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◆程琳神道碑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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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程文簡公琳旌勞之碑〔歐陽修〕 惟文簡公既葬之二年,其子嗣隆泣而言於朝曰:「先臣幸得備位將相,官階品皆第一,爵、勳皆第二,請得立碑如令。」於是天子曰:「噫!惟爾父琳有勞于我國家,予其可忘?」乃大書曰「旌勞之碑」,遣中貴人即賜其家曰:「以此銘爾碑。」又詔史臣修曰:「汝為之銘。」臣修與文簡公故往來,知其人,又嘗志其墓,又嘗述其世德于冀公太師之碑,得其世次、官封、功行最詳,乃不敢辭。 惟公字天球,姓程氏。曾祖諱新,贈太師。曾祖妣吳國夫人齊氏。祖諱贊明,贈太師、中書令。祖妣秦國夫人吳氏。考諱元白,袁州宜春令,贈太師、中書令兼尚書令、冀國公;妣晉國夫人楚氏。公舉大中祥符四年服勤詞學高第,試秘書省校書郎、泰寧軍節度推官,改著作佐郎、知並州壽陽縣,秘書丞、監左藏庫。天禧中,詔選文學履行,召試,直集賢院。今天子即位,遷太常博士、三司戶部判官。會修《真宗實錄》,而起居注闕,命公追修大中祥符八年已後書成,遂修起居注。遷祠部員外郎,提舉諸司庫務,以本官知制誥、同判吏部流內銓。 契丹嘗遣使賀天聖五年乾元節,天子思公前嘗折其使,乃以公為館伴使。使者果言契丹見中國使者坐殿上,位次高,而中國見契丹使者位下,當遷。議者以為小故可許,雖天子亦將許之。公爭以謂契丹所以與中國好者,守先帝約也,一切宜用故事,若許其小,將啟其大。天子是之,乃止。歲中,遷諫議大夫,權禦史中丞。 明年,拜樞密直學士、知益州。公性方重,寡言笑,凡所處畫,常先慮謹備,所以條目巨細甚悉。至臨事簡嚴,吏莫能窺其際。嘗夜張燈午門,大集州民,而城中火起,吏如公教,不以白,而隨即救止。終宴,民去,始稍知火。監軍得告者言軍謀變,懼而入白,公笑曰:「豈有是哉!」監軍惶惑不敢去。公曰:「軍中動靜,吾自知之,苟有謀者,不能隱也。」已而卒無事。其他多類此。 蜀妖人自言李冰神子,署官屬吏卒,以恐蜀人。公捕斬之。而謗者言公妄殺人,蜀且亂。天子遣人馳視之。使者還,言蜀人便公政方安樂,而誅妖人所以止亂。由是天子益知公賢,召為給事中、知開封府。前為府者,苦其治劇,或不滿歲罷,不然,被謗譏,或以事去。獨公居數歲,久而治益精明,盜訟稀少,獄屢空,詔書數下褒美,遷工部侍郎、龍圖閣學士、守禦史中丞。丞相張文節公少所稱許,而最知公。方除中丞,文節嘗執筆喜曰:「不辱吾筆矣。」久之,天子思其治,召為翰林學士,複知開封府。 明年,為三司使。不悅苟利,不貪近功。時議者患民稅多目,吏得為奸,欲除其名而合為一。公以謂合而沒其名,一時之便,複有興利之臣,必複增之,是重困民也。議者莫能奪。其于出入尤謹,禁中時有所取,未嘗肯與。宦官怒,言:「陛下雖有欲,物在程琳何可得?」公曰:「臣所以為陛下惜爾。」天子以為然。累遷吏部侍郎。景祐四年,以本官參知政事。公益自信不疑,宰相有所欲私,輒眾折之,其語至今士大夫能道也。 初,范仲淹以言事忤大臣,貶饒州。已而上悔悟,欲複用之,稍徙知潤州。