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家注史記秦始皇本紀(7)

秦始皇本紀(7)

　　二世皇帝元年，年二十一。〔集解〕徐廣曰：「表雲十月戊寅，大赦罪人。」
　　趙高為郎中令，〔集解〕漢書百官表曰：「秦官，掌宮殿門戶。」
　　任用事。二世下詔，增始皇寢廟犧牲及山川百祀之禮。令群臣議尊始皇廟。群臣皆頓首言曰：「古者天子七廟，諸侯五，大夫三，雖萬世世不軼毀。〔正義〕軼，徒結反。
　　今始皇為極廟，四海之內皆獻貢職，增犧牲，禮咸備，毋以加。先王廟或在西雍，〔正義〕於用反。西雍在咸陽西，今岐州雍縣故城是也。又一雲西雍，雍西縣也。
　　或在咸陽。天子儀當獨奉酌祠始皇廟。自襄公已下軼毀。所置凡七廟。群臣以禮進祠，以尊始皇廟為帝者祖廟。皇帝複自稱『朕』。」

　　二世與趙高謀曰：「朕年少，初即位，黔首未集附。先帝巡行郡縣，以示彊，威服海內。今晏然不巡行，即見弱，毋以臣畜天下。」春，二世東行郡縣，李斯從。到碣石，並海，南至會稽，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，石旁著〔正義〕丁略反。
　　大臣從者名，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：

　　皇帝曰：「金石刻盡始皇帝所為也。今襲號而金石刻辭不稱〔正義〕尺證反。
　　始皇帝，其於久遠也〔正義〕二世言始滅六國，威振古今，自五帝三王未及，既已襲位，而見金石盡刻其頌，不稱始皇成功盛德甚遠矣。
　　如後嗣為之者，不稱成功盛德。」丞相臣斯、臣去疾、〔集解〕徐廣曰：「姓馮。」〔正義〕去，丘呂反。
　　御史大夫臣德昧死言：「臣請具刻詔書刻石，因明白矣。臣昧死請。」制曰：「可。」遂至遼東而還。

　　於是二世乃遵用趙高，申法令。乃陰與趙高謀曰：「大臣不服，官吏尚彊，及諸公子必與我爭，為之柰何？」高曰：「臣固原言而未敢也。先帝之大臣，皆天下累世名貴人也，積功勞世以相傳久矣。今高素小賤，陛下幸稱舉，令在上位，管中事。大臣鞅鞅，特以貌從臣，其心實不服。今上出，不因此時案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，上以振威天下，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。今時不師文而決於武力，原陛下遂從時毋疑，即群臣不及謀。明主收舉餘民，賤者貴之，貧者富之，遠者近之，則上下集而國安矣。」二世曰：「善。」乃行誅大臣及諸公子，以罪過連逮少近官三郎，〔索隱〕逮訓及也。謂連及俱被捕，故雲連逮。少，小也。近，近侍之臣。三郎謂中郎、外郎、散郎。〔正義〕漢書百官表雲有議郎、中郎、散郎，又有左右三將，謂郎中、車郎、戶郎。
　　無得立者，而六公子戮死於杜。公子將閭昆弟三人囚於內宮，議其罪獨後。二世使使令將閭曰：「公子不臣，罪當死，吏致法焉。」將閭曰：「闕廷之禮，吾未嘗敢不從賓贊也；廊廟之位，吾未嘗敢失節也；受命應對，吾未嘗敢失辭也。何謂不臣？原聞罪而死。」使者曰：「臣不得與謀，奉書從事。」將閭乃仰天大呼天者三，曰：「天乎！吾無罪！」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劍自殺。宗室振恐。群臣諫者以為誹謗，大吏持祿取容，黔首振恐。

　　四月，二世還至咸陽，曰：「先帝為咸陽朝廷小，故營阿房宮為室堂。未就，會上崩，罷其作者，複土〔正義〕謂出土為陵，既成，還複其土，故言複土。
　　酈山。酈山事大畢，今釋阿房宮弗就，則是章先帝舉事過也。」複作阿房宮。外撫四夷，如始皇計。盡徵其材士〔正義〕謂材官蹶張之士。
　　五萬人為屯衛咸陽，令教射狗馬禽獸。當食者多，〔正義〕謂材士及狗馬。
　　度不足，下調〔正義〕度，田洛反。下，行嫁反。調，田吊反。謂下令調斂也。
　　郡縣轉輸菽粟芻槁，皆令自齎糧食，咸陽三百里內不得食其穀。用法益刻深。

　　七月，戍卒陳勝〔正義〕音升。
　　等反故荊地，為「張楚」。〔集解〕李奇曰：「張大楚國也。」
　　勝自立為楚王，居陳，遣諸將徇地。山東郡縣少年苦秦吏，皆殺其守尉令丞反，以應陳涉，相立為侯王，合從西鄉，名為伐秦，不可勝數也。謁者〔集解〕漢書百官表曰：「謁者，秦官，掌賓贊受事。」
　　使東方來，以反者聞二世。二世怒，下吏。後使者至，上問，對曰：「群盜，郡守尉方逐捕，今盡得，不足憂。」上悅。武臣自立為趙王，魏咎為魏王，田儋〔集解〕服虔曰：「音負擔。」
　　為齊王。沛公起沛。項梁舉兵會稽郡。

