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淮南衡山列傳(3)


  淮南王見建已徵治,恐國陰事且覺,欲發,被又以為難,乃複問被曰:「公以為吳興兵是邪非也?」被曰:「以為非也。吳王至富貴也,舉事不當,身死丹徒,頭足異處,子孫無遺〔集解〕徐廣曰:「一作『噍』,音寂笑反。」
  類。臣聞吳王悔之甚。原王孰慮之,無為吳王之所悔。」王曰:「男子之所死者一言耳。〔集解〕徐廣曰:「一本無此『言』字。」駰案:張晏曰「不成則死,一計耳」。瓚曰「或有一言之交,以死報之矣」。
  且吳何知反,〔集解〕瓚曰:「言吳王不知舉兵反。」〔索隱〕案:知猶解。
  漢將一日過成皋者四十餘人。〔集解〕如淳曰:「言吳不塞成皋口,而令漢將得出之。」
  今我令樓緩〔集解〕漢書直雲「緩」,無「樓」字。樓緩乃六國時人,疑此後人所益也。李奇曰:「緩,似人姓名。」韋昭曰:「淮南臣名。」
  先要成皋之口,〔正義〕成皋故城在河南水縣東南二裡。
  周被下潁川兵塞轘轅、伊闕之道,〔正義〕轘轅故關在河南緱氏縣南四十裡。伊闕故關在河南縣南十九裡。
  陳定發南陽兵守武關。〔正義〕故武關在商州商洛縣東九十裡。春秋時。闕文。
  河南太守獨有雒陽耳,何足憂。然此北尚有臨晉關、河東、上黨與河內、趙國。人言曰『絕成皋之口,天下不通』。據三川之險,招〔正義〕即成皋關也。
  山東之兵,舉事如此,公以為何如?」被曰:「臣見其禍,未見其福也。」王曰:「左吳、趙賢、朱驕如皆以為有福,什事九成,公獨以為有禍無福,何也?」被曰:「大王之群臣近幸素能使眾者,皆前系詔獄,餘無可用者。」王曰:「陳勝、吳廣無立錐之地,千人之聚,起於大澤,奮臂大呼而天下響應,西至於戲而兵百二十萬。今吾國雖小,然而勝兵者可得十餘萬,非直適戍之眾,釠鑿〔集解〕徐廣曰:「大鐮謂之剴,音五哀反。或是釠乎?」〔索隱〕劉氏音上吾裡反,下自洛反。又釠,鄒音機也。注「大鐮謂之剴」,鐮音廉,剴音五哀反。
  棘矜也,公何以言有禍無福?」被曰:「往者秦為無道,殘賊天下。興萬乘之駕,作阿房之宮,收太半之賦,發閭左之戍,〔正義〕閭左邊不役之民,秦則役之也。
  父不甯子,兄不便弟,政苛刑峻,天下熬然若焦,索隱若燋。音即消反。
  民皆引領而望,傾耳而聽,悲號仰天,叩心而怨上,故陳勝大呼,天下響應。當今陛下臨制天下,一齊海內,汎愛蒸庶,布德施惠。口雖未言,聲疾雷霆,令雖未出,化馳如神,心有所懷,威動萬里,下之應上,猶影響也。而大將軍材能不特章邯、楊熊也。大王以陳勝、吳廣諭之,被以為過矣。」王曰:「苟如公言,不可徼幸邪?」被曰:「被有愚計。」王曰:「柰何?」被曰:「當今諸侯無異心,百姓無怨氣。朔方之郡田地廣,水草美,民徙者不足以實其地。臣之愚計,可偽為丞相禦史請書,徙郡國豪桀任俠及有耐罪以上,集解應劭曰:「輕罪不至於髡,完其耏鬢,故曰耏。古『耏』字從『彡』,髮膚之意。杜林以為法度之字皆從『寸』,後改如是。耐音若能。」如淳曰:「律『耐為司寇,耐為鬼薪、白粲』。耐猶任也。」蘇林曰:「一歲為罰作,二歲刑已上為耐。耐,能任其罪。」
  赦令除其罪,產五十萬以上者,皆徙其家屬朔方之郡,益發甲卒,急其會日。又偽為左右都司空上林中都官詔獄書,諸侯太子幸臣。〔集解〕晉灼曰:「百官表宗正有左右都司空,上林有水司空,皆主囚徒官也。」
  如此則民怨,諸侯懼,即使辯武〔集解〕徐廣曰:「淮南人名士曰武。」
  隨而說之,儻可徼幸什得一乎?」王曰:「此可也。雖然,吾以為不至若此。」於是王乃令官奴入宮,作皇帝璽,丞相、禦史、大將軍、軍吏、中二千石、都官令、丞印,及旁近郡太守、都尉印,漢使節法冠,〔集解〕蔡邕曰:「法冠,楚王冠也。秦滅楚,以其君冠賜禦史。」〔索隱〕崔浩雲:「一名獬廌冠。」按:蔡邕雲「楚王冠也。秦滅楚,以其君冠賜禦史」者也。
  欲如伍被計。使人偽得罪而西,集解蘇林曰:「詐作罪人而西也。」
  事大將軍、丞相;一日發兵,〔集解〕如淳曰:「發淮南兵也。」〔索隱〕崔浩雲:「一日猶一朝,卒然無定時也。」
  使人即刺殺大將軍青,而說丞相下之,如發蒙耳。〔集解〕如淳曰:「以物蒙覆其頭,而為發去,其人欲之耳。」韋昭曰:「如蒙巾,發之甚易。」

