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禮志(6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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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騎常侍戴邈又上表曰:臣聞天道之所運,莫大於陰陽;帝王之至務,莫重於禮學。是以古之建國,教學為先。國有明堂辟雍之制,鄉有庠序黌校之儀,皆所以抽導幽滯,啟廣才思,蓋以六四有《困》《蒙》之吝,君子大養正之功也。昔仲尼列國之大夫耳,興禮修學於洙、泗之間,四方髦俊,斐然向風,受業身通者七十餘人。自茲以來,千載寂漠。豈天下小於魯國,賢哲乏于曩時?厲與不厲故也。 自頃遭無妄之禍,社稷有綴旒之危;寇羯飲馬于長江,凶狡虎步於萬里,遂使神州蕭條,鞠為茂草;四海之內,人跡不交。霸主有旰食之憂,黎民懷荼毒之痛,戎首交並于中原,何遽籩豆之事哉!然「三年不為禮,禮必壞;三年不為樂,樂必崩」。況曠載累紀,如此之久邪!今末進後生,目不睹揖讓升降之禮,耳不聞鐘鼓管弦之音,文章散滅胡馬之足,圖讖無複孑遺於世。此蓋聖達之所深悼,有識之所諮嗟也。夫治世尚文,遭亂尚武,文武迭用,久長之道。譬之天地昏明之術,自古以來,未有不由之者也。今以天下未一,非興禮學之時,此言似是而非。夫儒道深奧,不可倉卒而成,古之俊乂,必三年而通一經。比須寇賊清夷,天下平泰,然後修之,則功成事定,誰與制禮作樂者哉!又貴遊之子,未必有斬將搴旗之才,亦未有從軍征戍之役,不及盛年講肄道義,使明珠加瑩磨之功,荊、隨發采琢之美,不亦良可惜乎! 愚以世喪道久,民情玩于所習,純風日去,華競日彰,猶火之消膏而莫之覺也。今天地造始,萬物權輿,聖朝以神武之德,值革命之運,蕩近世之流弊,繼千載之絕軌,篤道崇儒,創立大業。明主唱之於上,宰輔篤之於下,夫上之所好,下必有過之者焉。是故雙劍之節崇,而飛白之俗成;挾琴之容飾,而赴曲之和作。君子之德風,小人之德草,實在所以感之而已。臣以暗淺,不能遠識格言,謂宜以三時之隙,漸就經始。 太興初,議欲修立學校,唯《周易》王氏、《尚書》鄭氏、《古文》孔氏、《毛詩》、《周官》、《禮記》、《論語》、《孝經》鄭氏、《春秋左傳》杜氏、服氏,各置博士一人。其《儀禮》、《公羊》、《谷梁》及鄭《易》,皆省不置博士。太常荀崧上疏曰: 臣聞孔子有雲,「才難,不其然乎」。自喪亂以來,經學尤寡。儒有席上之珍,然後能弘明道訓。今處學則闕朝廷之秀,仕朝則廢儒學之美。昔咸甯、太康、元康、永嘉之中,侍中、常侍、黃門之深博道奧,通洽古今,行為世表者,領國子博士。一則應對殿堂,奉酬顧問;二則參訓門子,以弘儒學;三則祠、儀二曹,及太常之職,以得藉用質疑。今皇朝中興,美隆往初,宜憲章令軌,祖述前典。世祖武皇帝聖德欽明,應運登禪,受終於魏。崇儒興學,治致升平。經始明堂,營建辟雍,告朔班政,鄉飲大射,西閣東序,圖書禁籍,台省有宗廟太府金墉故事,太學有《石經》《古文》。先儒典訓,賈、馬、鄭、杜、服、孔、王、何、顏、尹之徒,章句傳注眾家之學,置博士十九人。九州之中,師徒相傳,學士如林,猶是選張華、劉寔居太常之官,以重儒教。 《傳》稱「孔子沒而微言絕,七十子終而大義乖」。自頃中夏殄瘁,講誦遏密,斯文之道,將墜於地。陛下聖哲龍飛,闡弘祖烈,申命儒術,恢崇道教,樂正《雅》、《頌》,於是乎在。江、揚二州,先漸聲教,學士遺文,於今為盛;然方之疇昔,猶千之一也。臣學不章句,才不弘道,階緣光寵,遂忝非服。方之華、實,儒風邈遠;思竭駑駘,庶增萬分,願斯道隆於百代之上,搢紳詠於千載之下。 伏聞節省之制,皆三分置二,博士舊員十有九人,今五經合九人。准古計今,猶未中半。九人以外,猶宜增四。願陛下萬機餘暇,時垂省覽。《周易》一經,有鄭玄注,其書根源,誠可深惜,宜為鄭《易》博士一人。