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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晦傳(3)


  道濟既至,與彥之軍合,牽艦緣岸。晦始見艦數不多,輕之,不即出戰。至晚,因風帆上,前後連咽,西人離阻,無複鬥心。台軍至忌置洲尾,列艦過江,晦大軍一時潰散。晦夜出,投巴陵,得小船還江陵。初,雍州刺史劉粹遣弟竟陵太守道濟與台軍主沈敞之襲江陵,至沙橋,周超率萬余人與戰,大破之。俄而晦敗問至。晦至江陵,無它處分,唯愧謝周超而已。超其夜舍軍單舸詣到彥之降。眾散略盡,乃攜其弟遁、兄子世基等七騎北走。遁肥壯不能騎馬,晦每待之,行不得速。至安陸延頭,為戍主光順之所執。順之,晦故吏也。檻送京師,于路作《悲人道》,其詞曰:悲人道兮,悲人道之實難。哀人道之多險,傷人道之寡安。懿華宗之冠胄,固清流而遠源。樹文德於庭戶,立操學於衡門。應積善之餘祐,當履福之所延。何小子之凶放,實招禍而作愆。值革變之大運,遭一顧於聖皇。參謀猷于創物,贊帝制於宏綱。出治戎於禁衛,入關言于帷房。分河山之珪組,繼文武之龜章。稟顧命於西殿,受遺寄於禦床。伊懦劣其無節,實懷此而不忘。荷隆遇於先主,欲報之于後王。憂託付之無效,懼愧言於存亡。謂繼體其嗣業,能增輝於前光。居遏密之未幾,越禮度而湎荒。普天壤而殞氣,必社稷之淪喪。矧吾儕之體國,實啟處而匪遑。藉億兆之一志,固昏極而明彰。諒主尊而民晏,信卜祚之無疆。國既危而重構,家已衰而載昌。獲扶顧而休否,冀世道之方康。

  朝褒功以疏爵,祗命服於西蕃。奏簫管之嘈贊,擁朱旄之赫煌。臨八方以作鎮,響文武之桓桓。厲薄弱以為政,實忘食於日旰。豈申甫之敢慕,庶惟宋之屏翰。甫逾曆其三稔,實周回其未再。豈有慮於內囗囗囗囗其雲裁。痛夾輔之二宰,並加辟而靡貸。哀弱息之從禍,悲發中而心痗。

  伊荊漢之良彥,逮文武之子民。見忠貞而弗亮,睹理屈而莫申。皆義概而同憤,咸荷戈而競臻。浮舳艫之弈弈,陳車騎之轔轔。觀人和與師整,謂茲兵其誰陳。庶亡魂之雪怨,反涇、渭於彝倫。齊輕舟于江曲,殄銳敵其皆湮。勒陸徒於白水,寇無反於只輪。氣有捷而益壯,威既肅而彌振。嗟時哉之不與,迕風雨以逾旬。我謀戰而不克,彼繼奔其躡塵。乏智勇之奇正,忽孟明而是遵。苟成敗其有數,豈怨天而尤人。恨矢石之未竭,遂摧師而覆陳。誠得喪之所遭,固當之其無吝。痛同懷之弱子,橫遭罹之殃釁。智未窮而事傾,力未極而莫振。誓同盡於鋒鏑,我怯力而愆信。湣弟侄之何辜,實吾咎之所嬰。謂九夷其可處,思致免以全生。嗟性命之難遂,乃窘糸世于邊亭。亦何忤於天地,備艱危而是丁。

  我聞之於昔誥,功彌高而身蹙。霍芒刺而倖免,卒傾宗而滅族。周歎貴于獄吏,終下蕃而靡鞠。雖明德之大賢,亦不免於殘戮,懷今憚而忍人,忘向惠而莫複。績無賞而震主,將何方以自牧。非砏石之圓照,孰違禍以取福,著殷鑒於自古,豈獨歎于季叔。能安親而揚名,諒見稱于先哲。保歸全而終孝,傷在餘而皆缺。辱曆世之平素,忽盛滿而傾滅。惟烝嘗與灑掃,痛一朝而永絕。問其誰而為之,實孤人之險戾。罪有逾於丘山,雖萬死其何雪。

  羈角偃兮衡閭,親朋交兮平義。雖履尚兮不一,隆分好兮情寄。俱憚耕兮從祿,睹世道兮艱詖。規志局兮功名,每謂之兮為易。今定諡兮闔棺,慚明智兮昔議。雖待盡兮為恥,嗟厚顏兮靡置。長揖兮數子,謝爾兮明智。百齡兮浮促,終焉兮斟克。臥盡兮斧斤,理命兮同得。世安彼兮非此,豈曉分兮辨惑。禦莊生之達言,請承風以為則。

  周超既降,到彥之以參府事,劉粹遣參軍沈敞之告彥之沙橋之敗,事由周超,彥之乃執之。先系皭等,猶未即戮,於是與晦、遁、兄子世基、世猷及同黨孔延秀、周超、賀愔、竇應期、蔣虔、嚴千斯等並伏誅。世基,絢之子也,有才氣。臨死為連句詩曰:「偉哉橫海鱗,壯矣垂天翼。一旦失風水,翻為螻蟻食。」晦續之曰:「功遂侔昔人,保退無智力。既涉太行險,斯路信難陟。」晦死時,年三十七。庾登之、殷道鸞、何承天並皆原免。

  初,河東人商玄石為晦參軍,晦為逆,玄石密欲推西人庾田夫及到彥之從弟為主,田夫等不敢許。知玄石獨謀不立,遂為晦領幢。事既平,恨本心之不遂,投水死。太祖嘉之,以其子懷福為衡陽王義季右軍參軍督護。晦走,左右皆棄之,唯有延陵蓋追隨不舍。太祖嘉之,後以蓋為長沙王義欣鎮軍功曹督護。

  史臣曰:謝晦坐璽封違謬,遂免侍中,斯有以見高祖之識治,宰臣之稱職也。夫孥戮所施,事行重釁,左黜或用,義止輕愆。輕愆,物之所輕;重釁,人之所重。故斧鉞希行於世,徽簡日用於朝,雖貴臣細故,不以任隆弛法,至乎下肅上尊,用此道也。自太祖臨務,茲典稍違,網以疏行,法為恩息,妨德害美,抑此之由。降及大明,傾詖愈甚,自非訐竊深私,陵犯密諱,則左降之科,不行于權戚。若有身觸盛旨,釁非國刑,免書裁至,吊客固望其門矣。由是律無恆條,上多弛行,綱維不舉,而網目隨之。所以吉人防著在微,慎大由小,蓋為此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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