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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昉傳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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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昉,字明遠,深州饒陽人。父超,晉工部郎中、集賢殿直學士。從大父右資善大夫沼無子,以昉為後,蔭補齋郎,選授太子校書。漢乾祐舉進士,為秘書郎。宰相馮道引之,與呂端同直弘文館,改右拾遺、集賢殿修撰。 周顯德二年,宰相李穀征淮南,昉為記室。世宗覽軍中章奏,愛其辭理明白,已知為昉所作,及見《相國寺文英院集》,乃昉與扈蒙、崔頌、劉袞、竇儼、趙逢及昉弟載所題,益善昉詩而稱賞之曰:「吾久知有此人矣。」師還,擢為主客員外郎、知制誥、集賢殿直學士。四年,加史館修撰、判館事。是年冬,世宗南征,從至高郵,會陶穀出使,內署書詔填委,乃命為屯田郎中、翰林學士。六年春,丁內艱。恭帝嗣位,賜金紫。 宋初,加中書舍人。建隆三年,罷為給事中。四年,平湖湘,受詔祀南嶽,就命知衡州,逾年代歸。陶穀誣奏昉為所親求京畿令,上怒,召吏部尚書張昭面質其事。昭老儒,氣直,免冠上前,抗聲雲:「翽罔上。」上疑之不釋,出昉為彰武軍行軍司馬,居延州為生業以老。三歲當內徙,昉不願。宰相薦其可大用,開寶二年,召還,複拜中書舍人。未幾,直學士院。 三年,知貢舉。五年,複知貢舉。秋,預宴大明殿,上見昉坐盧多遜下,因問宰相,對曰:「多遜學士,昉直殿爾。」即令真拜學士,令居多遜上。昉之知貢舉也,其鄉人武濟川預選,既而奏對失次,昉坐左遷太常少卿,俄判國子監。明年五月,複拜中書舍人、翰林學士。冬,判吏部銓。時趙普為多遜所構,數以其短聞於上,上詢於昉,對曰:「臣職司書詔,普之所為,非臣所知。」普尋出鎮,多遜遂參知政事。 太宗即位,加昉戶部侍郎,受詔與扈蒙、李穆、郭贄、宋白同修《太祖實錄》。從政太原,車駕次常山,常山即昉之故里,因賜羊酒,俾召公侯相與宴飲盡歡,裡中父老及嘗與遊從者鹹預焉。七日而罷,人以為榮。師還,以勞拜工部尚書兼承旨。太平興國中,改文明殿學士。時趙普、宋琪居相位久,求其能繼之者,宿舊無逾於昉,遂命參知政事。十一月,普出鎮,昉與琪俱拜平章事。未幾,加監修國史,複時政記先進禦而後付有司,自昉議始也。 雍熙元年郊祀,命昉與琪並為左右僕射,昉固辭,乃加中書侍郎。王師討幽薊不利,遣使分詣河南、東,籍民為兵,凡八丁取一。昉等相率奏曰:「近者分遣使籍河南、東四十餘郡之民以為邊備,非得已也。然河南之民素習農桑,罔知戰鬥,一旦括集,必致動搖,若因而嘯聚,更須剪除。如此,則河北閭閻既困于戎馬,河南生聚複擾于萑蒲,矧當春和,有妨農作。陛下若以明詔既頒,難於反汗,則當續遣使臣,嚴加戒飭,所至點募,人情若有不安,即須少緩,密奏取裁,庶免後患。」上嘉納之。 端拱初,布衣翟馬周擊登聞鼓,訟昉居宰相位,當北方有事之時,不為邊備,徒知賦詩宴樂。屬籍田禮方畢,乃詔學士賈黃中草制,罷昉為右僕射,且加切責。黃中言:「僕射,百僚師長,實宰相之任,今自工部尚書而遷是職,非黜責也。