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孝武本紀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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孝武皇帝者,孝景中子也。母曰王太后。孝景四年,以皇子為膠東王。孝景七年,栗太子廢為臨江王,以膠東王為太子。孝景十六年崩,太子即位,為孝武皇帝。孝武皇帝初即位,尤敬鬼神之祀。 元年,漢興已六十餘歲矣,天下乂安,薦紳之屬皆望天子封禪改正度也。而上鄉儒術,招賢良,趙綰、王臧等以文學為公卿,欲議古立明堂城南,以朝諸侯。草巡狩封禪改曆服色事未就。會竇太后治黃老言,不好儒術,使人微得趙綰等奸利事,召案綰、臧,綰、臧自殺,諸所興為者皆廢。 後六年,竇太后崩。其明年,上徵文學之士公孫弘等。 明年,上初至雍,郊見五畤。後常三歲一郊。是時上求神君,舍之上林中氾氏觀。神君者,長陵女子,以子死悲哀,故見神于先後宛若。宛若祠之其室,民多往祠。平原君往祠,其後子孫以尊顯。及武帝即位,則厚禮置祠之內中,聞其言,不見其人雲。 是時而李少君亦以祠灶、穀道、卻老方見上,上尊之。少君者,故深澤侯入以主方。匿其年及所生長,常自謂七十,能使物,卻老。其游以方遍諸侯。無妻子。人聞其能使物及不死,更饋遺之,常餘金錢帛衣食。人皆以為不治產業而饒給,又不知其何所人,愈信,爭事之。少君資好方,善為巧發奇中。嘗從武安侯飲,坐中有年九十余老人,少君乃言與其大父游射處,老人為兒時從其大父行,識其處,一坐盡驚。少君見上,上有故銅器,問少君。少君曰:「此器齊桓公十年陳于柏寢。」已而案其刻,果齊桓公器。一宮盡駭,以少君為神,數百歲人也。 少君言於上曰:「祠灶則致物,致物而丹沙可化為黃金,黃金成以為飲食器則益壽,益壽而海中蓬萊仙者可見,見之以封禪則不死,黃帝是也。臣嘗游海上,見安期生,食臣棗,大如瓜。安期生仙者,通蓬萊中,合則見人,不合則隱。」於是天子始親祠灶,而遣方士入海求蓬萊安期生之屬,而事化丹沙諸藥齊為黃金矣。 居久之,李少君病死。天子以為化去不死也,而使黃錘史寬舒受其方。求蓬萊安期生莫能得,而海上燕齊怪迂之方士多相效,更言神事矣。 亳人薄誘忌奏祠泰一方,曰:「天神貴者泰一,泰一佐曰五帝。古者天子以春秋祭泰一東南郊,用太牢具,七日,為壇開八通之鬼道。」於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長安東南郊,常奉祠如忌方。其後人有上書,言「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具祠神三一:天一,地一,泰一」。天子許之,令太祝領祠之忌泰一壇上,如其方。後人複有上書,言「古者天子常以春秋解祠,祠黃帝用一梟破鏡;冥羊用羊;祠馬行用一青牡馬;泰一、皋山山君、地長用牛;武夷君用乾魚;陰陽使者以一牛」。令祠官領之如其方,而祠於忌泰一壇旁。 其後,天子苑有白鹿,以其皮為幣,以發瑞應,造白金焉。 其明年,郊雍,獲一角獸,若麃然。有司曰:「陛下肅祗郊祀,上帝報享,錫一角獸,蓋麟雲。」於是以薦五畤,畤加一牛以燎。賜諸侯白金,以風符應合於天地。 於是濟北王以為天子且封禪,乃上書獻泰山及其旁邑。天子受之,更以他縣償之。常山王有罪,遷,天子封其弟于真定,以續先王祀,而以常山為郡。然後五嶽皆在天子之郡。 其明年,齊人少翁以鬼神方見上。