《儀禮》一經,所謂曲禮,鄭玄於《禮》特明,皆有證據,宜置鄭《儀禮》博士一人。《春秋公羊》,其書精隱,明於斷獄,宜置博士一人。《谷梁》簡約隱要,宜存於世,置博士一人。昔周之衰,下陵上替,臣弑其君,子弑其父;上無天子,下無方伯;善者誰賞,惡者誰罰,綱紀亂矣。孔子懼而作《春秋》,諸侯諱妒,懼犯時禁,是以微辭妙旨,義不顯明,故曰「知我者其唯《春秋》,罪我者其唯《春秋》。」時左丘明、子夏造膝親受,無不精究。孔子既沒,微言將絕,於是丘明退撰所聞而為之《傳》。其書善禮,多膏腴美辭;張本繼末,以發明經意,信多奇偉,學者好之。儒者稱公羊高親受子夏,立于漢朝,辭義清俊,斷決明審,多可採用,董仲舒之所善也。谷梁赤師徒相傳,暫立于漢,時劉向父子,漢之名儒,猶執一家,莫肯相從。其書文清約,諸所發明,或是《左氏》、《公羊》所不載,亦足有所訂正,是以《三傳》並行於先代,通才未能孤廢。今去聖久遠,斯文將墜,與其過廢,寧過而立也。臣以為《三傳》雖同一《春秋》,而發端異趣。案如三家異同之說,義則戰爭之場,辭亦劍戟之鋒,於理不可得共。博士宜各置一人,以傳其學。 元帝詔曰:「崧表如此,皆經國大務,而為治所由。息馬投戈,猶可講藝。今雖日不暇給,豈忘本而道存邪!可共博議之。」有司奏宜如崧表。詔曰:「《谷梁》膚淺,不足立博士。餘如所奏。」會王敦之難,事不施行。 成帝咸康三年,國子祭酒袁環、太常馮懷又上疏曰: 臣聞先王之教也,崇典訓,明禮學,以示後生,道萬物之性,暢為善之道也。宗周既興,文史載煥,端委治于南蠻,頌聲逸于四海。故延州入聘,聞《雅》音而嗟諮;韓起適魯,觀《易》象而歎息。何者?立人之道,於此為首也。孔子恂恂,道化洙、泗;孟軻皇皇,誨誘無倦。是以仁義之聲,於今猶存,禮讓之風,千載未泯。 疇昔陵替,喪亂屢臻,儒林之教暫頹,庠序之禮有闕。國學索然,墳卷莫啟,有心之徒,抱志無由。昔魏武身親介胄,務在武功,猶尚息鞍披覽,投戈吟詠,以為世之所須者,治之本宜崇。況今陛下以聖明臨朝,百官以虔恭蒞事,朝野無虞,江外靜謐。如之何泱泱之風,漠焉無聞;洋洋之美,墜於聖世乎!古人有言,《詩》《書》義之府,禮樂德之則。實宜留心經籍,闡明學義,使諷頌之音,盈於京室;味道之賢,典謨是詠,豈不盛哉! 疏奏,帝有感焉。由是議立國學,徵集生徒,而世尚莊、老,莫肯用心儒訓。穆帝永和八年,殷浩西征,以軍興罷遣,由此遂廢。征西將軍庾亮在武昌,開置學官。教曰: 人情重交而輕財,好逸而惡勞。學業致苦,而祿答未厚,由捷徑者多,故莫肯用心。洙、泗邈遠,《風》、《雅》彌替,後生放任,不復憲章典謨;臨官宰政者,務目前之治,不能閑以典誥。遂令《詩》、《書》荒塵,頌聲寂漠,仰瞻俯省,能弗歎慨!自胡夷交侵,殆三十年矣。而未革面響風者,豈威武之用盡,抑文教未洽,不足綏之邪?昔魯秉周禮,齊不敢侮;范會崇典,晉國以治。楚、魏之君,皆阻帶山河,憑城據漢,國富民殷,而不能保其強大,吳起、屈完所以為歎也。由此言之,禮義之固,孰與金城湯池?季路稱攝乎大國之間,加之以師旅,因之以饑饉,為之三年,猶欲行其義方。況今江表晏然,王道隆盛,而不能弘敷禮樂,敦明庠序,其何以訓彝倫而來遠人乎!魏武帝於馳鶩之時,以馬上為家,逮于建安之末,風塵未弭。然猶留心遠覽,大學興業,所謂顛沛必於是,真通才也。 今使三時既務,五教並修,軍旅已整,俎豆無廢,豈非兼善者哉!便處分安學校處所,籌量起立講舍。參佐大將子弟,悉令入學,吾家子弟,亦令受業。四府博學識義通涉文學經綸者,建儒林祭酒,使班同三署,厚其供給;皆妙選邦彥,必有其宜者,以充此舉。近臨川、臨賀二郡,並求修復學校,可下聽之。若非束修之流,禮教所不及,而欲階緣免役者,不得為生。明為條制,令法清而人貴。 又繕造禮器俎豆之屬,將行大射之禮。亮尋薨,又廢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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