若曰文昌務簡,以均勞逸為辭,斯為得體。」上然之。會邊警益急,詔文武群臣各進策備禦,昉又引漢、唐故事,深以屈己修好、弭兵息民為言,時論稱之。 淳化二年,複以本官兼中書侍郎、平章事,監修國史。三年夏,旱蝗,既雨。時昉與張齊賢、賈黃中、李沆同居宰輔,以燮理非材,上表待罪,上不之罪。四年,昉以私門連遭憂戚,求解機務,詔不允,遣齊賢等諭旨,複起視事。後數月,罷為右僕射。先是,上召張洎草制,授昉左僕射,罷相,洎言:「昉居燮理之任,而陰陽乖戾,不能決意引退,俾居百僚師長之任,何以示勸?」上覽奏,乃令罷守本官。 晉侍中崧者,與昉同宗且同裡,時人謂崧為東李家,昉為西李家。漢末,崧被誅。至是,其子璨自蘇州常熟縣令赴調,昉為訟其父冤,且言:「周太祖已為昭雪贈官,還其田宅,錄璨而官之。然璨年幾五十,尚淹州縣之職,臣昔與之同難,豈宜叨遇聖明。儻推一視之仁,澤及衰微之祚,則已往之冤獲伸於下,而繼絕之恩永光簡冊矣。」詔授璨著作佐郎,後官至右贊善大夫。 明年,昉年七十,以特進、司空致事,朝會宴饗,令綴宰相班,歲時賜予,益加厚焉。至道元年正月望,上觀燈乾元樓,召昉賜坐於側,酌禦樽酒飲之,自取果餌以賜。上觀京師繁盛,指前朝坊巷省署以諭近臣,令拓為通衢長廊,因論:「晉、漢君臣昏暗猜貳,枉陷善良,時人不聊生,雖欲營繕,其暇及乎?」昉謂:「晉、漢之事,臣所備經,何可與聖朝同日而語。若今日四海清晏,民物阜康,皆陛下恭勤所致也。」上曰:「勤政憂民,帝王常事。朕不以繁華為樂,蓋以民安為樂爾。」因顧侍臣曰:「李昉事朕,兩人中書,未嘗有傷人害物之事,宜其今日所享如此,可謂善人君子矣。」 二年,陪祀南郊,禮畢入賀,因拜舞僕地,台吏掖之以出,臥疾數日薨,年七十二。贈司徒,諡文正。 昉和厚多恕,不念舊惡,在位小心循謹,無赫赫稱。為文章慕白居易,尤淺近易曉。好接賓客,江南平,士大夫歸朝者多從之遊。雅厚張洎而薄張佖,及昉罷相,洎草制深攻詆之,而佖朔望必詣昉。或謂佖曰:「李公待君素不厚,何數詣之?」佖曰:「我為廷尉日,李公方秉政,未嘗一有請求,此吾所以重之也。」 昉所居有園亭別墅之勝,多召故人親友宴樂其中。既致政,欲尋洛中九老故事,時吏部尚書宋琪年七十九,左諫議大夫楊徽之年七十五,郢州刺史魏丕年七十六,太常少卿致仕李運年八十,水部郎中朱昂年七十一,廬州節度副使武允成年七十九,太子中允致仕張好問年八十五,吳僧贊寧年七十八,議將集,會蜀寇而罷。 昉素與盧多遜善,待之不疑,多遜屢譖昉於上,或以告昉,不之信。及入相,太宗言及多遜事,昉頗為解釋。帝曰:「多遜居常毀卿一錢不直。」昉始信之。上由此益重昉。 昉居中書日,有求進用者,雖知其材可取,必正色拒絕之,已而擢用;或不足用,必和顏溫語待之。子弟問其故,曰:「用賢,人主之事;若受其請,是市私恩也,故峻絕之,使恩歸於上。若不用者,既失所望,又無善辭,取怨之道也。」 初,超未有子,昉母謝方娠,指腹謂叔母張曰:「生男當與叔母為子。」故昉出繼於超。昉再相,因表其事,求贈所生父母官。詔贈其祖溫太子太傅,祖母權氏莒國太夫人,超太子太師,謝氏鄭國太夫人。 昉素病心悸,數歲一發,發必彌年而後愈,蓋典誥命三十餘年,勞役思慮所致。及居相位,益加憂畏。有文集五十卷。子四人:宗訥、宗誨、宗諤、宗諒。宗誨,右贊善大夫。宗諒,主賓客員外郎。 宗訥字大辨,以蔭補太廟齋郎,遷第四室長。