而惡仲淹者遂誣以事,語入,上怒,亟命置之嶺南。自仲淹貶而朋黨之論起,朝士牽連及仲淹者,皆指為黨人。公獨為上開說,上意解而後已。是時元昊叛河西,朝廷多故,公在政事,補益尤多。而小人僥倖皆不便,遂以事中之,坐貶為光祿卿、知潁州。 已而徙知青州,又徙大名府。居一歲中,遷戶部、吏部二侍郎,尚書左丞、資政殿學士。北京建,遂以為留守。宦者皇甫繼明方用事,主治行宮,務廣制度以市恩,公為裁抑之,與繼明交章上。天子遣一禦史往視之,還,直公。天子為罷繼明,獨委公以建都事。公自知政事,以議論不私見嫉,被貶斥。已而稍複見用,遂與繼明爭曲直,由是益不妄合於世。雖不復天用,而契丹方遣使數有所求。兵誅元昊未克,西北宿重兵。公於是時,天子嘗委以河北、陝西之重,留守北京凡四年。遷工部尚書、資政殿大學士、河北安撫使。 慶曆六年,拜武昌軍節度使、陝西安撫使、知永興軍府事。明年,加宣徽北院使、鄜延路經略使、馬步軍都部署、判延州,仍兼陝西安撫使。皇祐元年,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,留守北京。其于二方,威惠信著,尤知夷狄情偽、山川險易、行師制敵之要。其在延州,夏人數百驅畜產至界上請降,言契丹兵至衙頭矣,國且亂,願自歸。公曰:「契丹兵至元昊帳下,當舉國取之,豈容有來降者?吾聞夏人方捕叛族,此其是乎?不然,誘我也。」拒而不受。已而夏人果以兵數萬臨界上,公戒諸堡寨無得輒出兵,夏人以為有備,引去,自此不復窺邊。公于河北最久,民愛之,為立生祠。 明年,改武勝軍節度使,猶在北京。又改鎮安軍節度使。在鎮四年,猶上書言:「鎮安一郡爾,不足以自効,願複守邊。」未報,得疾,以至和三年閏三月某日薨于陳州之正寢,享年六十有九。 天子輟視朝二日,贈中書令,諡曰文簡。明年,享祫太廟,推恩加贈公太師、中書令。 公累階至開府儀同三司,勳上柱國,開國廣平郡,爵公,封戶七千四百,而實封二千一百,賜號「推誠保德守正翊戴功臣。」 娶陳氏,封衛國夫人。 子男四人:曰嗣隆,太常博士;嗣弼,殿中丞;嗣恭,太常博士;嗣先,大理寺丞。 女五人,皆適良族。 謹按: 程氏之先,出自重黎,至休父為周司馬于程,其後子孫遂以為氏。自秦漢以來,世有其人,程氏必顯,而各以其所居著姓,後世因之,至唐尤盛。號稱中山程氏,皆祖魏安鄉侯昱。 公,中山博野人也,世有積德,至公始大顯聞。臣修以謂古者功德之臣,進受國寵,退而銘於器物,非獨私其後世,所以不忘君命,示國有人。而詩人又播其事,聲於詠歌,以揚無窮。今去古遠,為制不同,而猶有幽堂之石,隧道之碑,得以紀德昭烈,而又幸蒙天子書而名之,其所以照臨程氏,恩厚寵榮,出古遠甚,而臣又得刻銘其下。銘,臣職也,懼不能稱。 銘曰: 程以國氏,世遠支分。因居著姓,各以其人。 公世中山,在昔有聞。克大自公,厥聲以振。 乃秉國鈞,乃授將鉞。出入其勤,夷險一節。 帝曰噫與,予有勞臣。何以旌之,有爛其文。 惟此勞臣,實予同德。憂國在心,匪勞以力。 二方有事,諸將無功。俾我舊老,不遑居中。 間息近藩,庶休厥躬。有請未報,奄雲其終。 歿而後已,茲可謂忠。惟帝之褒,其言甚簡。 銘以述之,萬世丕顯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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