上有所幸王夫人,夫人卒,少翁以方術蓋夜致王夫人及灶鬼之貌雲,天子自帷中望見焉。於是乃拜少翁為文成將軍,賞賜甚多,以客禮禮之。文成言曰:「上即欲與神通,宮室被服不象神,神物不至。」乃作畫雲氣車,及各以勝日駕車辟惡鬼。又作甘泉宮,中為台室,畫天、地、泰一諸神,而置祭具以致天神。居歲余,其方益衰,神不至。乃為帛書以飯牛,詳弗知也,言此牛腹中有奇。殺而視之,得書,書言其怪,天子疑之。有識其手書,問之人,果書。於是誅文成將軍而隱之。 其後則又作柏梁、銅柱、承露仙人掌之屬矣。 文成死明年,天子病鼎湖甚,巫醫無所不致,不愈。游水發根乃言曰:「上郡有巫,病而鬼下之。」上召置祠之甘泉。及病,使人問神君。神君言曰:「天子毋憂病。病少愈,強與我會甘泉。」於是病癒,遂幸甘泉,病良已。大赦天下,置壽宮神君。神君最貴者,其佐曰大禁、司命之屬,皆從之。非可得見,聞其音,與人言等。時去時來,來則風肅然也。居室帷中。時晝言,然常以夜。天子祓,然後入。因巫為主人,關飲食。所欲者言行下。又置壽宮、北宮,張羽旗,設供具,以禮神君。神君所言,上使人受書其言,命之曰「畫法」。其所語,世俗之所知也,毋絕殊者,而天子獨喜。其事祕,世莫知也。 其後三年,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,不宜以一二數。一元曰建元,二元以長星曰元光,三元以郊得一角獸曰元狩雲。 其明年冬,天子郊雍,議曰:「今上帝朕親郊,而後土毋祀,則禮不答也。」有司與太史公、祠官寬舒等議:「天地牲角繭栗。今陛下親祀後土,後土宜於澤中圜丘為五壇,壇一黃犢太牢具,已祠盡瘞,而從祠衣上黃。」於是天子遂東,始立後土祠汾陰脽上,如寬舒等議。上親望拜,如上帝禮。禮畢,天子遂至滎陽而還。過雒陽,下詔曰:「三代邈絕,遠矣難存。其以三十裡地封周後為周子南君,以奉先王祀焉。」是歲,天子始巡郡縣,侵尋于泰山矣。 其春,樂成侯上書言欒大。欒大,膠東宮人,故嘗與文成將軍同師,已而為膠東王尚方。而樂成侯姊為康王后,毋子。康王死,他姬子立為王。而康後有淫行,與王不相中,相危以法。康後聞文成已死,而欲自媚於上,乃遣欒大因樂成侯求見言方。天子既誅文成,後悔恨其早死,惜其方不盡,及見欒大,大悅。大為人長美,言多方略,而敢為大言,處之不疑。大言曰:「臣嘗往來海中,見安期、羨門之屬。顧以為臣賤,不信臣。又以為康王諸侯耳,不足予方。臣數言康王,康王又不用臣。臣之師曰:『黃金可成,而河決可塞,不死之藥可得,仙人可致也。』臣恐效文成,則方士皆掩口,惡敢言方哉!」上曰:「文成食馬肝死耳。子誠能脩其方,我何愛乎!」大曰:「臣師非有求人,人者求之。陛下必欲致之,則貴其使者,令有親屬,以客禮待之,勿卑,使各佩其信印,乃可使通言于神人。神人尚肯邪不邪。致尊其使,然後可致也。」於是上使先驗小方,鬥旗,旗自相觸擊。 是時上方憂河決,而黃金不就,乃拜大為五利將軍。居月余,得四金印,佩天士將軍、地土將軍、大通將軍、天道將軍印。制詔禦史:「昔禹疏九江,決四瀆。間者河溢皋陸,隄繇不息。朕臨天下二十有八年,天若遺朕士而大通焉。乾稱『蜚龍』,『鴻漸於般』,意庶幾與焉。其以二千戶封地士將軍大為樂通侯。」賜列侯甲第,僮千人。乘輿斥車馬帷帳器物以充其家。又以衛長公主妻之,齎金萬斤,更名其邑曰當利公主。天子親如五利之第。使者存問所給,連屬道。自大主將相以下,皆置酒其家,獻遺之。於是天子又刻玉印曰「天道將軍」,使使衣羽衣,夜立白茅上,五利將軍亦衣羽衣,立白茅上受印,以示弗臣也。而佩「天道」者,且為天子道天神也。於是五利常夜祠其家,欲以下神。