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孝義傳三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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岳薦,江南山陽人。明末為諸生。事父母謹,居喪哭踴,氣息僅屬,乃病羸終其身。庶弟甫生而其母暴疾死,薦亦生女,乃令妻棄女而乳其弟。弟病瘍,日夜啼,夫婦迭拊之,遂俱生瘍,血淋漓被體,不以為苦。 張廒,陝西盩厔人。順治初,山賊破其堡,殺廒兄廠,並掠廠子去。廒湣廠死且無後,負其子入山易廠子歸。方謀贖子,山賊引去,其子幼不能從,遂殺之。廒複生子,與廠子並成立。 黃學朱,福建甌寧人。諸生。順治間,縣有土寇,執學朱及其弟。度不能兩全,乃紿賊曰:「家有薄產,釋弟歸鬻產,以其值贖我,何如?」賊疑,欲遣學朱,學朱曰:「我秀才,質重于弟。」賊遂釋弟歸。實無產,贖不至,學朱遂被戕。 吳伯宗,山西稷山人。早喪父母,二弟幼,與相依。居數年,先後皆失之。伯宗求弟遍遠近,久之,得季弟京師,為高氏僕。高氏遇之厚,曰:「吾為子善撫,子求得仲弟,與之俱歸。」又久之,伯宗得仲弟消息,在甯古塔,乃躬往蹤跡之。仲弟屬將軍部,投牒訟焉。庭質,辭未畢,伯宗忽躍起,主者怒,撲之,血被面。伯宗徐曰:「民非敢與抗,適見略吾弟者,奴吾弟者,皆法所不宥,顧美衣帽,平立官側。民兄弟良家子,為奸人誘掠,萬里投命,官不明其冤,乃視若罪囚,使跪而聽命,民是以不服。」主者悟,白將軍,歸其仲弟。時正冬,兄弟相扶行冰雪中,至京師,與季弟同歸。 錢天潤,江蘇宜興人。少孤,為人傭耕,得錢必奉母。母死,以奉其兄。有女弟嫁而寡,甥二,方幼,天潤往視之。女弟泣言:「夫死子幼,不知所以為計。」天潤問其意,女弟言:「原守節,第苦貧。」天潤曰:「妹無憂!吾助汝。」遂為女弟耕以給食。三年,女弟死,撫二甥,畢姻娶。 蕭良昌,湖南邵陽人。家貧,貿漆,事父孝。兄弟四,良昌其少季。析居,伯、仲、叔皆有一子,伯、仲早卒,叔攜其子出遊,良昌召伯、仲子與同居,率之貿荊、襄間。家漸起,始娶婦。歲除,具酒奉父,父語良昌曰:「兒能撫存孤侄甚善,顧安得汝叔兄父子複還耶?」良昌跪白父曰;「兒欲行求久矣。」明歲遂行。時傳叔兄在雲南,良昌行六閱月,貲且盡,途窮哭泣,目盡腫。晨行至一村,遇曉汲者,則叔兄子也,乃與見叔兄,偕歸,父乃大慰。年八十余,乃為諸子析居,厚兄子而薄其子,其子亦受之無間言。 李九,江蘇贛榆人。家青口,兄七,與其鄰爭地而訟,知縣吳蕊元納鄰賕,逮七,下典史費長春加楚毒焉,七自經死,九誓雪兄枉,訴州不得直,訴監司,獄下州,仍不得直。走京師,訴都察院,命下江蘇巡撫。蕊元、長春賂承審官,責九健訟,加非刑,而令九所親關說,啗以重利,九不應。九憤且楚,發病,蕊元等賄醫將毒九。