿,與諮議參軍謝莊共掌辭令,領義成太守。元嘉二十八年,誕當為廣州,欲以懷文為南府記室,先除通直郎,懷文固辭南行,上不悅。 弟懷遠納東陽公主養女王鸚鵡為妾。元兇行巫蠱,鸚鵡預之,事泄,懷文因此失調,為治書侍御史。元兇弑立,以為中書侍郎。世祖入討,劭呼之使作符檄,懷文固辭,劭大怒,投筆於地曰:「當今艱難,卿欲避事邪!」旨色甚切。值殷沖在坐,申救得免。托疾落馬,間行奔新亭。以為竟陵王誕衛軍記室參軍、新興太守。又為誕驃騎錄事參軍、淮南太守。時國哀未釋,誕欲起內齋,懷文以為不可,乃止。尋轉揚州治中從事史。 時議省錄尚書,懷文以為非宜,上議曰:「昔天官正紀,六典序職,載師掌均,七府成務,所以翼平辰衡,經贊邦極。故總屬之原,著夫官典,和統之要,昭于國言。夏因虞禮,有深塚司之則;周承殷法,無損掌邦之儀。用乃調佐王均,緝亮帝度。而式憲之軌,弘正漢庭;述章之范,崇明魏室。雖條錄之名,立稱於中代,總厘之實,不愆於自古,比代相沿,歷朝罔貳。及乎爵以事變,級以時改,皆興替之道,無害國章,八統元任,靡或省革。按台輔之職,三曰禮典,以和邦國,以統百官。四曰政典,以平邦國,以正百官。鄭康成雲『塚宰之於庶僚,無所不總也。』考於茲義,備于典文,詳古准今,不宜虛廢。」不從。遷別駕從事史,江夏王義恭遷,西陽王子尚為揚州,居職如故。 時熒惑守南斗,上乃廢西州舊館,使子尚移居東城以厭之。懷文曰:「天道示變,宜應之以德。今雖空西州,恐無益也。」不從,而西州竟廢矣。大明二年,遷尚書吏部郎。時朝議欲依古制置王畿,揚州移治會稽,猶以星變故也。懷文曰:「周制封畿,漢置司隸,各因時宜,非存相反,安民甯國,其揆一也。苟民心所安,天亦從之,未必改今追古,乃致平壹。神州舊壤,歷代相承,異于邊州,或罷或置,既物情不說,容虧化本。」又不從。三年,子尚移鎮會稽,遷撫軍長史,行府州事。時囚系甚多,動經年月,懷文到任,訊五郡九百三十六獄,眾咸稱平。 入為侍中,寵待隆密,將以為會稽,其事不行。竟陵王誕據廣陵反,及城陷,士庶皆裸身鞭面,然後加刑,聚所殺人首于石頭南岸,謂之髑髏山。懷文陳其不可,上不納。揚州移會稽,上忿浙江東人情不和,欲貶其勞祿,唯西州舊人不改。懷文曰:「揚州徒治,既乖民情,一州兩格,尤失大體。臣謂不宜有異。」上又不從。 懷文與顏竣、周朗素善,竣以失旨見誅,朗亦以忤意得罪,上謂懷文曰:「竣若知我殺之,亦當不敢如此。」懷文默然。嘗以歲夕與謝莊、王景文、顏師伯被敕入省,未及進,景文因言次稱竣、朗人才之美,懷文與相酬和,師伯後因語次白上,敘景文等此言。懷文屢經犯忤,至此上倍不說。上又壞諸郡士族,以充將吏,並不服役,至悉逃亡,加以嚴制不能禁。乃改用軍法,得便斬之,莫不奔竄山湖,聚為盜賊。懷文又以為言。齋庫上絹,年調钜萬匹,綿亦稱此。期限嚴峻,民間買絹一匹,至二三千,綿一兩亦三四百,貧者賣妻兒,甚者或自縊死。懷文具陳民困,由是綿絹薄有所減,俄復舊。子尚諸皇子皆置邸舍,逐什一之利,為患遍天下。懷文又言之曰:「列肆販賣,古人所非,故蔔式明不雨之由,弘羊受致旱之責。若以用度不充,頓止為難者,故宜量加減省。」不聽。 孝建以來,抑黜諸弟,廣陵平後,複欲更峻其科。懷文曰:「漢明不使其子比光武之子,前史以為美談。陛下既明管、蔡之誅,願崇唐、衛之寄。」及海陵王休茂誅,欲遂前議,太宰江夏王義恭探得密旨,先發議端,懷文固謂不可,由是得息。 時游幸無度,太后及六宮常乘副車在後,懷文與王景文每陳不宜亟出。後同從坐松樹下,風雨甚驟。景文曰:「卿可以言矣。」懷文曰:「獨言無系,宜相與陳之。」江智淵臥草側,亦謂言之為善。俄而被召俱入雉場,懷文曰:「風雨如此,非聖躬所宜冒。」景文又曰:「懷文所啟宜從。」智淵未及有言,上方注弩,作色曰:「卿欲效顏竣邪?何以恆知人事。」又曰:「顏竣小子,恨不得鞭其面!」上每宴集,在坐者咸令沈醉,懷文素不飲酒,又不好戲調,上謂故欲異己。謝莊嘗誡懷文曰:「卿每與人異,亦何可久。」懷文曰:「吾少來如此,豈可一朝而變。非欲異物,性所得耳。」 五年,乃出為晉安王子勳征虜長史、廣陵太守。明年,坐朝正,事畢,被遣還北,以女病求申。臨辭,又乞停三日,訖猶不去。為有司所糾,免官,禁錮十年,既被免,買宅欲還東。上大怒,收付廷尉,賜死,時年五十四。三子:淡、淵、沖。 弟懷遠,為始興王浚征北長流參軍,深見親待。坐納王鸚鵡為妾,世祖徙之廣州,使廣州刺史宗愨于南殺之。會南郡王義宣反,懷遠頗閑文筆,愨起義,使造檄書,並銜命至始興,與始興相沈法系論起義事。事平,愨具為陳請,由此見原;終世祖世不得還。懷文雖親要,屢請終不許。前廢帝世,流徙者並聽歸本,官至武康令。撰《南越志》及懷文文集,並傳於世。 史臣曰:昔婁敬戍卒,委輅而遷帝都;馮唐老賤,片詞以悟明主。素無王公卿士之貴,非有積譽取信之資,徒以一言合旨,仰感萬乘。自此山壑草萊之人,布衣韋帶之士,莫不踵闕縣書,煙霏霧集。自漢至魏,此風未爽。暨于晉氏,浮偽成俗,人懷獨善,仕貴遺務。降及宋祖,思反前失,雖革薄捐華,抑揚名教,而辟聰之路未啟,采言之制不弘。至於賤隸卑臣,義合朝算,徒以事非己出,知允莫從。昔之開之若彼,今之塞之若此,非為徐樂、嚴安,偏富漢世,東方、主父,獨闕宋時,蓋由用與不用也。徒置乞言之旨,空下不諱之令,慕古飾情,義非側席,文士因斯,各存炫藻。周朗辯博之言,多切治要,而意在摛詞,文實忤主。文詞之為累,一至此乎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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