神未至而百鬼集矣,然頗能使之。其後治裝行,東入海,求其師雲。大見數月,佩六印,貴振天下,而海上燕齊之間,莫不搤捥而自言有禁方,能神仙矣。 其夏六月中,汾陰巫錦為民祠魏脽後土營旁,見地如鉤狀,掊視得鼎。鼎大異於眾鼎,文鏤毋款識,怪之,言吏。吏告河東太守勝,勝以聞。天子使使驗問巫錦得鼎無奸詐,乃以禮祠,迎鼎至甘泉,從行,上薦之。至中山,晏溫,有黃雲蓋焉。有麃過,上自射之,因以祭雲。至長安,公卿大夫皆議請尊寶鼎。天子曰:「間者河溢,歲數不登,故巡祭後土,祈為百姓育穀。今年豐廡未有報,鼎曷為出哉?」有司皆曰:「聞昔大帝興神鼎一,一者一統,天地萬物所系終也。黃帝作寶鼎三,象天地人也。禹收九牧之金,鑄九鼎,皆嘗鬺烹上帝鬼神。遭聖則興,遷于夏商。周德衰,宋之社亡,鼎乃淪伏而不見。頌雲『自堂徂基,自羊徂牛;鼐鼎及鼒,不虞不驁,胡考之休』。今鼎至甘泉,光潤龍變,承休無疆。合茲中山,有黃白雲降蓋,若獸為符,路弓乘矢,集獲壇下,報祠大饗。惟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。鼎宜見於祖禰,藏於帝廷,以合明應。」制曰:「可。」 入海求蓬萊者,言蓬萊不遠,而不能至者,殆不見其氣。上乃遣望氣佐侯其氣雲。 其秋,上幸雍,且郊。或曰「五帝,泰一之佐也。宜立泰一而上親郊之」。上疑未定。齊人公孫卿曰:「今年得寶鼎,其冬辛巳朔旦冬至,與黃帝時等。」卿有劄書曰:「黃帝得寶鼎宛,問于鬼臾區。區對曰:『帝得寶鼎神筴,是歲己酉朔旦冬至,得天之紀,終而複始。』於是黃帝迎日推筴,後率二十歲得朔旦冬至,凡二十推,三百八十年。黃帝仙登於天。」卿因所忠欲奏之。所忠視其書不經,疑其妄書,謝曰:「寶鼎事已決矣,尚何以為!」卿因嬖人奏之。上大說,召問卿。對曰:「受此書申功,申功已死。」上曰:「申功何人也?」卿曰:「申功,齊人也。與安期生通,受黃帝言,無書,獨有此鼎書。曰『漢興複當黃帝之時。漢之聖者在高祖之孫且曾孫也。寶鼎出而與神通,封禪。封禪七十二王,唯黃帝得上泰山封』。申功曰:『漢主亦當上封,上封則能仙登天矣。黃帝時萬諸侯,而神靈之封居七千。天下名山八,而三在蠻夷,五在中國。中國華山、首山、太室、泰山、東萊,此五山黃帝之所常遊,與神會。黃帝且戰且學仙。患百姓非其道,乃斷斬非鬼神者。百餘歲然後得與神通。黃帝郊雍上帝,宿三月。鬼臾區號大鴻,死葬雍,故鴻塚是也。其後于黃帝接萬靈明廷。明廷者,甘泉也。所謂寒門者,穀口也。黃帝采首山銅,鑄鼎荊山下。鼎既成,有龍垂胡珣下迎黃帝。黃帝上騎,群臣後宮從上龍七十餘人,乃上去。餘小臣不得上,乃悉持龍珣,龍珣拔,墮黃帝之弓。百姓仰望黃帝既上天,乃抱其弓與龍胡珣號。故後世因名其處曰鼎湖,其弓曰烏號。』」於是天子曰:「嗟乎!吾誠得如黃帝,吾視去妻子如脫鵕耳。」乃拜卿為郎,東使候神於太室。 上遂郊雍,至隴西,西登空桐,幸甘泉。令祠官寬舒等具泰一祠壇,壇放薄忌泰一壇,壇三垓。五帝壇環居其下,各如其方,黃帝西南,除八通鬼道。泰一所用,如雍一畤物,而加醴棗脯之屬,殺一犛牛以為俎豆牢具。而五帝獨有俎豆醴進。其下四方地,為餟食群神從者及北斗雲。已祠,胙餘皆燎之。其牛色白,鹿居其中,彘在鹿中,水而洎之。祭日以牛,祭月以羊彘特。泰一祝宰則衣紫及繡。五帝各如其色,日赤,月白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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