會按察使陳繼昌至,親鞫,九得直。獄成,黜蕊元,戍長春,誅縣役二。九歎曰:「兄枉雪,死無憾!」歸未至,卒。青口士民具鼓樂迎其喪。 張某,甘肅通渭人。兄弟皆貧,為木工,相友愛。將析產,兄曰:「均之。」弟曰:「弟子一,而兄之子五,如兄言,弟子則富矣!諸侄獨非父母孫乎?當視人為分。」兄曰:「不可,父母先有子,未嘗有孫。」議不決,乃析為三,兄二而弟一。兄弟皆逾八十,常言:「誰先死,必呼與俱去。」兄卒,弟慟幾絕,不食七日,亦卒。 程含光,安徽休寧人。出遊,得貲以養親。嘗偕弟自六安歸,策蹇經篛嶺。日暮風起,虎突出,攫弟去。含光驚墜地,持短鞭力追,左手據虎頸,右以鞭捶虎,大呼震山谷。虎舍弟嵎吼,含光負弟疾趨投嶺下旅舍。弟息僅屬,灌以湯,徐甦,肩創十餘,血淋漓。人言虎牙毒,血不盡且死,含光吮之,血盡出,乃瘥。其後含光卒,弟每言遇虎事,解衣示人,輒流涕不巳。 陳福,福建永春人。居西溪,同居十二世,家范簡肅。世以一人督家事,子孫率教醇樸,未有訟者。 譙衿,湖南沅江人。同居七世,有家訓二十條,喪祭無失禮。 黃成富,福建連江人。同居六世,子弟各執其業。方田作,諸婦饁,以一婦守家,視臥兒于筐,饑則哺,不問何人子。懸衣於桁,共衣之,垢則澣,不問何人衣。雍睦無間言。 李長茂,福建海澄人。同居四世,建祠,置祭田,立義學,著家規、法戒各十條示子孫。子五福,順治六年進士,官刑部侍郎,兄弟八人皆友愛。 任天篤,河南偃師人。乾隆中,巡撫何裕成言天篤九世同居,高宗賜以詩,賚鏹帛,表宅裡。初,天篤祖開昌生五子,欲定議不析產,觀諸子意。納金麥囷中,子士堯、士舜得以告,開昌曰:「此天賜,汝二人取之!」以「子無私蓄」對。開昌悅,乃定議不析產。宗經、傳,為家訓,教子弟毋侈,毋急利,毋入城市,毋傳述時事,務耕田讀書,惟許學醫,亦毋取酬,不則執百工業以佐家。婦初至,長者以家訓教之,不率,令暫還母家,悟,乃迎歸。平居布衣椎髻操作,毋私饋,毋飾容觀,毋適私室。年五十不執役,寡毋入廚,稍厚其衣食。女適人寡,毋再嫁。至天篤,上溯開昌祖光玉,下見玄孫瑞豐,通九世男婦百六十餘人共爨。吏問天篤何術能不析產,天篤曰:「不忍也!」人傳其語,謂視張公藝書「忍」字義尤大而遠。 其後傅麟瑞、張璘,皆以七世同居賜詩旌獎。麟瑞,魯山諸生;璘,涇陽諸生。 趙一桂,不知其邑裡。崇禎末,以省祭官署昌平州吏目,被檄為莊烈帝、後營葬。師入關,定京師,列狀申州,略曰:「三月二十五日奉順天府檄,穿田妃壙,葬崇禎帝、後。四月初三日發引,初四日下窆。州庫如洗,葬日促,監葬官禮部主事許作梅無策,職與義士孫繁祉等十人,斂錢三百四十千,僦夫穿壙。至初四日,羨道開通,啟壙宮門入,享殿三間,陳祭品。中設石案一,懸鐙二。旁列錦綺繒幣五色,具生存所用器物奩具,皆貯以朱紅木笥。左傍石床一,床上氍毹衾枕。又啟中羨門,內大殿九間,中為石床,置田妃棺槨。帝、後梓宮至,停席棚,陳羊豕、金銀紙錁、祭品。