代謁吏部銓,邊光範意其年少,未能屬辭,語之曰:「苟援筆成六韻詩,雖不試書判,可入等矣。」宗訥易之,光範試詩賦,立就。明日,遂擬授秘書省正字;又明日,上命擢國子監丞。蓋上居藩邸時,每有篇詠,令昉屬和,前後數百章,皆宗訥繕寫,上愛其楷麗,問知為宗訥所書,故有是命。太平興國初,詔賈黃中集《神醫普救方》,宗訥暨劉錫、吳淑、呂文仲、杜鎬、舒雅皆預焉。雍熙初,昉在相位,上欲命宗訥為尚書郎,昉懇辭,以為非承平故事,止改秘書丞,曆太常博士。 宗訥頗習典禮。淳化中,呂端掌禮院,引宗訥同判,累遷比部郎中。咸平六年,卒,年五十五。子昭回,大中祥符五年獻文,召試賜進士第,後為屯田員外郎。昭遜,太子中舍。 宗諤字昌武,七歲能屬文,恥以父任得官,獨由鄉舉,第進士,授校書郎。明年,獻文自薦,遷秘書郎、集賢校理、同修起居注。先是,後苑陪宴,校理官不與,京官乘馬不得入禁門。至是,皆因宗諤之請複之,遂為故事。 真宗即位,拜起居舍人,預重修《太祖實錄》。從幸大名,上疏曰:「國家馭邊之術,制勝之謀,將帥之短長,兵衛之眾寡,宸算廟謨,盡在吾術中矣。今之言事者,不過請陛下益兵貯糧,分道掩殺,言之甚易,行之則難。始受命則無不以攻堅陷陣為壯圖,及遇敵則惟以閉壘塞關為上計,孤君父之重委,致生靈之重困,興言及此,誠可歎息。自古行軍出師,無不首擇將帥。夫將帥隨材任使,守一郡,控一城,分領驍勇,爭據要害,又豈直三路主帥之名,然後能制六師生死之命乎?今陛下選任非不至也,權位非不重也,告戒非不丁寧也,處置非不專一也;而外敵犯塞,車駕親征,曾不聞出一人一騎為之救助,不知深溝高壘,秣馬厲兵,欲安用哉?臣以為臨軍易帥,拔卒為將,在此時也。有功者拔於朝,不用者戮於市,亦此時也。惟陛下圖之。然後下哀痛之詔,行蠲複之恩。回鸞上都,垂衣當寧,豈不盛哉。」 遷知制誥、判集賢院,纂《西垣集制》,刻石記名氏。嘗牒禦史台不平空,中丞呂文仲移文詰之,往復再三。宗諤執言兩省故事與台司不相統攝者凡八。事聞,卒如宗諤議。 景德二年,召為翰林學士。是秋,將郊,命判太常大樂、鼓吹二署。先是,樂工率以年勞遷補,至有抱其器而不知聲者。宗諤素曉音律,遂加審定,奏斥謬濫者五十人。因修完器具,更署職名,條上利病二十事,帝省閱而賞歎之。事具《樂志》。又著《樂纂》以獻,命付史館,自是月再肄習焉。 時諸神祠壇多闕外壝之制,因深塹列樹以表之,營葺齋室,舊典因以振起。屬契丹遣使來賀承天節,詔宗諤為館伴使,自郊勞至飲餞,皆刊定其儀。 大中祥符初,從封泰山,改工部郎中。二年,始建昭應宮,命副丁謂為同修宮使。三年,知審官院。屬祀汾陰後土,命為經度制置副使,同權河中府事。禮成,優拜右諫議大夫。 嘗侍宴玉宸殿,上謂曰:「聞卿至孝,宗族頗多,長幼雍睦。朕嗣守二聖基業,亦如卿之保守門戶也。」又曰:「翰林,清華之地,前賢揚曆,多有故事,卿父子為之,必周知也。」宗諤嘗著《翰林雜記》,以紀國朝制度,明日上之。 宗諤究心典禮,凡創制損益,靡不與聞。修定皇親故事、武舉武選入官資敘、閣門儀制、臣僚導從、貢院條貫,餘多裁正。 五年,迎真州聖像,副丁謂為迎奉使。五月,以疾卒,年四十九。帝甚悼之,謂宰相曰:「國朝將相家能以聲名自立,不墜門閥,唯昉與曹彬家爾。宗諤方期大用,不幸短命,深可惜也。」既厚賻其家,以白金賜其繼母,又錄其子若弟以官焉。 初,昉居三館、兩制之職,宗諤不數年,皆踐其地。風流儒雅,藏書萬卷。