　　二年冬，陳涉所遣周章等將西至戲，〔集解〕應劭曰：「戲，弘農湖西界也。」孟康曰：「水名，今戲亭是也。」蘇林曰：「邑名，在新豐東南三十裡。」〔正義〕戲音許宜反。括地志雲：「戲水源出雍州新豐縣西南驪山。水經注雲戲水出驪山馮公谷，東北流。今新豐縣東北十一裡戲水當官道，即其處。」
　　兵數十萬。二世大驚，與群臣謀曰：「柰何？」少府章邯曰：〔集解〕漢書百官表曰：「少府，秦官。」應劭曰：「掌山澤陂池之稅，名曰禁錢，以給私養，自別為藏。少者小也，故稱少府。」〔正義〕邯，胡甘反。
　　「盜已至，眾彊，今發近縣不及矣。酈山徒多，請赦之，授兵以擊之。」二世乃大赦天下，使章邯將，擊破周章軍而走，遂殺章曹陽。〔集解〕晉灼曰；「亭名，在弘農東十三裡。魏武帝改曰好陽。」〔正義〕括地志雲：「曹陽故亭一名好陽亭，在陝州桃林縣東南十四裡，即章邯殺周文處。」
　　二世益遣長史司馬欣、董翳佐章邯擊盜，殺陳勝城父，〔正義〕父音甫。括地志雲：「城父，亳州所理縣。」
　　破項梁定陶，〔正義〕今曹州定陶縣。
　　滅魏咎臨濟。〔正義〕今齊州縣。
　　楚地盜名將已死，章邯乃北渡河，擊趙王歇等於钜鹿。〔正義〕括地志雲：「邢州平鄉縣城，本钜鹿，離圍趙王歇即此城。」

　　趙高說二世曰：「先帝臨制天下久，故群臣不敢為非，進邪說。今陛下富於春秋，初即位，柰何與公卿廷決事？事即有誤，示群臣短也。天子稱朕，固不聞聲。」〔索隱〕一作「固聞聲」。言天子常處禁中，臣下屬望，才有兆朕，聞其聲耳，不見其形也。
　　於是二世常居禁中，〔集解〕蔡邕曰：「禁中者，門戶有禁，非侍禦者不得入，故曰禁中。」
　　與高決諸事。其後公卿希得朝見，盜賊益多，而關中卒發東擊盜者毋已。右丞相去疾、左丞相斯、將軍馮劫進諫曰：「關東群盜並起，秦發兵誅擊，所殺亡甚眾，然猶不止。盜多，皆以戌漕轉作事苦，賦稅大也。請且止阿房宮作者，減省〔正義〕上色反。
　　四邊戍轉。」二世曰：「吾聞之韓子曰：『堯舜采椽不刮，〔索隱〕采，木名。刮音括。
　　茅茨不翦，飯土塯，〔集解〕徐廣曰：「呂靜雲飯器謂之簋。」〔索隱〕如字，一音鏤。一作「簋」。
　　啜土形，〔集解〕如淳曰：「土形，飯器之屬，瓦器也。」〔索隱〕飯器，以瓦為之。
　　雖監門之養，〔正義〕以讓反。
　　不觳於此。〔索隱〕謂監門之卒。養即卒也，有廝養卒。觳音學，謂盡也。又占學反。〔正義〕又苦角反。爾雅雲：「觳，盡也。」言堯舜采椽不刮，茅茨不翦，飯土塯，啜土形，雖監守門之人，供養亦不盡此之疏陋也。
　　禹鑿龍門，通大夏，〔正義〕括地志雲：「大夏，今並州晉陽及汾、絳等州是。昔高辛氏子實沈居之，西近河。」言禹鑿龍門，河水道，得大通，並州之地不壅溢也。
　　決河亭水，〔正義〕亭，平也。又雲「決亭壅之水。」
　　放之海，身自持築臿，〔正義〕臿音初洽反，築牆杵也。臿，鍬也。爾雅雲：「鍬謂之臿。」
　　脛毋毛，臣虜之勞不烈於此矣。』〔正義〕烈，美也。言臣虜之勞，猶不美於此矣。又烈，酷也。禹鑿龍門，通大夏，道決黃河洪水放之海，身持鍬杵，使膝脛無毛，賤臣奴虜之勤勞，不酷烈於此辛苦矣。
　　凡所為貴有天下者，得肆意極欲，主重〔正義〕直拱反。
　　明法，下不敢為非，以制禦海內矣。夫虞、夏之主，貴為天子，親處窮苦之實，以徇百姓，尚何於法？朕尊萬乘，毋其實，吾欲造千乘之駕，萬乘之屬，充吾號名。且先帝起諸侯，兼天下，天下已定，外攘四夷以安邊竟，〔正義〕音境。
　　作宮室以章得意，而君觀先帝功業有緒。今朕即位二年之間，群盜並起，君不能禁，又欲罷先帝之所為，是上毋以報先帝，次不為朕盡忠力，〔正義〕為，於偽反。
　　何以在位？」下去疾、斯、劫吏，案責他罪。去疾、劫曰：「將相不辱。」自殺。斯卒囚，〔正義〕卒，子律反。囚，在由反。謂禁錮也。
　　就五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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