率眾伏謁,哭,盡哀。職躬督夫役移田妃柩於右,奉周皇后梓宮于左,乃安先帝梓宮居中。先帝有棺無槨,移田妃槨用之。梓宮前各設香案祭器,職手燃萬年鐙,度不滅。久之,事畢,掩中羨,閉外羨門,複土與地平。初六日,又率諸人祭奠號哭,呼集居民百余人,畚土起塚,又築塚牆高五尺有奇。幸本朝定鼎,為先帝建陵殿三間,繚以周垣,使故主陵寢,不侵樵牧,雖三代開國,無以加之。一時斂錢者:繁祉,諸生劉汝朴、白紳、徐魁、李某、鄧科、趙永健、劉應元、楊道、王政行,皆州民。」康熙中,嘉興譚吉璁至昌平,得故吏牘,采入所為肅松錄,邵長蘅又為之文,謂是時李自成據京師,禮部主事改禮政府屬,蓋一桂不知自成所改官制,而政行有子乞韓菼表墓,亦書其事。 黃調鼎,字鹽梅,河南洛陽人。諸生。其女兄,明福王由崧妃也。早卒,葬洛陽。福王稱帝南京,追爵妃父奇瑞洛中伯,以其長子九鼎襲,亦官調鼎。福王選立後、妃,巡撫山陰祁彪佳之女與焉,命以彪佳少女妻調鼎。南都破,九鼎降,馬士英挾福王母鄒太后至浙江。兵敗,太后匿山陰民家,調鼎走依祁氏,與相聞。福王死京師,求得其柩,載歸洛陽,葬故妃園。迎鄒太后奉養,至卒,葬福恭王園。調鼎棄諸生,不出。 楊藝,字碩父,廣西臨桂人,大學士瞿式耜客也。闊略無所忌諱,同幕者稱為癡藝,因以自號。已,終不合去。孔有德徇廣西,破桂林,執式耜及總督張同敞,不屈死,藝衰絰懸紙錢滿衣,號哭營、市間,請斂式耜,有德聞而義焉,遂許之,令並斂同敞。有姚端者,式耜門人。藝與謀,斂式耜及同敞,淺葬風洞山麓,築室於旁,守墓不去。時明給事中金堡去為僧,將上書有德乞斂式耜等,知藝先之,乃罷。以書稿寄式耜子,頗流傳人間,而罕知藝者。堡紀其事甚詳,且曰:「以吾書掩藝,吾為竊名,瞿氏子為負德。」 鹹默,字大鹹,江南山陽人。明諸生,侍郎左懋第客也。福王遣懋第等詣京師,默與司務陳用極,副將艾大選,遊擊王一斌,都司張良佐、王廷佐,守備劉統從。使事畢,留勿遣。大選從令薙發,懋第怒笞之,自殺。南京破,懋第與用極、一斌、良佐、廷佐、統,皆以不屈死。默送懋第喪歸葬萊陽,又送用極喪歸葬昆山,一斌等為淺葬京師郊外。默讬堪輿術游四方,嘗作哭萊陽詩以吊懋第,悽楚,人不忍讀。 李晉福,直隸景州人。事諸生趙遵譜為僮。師入塞,略地至州,遵譜方出遊,騎而行,晉福從,倉卒被掠去,家人不知也。越數日,晉福潛還,告家人,即複從遵譜出塞。遵譜馬為人奪,與晉福徒跣行。久之,有騎過,則遵譜馬也。遵譜直前欲奪之,騎者抽刀斫遵譜僕,幾死。晉福負歸為裡創,僅乃得愈。遵譜惷直,晉福力戒毋負氣取禍,在兵中稍久相習。晉福弟遵譜,有勞役,必代之。後三年,得間,遣遵譜亡歸。歸一年,晉福亦逃入塞。 胡端友,湖南甯鄉人,劉光初僕也。順治初,光初妻胡遇寇,以幼子付端友,端友負而逃,寇逐之,力奔得脫。至其家,釋負,僕,久之乃蘇。胡死於寇,其子得成立。至乾隆中,丁近二千,劉氏祀端友于祏。 朱永慶,字長源,順天大興人,故明宣府巡撫之馮子也。