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刺客列傳(3)


  豫讓者,晉人也,〔索隱〕案:此傳所說,皆約戰國策文。
  故嘗事範氏及中行氏,而無所知名。〔索隱〕案:左傳範氏謂昭子吉射也。自士會食邑於範,後因以邑為氏。中行氏,中行文子荀寅也。自荀林父將中行後,因以官為氏。
  去而事智伯,〔索隱〕案:智伯,襄子荀瑤也。襄子,林父弟荀首之後。范、中行、智伯事已具趙系家。
  智伯甚尊寵之。及智伯伐趙襄子,趙襄子與韓、魏合謀滅智伯,滅智伯之後而三分其地。趙襄子最怨智伯,〔索隱〕謂初則醉以酒,後又率韓、魏水灌晉陽,城不沒者三板,故怨深也。
  漆其頭以為飲器。〔索隱〕案:大宛傳曰「匈奴破月氐王,以其頭為飲器」。裴氏注彼引韋昭雲「飲器,椑榼也」。晉灼曰「飲器,虎子也」。皆非。椑榼所以盛酒耳,非用飲者。晉氏以為褻器者,以韓子、呂氏春秋並雲襄子漆智伯頭為溲杅,故雲。〔正義〕劉雲:「酒器也,每賓會設之,示恨深也。」按:諸先儒說恐非。
  豫讓遁逃山中,曰:「嗟乎!士為知己者死,女為說己者容。今智伯知我,我必為報讎而死,以報智伯,則吾魂魄不愧矣。」乃變名姓為刑人,入宮塗廁,中挾匕首,欲以刺襄子。襄子如廁,心動,執問塗廁之刑人,則豫讓,內持刀兵,曰:「欲為智伯報仇!」左右欲誅之。襄子曰:「彼義人也,吾謹避之耳。且智伯亡無後,而其臣欲為報仇,此天下之賢人也。」卒醳去之。〔索隱〕卒,足律反。醳音釋,字亦作「釋」。

  居頃之,豫讓又漆身為厲,〔集解〕音賴。〔索隱〕癘音賴。賴,惡瘡病也。凡漆有毒,近之多患瘡腫,若賴病然,故豫讓以漆塗身,令其若癩耳。然厲賴聲相近,古多假「厲」為「賴」,今之「癩」字從「疒」,故楚有賴鄉,亦作「厲」字,戰國策說此亦作「厲」字。
  吞炭為啞,〔索隱〕啞音烏雅反。謂瘖病。戰國策雲:「漆身為厲,滅須去眉,以變其容,為乞食人。其妻曰:『狀貌不似吾夫,何其音之甚相類也?』讓遂吞炭以變其音也。」
  使形狀不可知,行乞於市。其妻不識也。行見其友,其友識之,曰:「汝非豫讓邪?」曰:「我是也。」其友為泣曰:「以子之才,委質而臣事襄子,襄子必近幸子。近幸子,乃為所欲,索隱謂因得殺襄子。
  顧不易邪?〔索隱〕顧,反也。耶,不定之辭。反不易耶,言其易也。
  何乃殘身苦形,欲以求報襄子,不亦難乎!」豫讓曰:「既已委質臣事人,而求殺之,是懷二心以事其君也。且吾所為者〔索隱〕劉氏雲:「謂今為癘啞也。」
  極難耳!然所以為此者,將以愧天下後世之為人臣懷二心以事其君者也。」〔索隱〕言甯為厲而自刑,不可求事襄子而行殺,則恐傷人臣之義而近賊,非忠也。

  既去,頃之,襄子當出,豫讓伏於所當過之橋下。〔正義〕汾橋下架水,在並州晉陽縣東一裡。
  襄子至橋,馬驚,襄子曰:「此必是豫讓也。」使人問之,果豫讓也。於是襄子乃數豫讓曰:「子不嘗事範、中行氏乎?智伯盡滅之,而子不為報讎,而反委質臣於智伯。智伯亦已死矣,而子獨何以為之報讎之深也?」豫讓曰:「臣事範、中行氏,範、中行氏皆眾人遇我,我故眾人報之。至於智伯,國士遇我,我故國士報之。」襄子喟然歎息而泣曰:「嗟乎豫子!子之為智伯,名既成矣,而寡人赦子,亦已足矣。子其自為計,寡人不復釋子!」使兵圍之。豫讓曰:「臣聞明主不掩人之美,而忠臣有死名之義。前君已寬赦臣,天下莫不稱君之賢。今日之事,臣固伏誅,然原請君之衣而擊之,焉以致報讎之意,則雖死不恨。非所敢望也,敢布腹心!」於是襄子大義之,乃使使持衣與豫讓。豫讓拔劍三躍而擊之,〔索隱〕戰國策曰:「衣盡出血。襄子回車,車輪未周而亡。」此不言衣出血者,太史公恐涉怪妄,故略之耳。
  曰:「吾可以下報智伯矣!」遂伏劍自殺。死之日,趙國志士聞之,皆為涕泣。

  其後四十餘年而軹有聶政之事。〔集解〕自三晉滅智伯至殺俠累,五十七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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