內行淳至,事繼母符氏以孝聞。二兄早世,奉嫂字孤,恩禮兼盡。與弟宗諒友愛尤至,覃恩所及,必先群從,及歿而己子有未仕者。程宿早卒,有弟無所依,宗諤為表請於朝而官之。勤接士類,無賢不肖,恂恂盡禮,獎拔後進,唯恐不及,以是士人皆歸仰之。 宗諤工隸書。有文集六十卷,《內外制》三十卷。嘗預修《續通典》、《大中祥符封禪汾陰記》、《諸路圖經》,又作《家傳》、《談錄》,並行於世。子昭遹、昭述、昭適。 昭述字仲祖,以父蔭為秘書省校書郎。召試學士院,賜進士出身,為刑部詳覆官,累遷秘書丞。群牧制置使曹利用薦為判官,鄆州牧地侵於民者凡數千頃,昭述悉複之。以太常博士知開封縣,特遷尚書屯田員外郎、開封推官。坐嘗被曹利用薦,出知常州,遷為三司度支判官,改河北轉運使。江陵屯兵喧言倉粟陳腐,欲以動眾。昭述取以為奉,且以飯其僚屬,眾遂定。 徙湖南潭州,戍卒憤監軍酷暴,欲構亂,或指昭述謂曰:「如李公長者,何可負?」其謀遂寢。昭述聞之,以戒監軍。監軍自是不復為暴。比去,眾遮道羅拜,指妻子曰:「向非公,無噍類矣。」 徙淮南轉運使兼發運使,加直史館。徙陝西轉運使,糾察在京刑獄,為三司戶部副使,累遷刑部郎中。陝西用兵,提點陝西計置糧草,還授度支、鹽鐵副使,以右諫議大夫為河北都轉運使。 河決澶淵,久未塞。會契丹遣劉六符來,乃命昭述城澶州,以治堤為名,調兵農八萬,逾旬而就。初,六符過之,真以為堤也,及還而城具,甚駭愕。初置義勇軍,人情洶洶,昭述乘疾置日行數舍,開諭父老,眾始安。宣撫使表其能,除龍圖閣直學士、知澶州,又為樞密直學士、陝西都轉運使。 河北始置四路,以為真定府路安撫使、知成德軍。大水,民多流亡,籍僧舍積粟為粥糜,活饑民數萬計。改龍圖閣學士、知秦州。諫官、禦史言昭述庸懦,不可負重鎮,留真定府。居四年,入領三班院,以翰林侍讀學士知鄭州。未幾,知通進銀台司,判太常寺,複領三班,累遷尚書右丞。從祫享致齋於朝堂,得暴疾卒。贈禮部尚書,諡恪。 李氏居京城北崇慶裡,凡七世不異爨,至昭述稍自豐殖,為族人所望,然家法亦不隳。 昭遘字逢吉,宗諤從子也,以蔭為將作監主簿。 幼時,楊億嘗過其家,出拜,億命為賦,既成,億曰:「桂林之下無雜木,非虛言也。」其後薦之,召試,授館閣校勘,改集賢院校理。坐失誤落秩。未幾,複為鹽鐵判官。 初,議罷天下職田及公使錢,昭遘以為不可。三司使姚仲孫惡其異己,請詰所以興利之實,昭遘爭不屈,遂罷判官,為白波發運使。因入奏事,仁宗謂曰:「前所論罷職田等事,卿言是也。」遷直史館、知陝州。諫官歐陽修言:「陝府,關中要地,昭遘無治劇材,不宜遣。」改判三司理欠司,徙度支判官。 使契丹還,道除陝西轉運使。坐家僮盜遼人銀酒杯,降知澤州。陽城冶鑄鐵錢,民冒山險輸礦炭,苦其役,為奏罷鑄錢。又言:「河東鐵錢真偽淆雜,不可不革。」 後複直史館、知陝州。城中舊無井,唐武德中,刺史長孫操始疏廣濟渠水入城,眾賴其利。昭遘至,立廟祠之。歸為三司戶部判官,糾察在京刑獄,進直龍圖閣,改集賢殿修撰,累遷尚書工部郎中。曆知鳳翔、河中府、晉州,遷管勾登聞檢院。擢天章閣待制、知滄州,用諫官吳及言,複改知陝州,徙鄭州卒。昭遘性和易,不忤物,能守家法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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