師入關,永慶見俘,隸漢軍正黃旗,僦屋居。永慶修幹美髯,負氣節,好佛,主者賢之,將賜以婦,命視諸俘,恣所擇。武進楊兆升,仕明官給事中,起兵死。妾姚見俘,薙發矢守節。永慶夙聞之,乃自名故殉難宣府巡撫子,擇姚以請,引歸所居室。向夕,姚拜永慶乞哀,永慶曰:「吾將全夫人節,非特哀之而已。」乃誦佛至旦,凡三夕,居停覘知之,問曰:「君不近婦人,安用此贅疣?」永慶曰:「此縉紳婦,吾非欲妻之,欲完其節耳。恐機泄,故且同室,然非誦佛不可。乃為君偵得,幸終為吾諱。」居停感焉,乃治別室以居姚。久之,事聞於主者,主者益賢之,令姚寄書其家,以其母若弟來,予貲遣之還。 王某,江南如皋人,隸也。順治初,縣人許德溥坐不薙發死,妻當流,王欲脫之,思不得其策,夜不寐,其妻怪問之,語以故。其妻曰:「此義舉也!然非得一人代不可。」王曰: 「安所得代者?」其妻曰:「吾當成子義舉,原代行。」王伏地叩頭謝。乃匿德溥妻,而以其妻行,行數千里,至流所。縣人義之,斂金贖歸,夫婦終老于家。 張瑛,字玉采,山西汾陽人,居西官村。順治六年,薑瓖亂,眾劫東官村趙氏,盡殺其人。獨一子亡歸瑛,瑛納之,眾索焉,瑛不與。瓖亂定,瑛助趙氏子訟於官,誅劫者。當亂急,村人將走避,瑛曰:「賊未至先走,能保必全乎?孰若為守計!」眾曰:「如無砦堡何!」瑛曰:「砦堡誠不可猝為,環村而溝焉,其可。」遂為溝,務深廣。瑛家有樓,貯村人財物其中。既而賊大至,逾溝,村人退保樓。瑛見賊渠據胡床坐而指揮,發石中之,立斃。余賊怒攻樓,取薪將焚,眾汲井以救。持數日,乃稍稍去。瑛率眾出擊之,賊奔潰,村以得全。瑛家饒,歲終,必出粟周鄰里。康熙三十六年,饑,縣民鬻田,貶其值,瑛輒收之,得田且千畝。明年大穰,瑛榜諸村曰:「原贖者聽。」不十日盡贖去。瑛卒,年九十有一。 郭氏僕,失姓名,山西聞喜郭景汾家僕也。姜瓖反,縣人章惇為亂,殺景汾祖及父。景汾方三歲,僕負之走,得免。瓖敗,惇降,得官。景汾讀書成進士,上僕義,被旌。景汾圖復仇,顧惇已遇赦,知縣邵伯麟為之解,令惇謁景汾祖、父墓,且詣景汾謝。居無何,景汾擊殺 惇,斷其首祭祖、父,而身詣獄。伯麟義景汾,具獄辭言惇謀反,景汾率眾擊殺之。大吏覆讞惇謀反事無有,乃坐景汾擅殺,伯麟意出入人罪,皆論死。逾年遇赦,減死,戍福建。耿精忠反,官景汾,事定,逮京師,以從逆見法。僕自聞喜走京師,為具斂。惇子訐僕不當收罪人屍,下刑部,僕言:「某負三歲主艱難萬死中,辱以義被旌。景汾雖被罪死,固某主也。主死,僕不為之收,是為無義。某原死,不敢負前旌。」獄上,聖祖哀而宥之。當精忠官景汾。亦欲官伯麟,景汾言:「是不辦一縣令,何能為?」遂不用,以是免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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