  王欲發國中兵,恐其相、二千石不聽。王乃與伍被謀,先殺相、二千石;偽失火宮中,相、二千石救火,至即殺之。計未決,又欲令人衣求盜衣,〔集解〕漢書音義曰:「卒衣也。」
  持羽檄,從東方來,呼曰「南越兵入界」,欲因以發兵。乃使人至廬江、會稽為求盜,未發。王問伍被曰:「吾舉兵西鄉,諸侯必有應我者;即無應,柰何?」被曰:「南收衡山以擊廬江,有尋陽之船,守下雉之城,〔集解〕徐廣曰:「在江夏。」駰案:蘇林曰「下雉,縣名。」〔索隱〕雉音徐爾反。案:縣名,在江夏。
  結九江之浦,絕豫章之口,〔正義〕即彭蠡湖口,北流出大江者。
  彊弩臨江而守,以禁南郡之下,東收江都、會稽,〔正義〕江都,揚州也。會稽,蘇州也。
  南通勁越,屈彊江淮間,猶可得延歲月之壽。」王曰:「善,無以易此。急則走越耳。」

  於是廷尉以王孫建辭連淮南王太子遷聞。上遣廷尉監因拜淮南中尉,逮捕太子。至淮南,淮南王聞,與太子謀召相、二千石,欲殺而發兵。召相,相至;內史以出為解。中尉曰:「臣受詔使,不得見王。」王念獨殺相而內史中尉不來,無益也,即罷相。王猶豫,計未決。太子念所坐者謀刺漢中尉,所與謀者已死,以為口絕,乃謂王曰:「群臣可用者皆前系,今無足與舉事者。王以非時發,恐無功,臣原會逮。」王亦偷欲休,〔集解〕徐廣曰:「偷,苟且也。」
  即許太子。太子即自剄,不殊。〔集解〕晉灼曰:「不殊,不死。」
  伍被自詣吏,因告與淮南王謀反,反蹤跡具如此。

  吏因捕太子、王后,圍王宮,盡求捕王所與謀反賓客在國中者,索得反具以聞。上下公卿治,所連引與淮南王謀反列侯二千石豪傑數千人,皆以罪輕重受誅。衡山王賜,淮南王弟也,當坐收,有司請逮捕衡山王。天子曰:「諸侯各以其國為本,不當相坐。與諸侯王列侯會肄丞相諸侯議。」〔集解〕徐廣曰:「詣都座就丞相共議也。」〔索隱〕會肄丞相者。案:肄,習也,音異。
  趙王彭祖、列侯臣讓等四十三人議,皆曰:「淮南王安甚大逆無道,謀反明白,當伏誅。」膠西王臣端議曰:「淮南王安廢法行邪,懷詐偽心,以亂天下,熒惑百姓,倍畔宗廟,妄作妖言。春秋曰『臣無將,將而誅』。安罪重於將,謀反形已定。臣端所見其書節印圖及他逆無道事驗明白,甚大逆無道,當伏其法。而論國吏二百石以上及比者,〔集解〕徐廣曰:「比吏而非真。」
  宗室近幸臣不在法中者,不能相教,當皆免官削爵為士伍,毋得宦為吏。其非吏,他贖死金二斤八兩。〔集解〕蘇林曰:「非吏,故曰他。」
  以章臣安之罪,使天下明知臣子之道,毋敢複有邪僻倍畔之意。」丞相弘、廷尉湯等以聞,天子使宗正以符節治王。未至,淮南王安自剄殺。〔集解〕徐廣曰:「即位凡四十二年,元狩元年十月死。」
  王后荼、太子遷諸所與謀反者皆族。天子以伍被雅辭多引漢之美,欲勿誅。廷尉湯曰:「被首為王畫反謀,被罪無赦。」遂誅被。國除為九江郡。〔集解〕徐廣曰:「又為六安國,以陳縣為都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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