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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澄傳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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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澄,字彥淵,吳郡吳人也。祖邵,臨海太守。父瑗,州從事。澄少好學,博覽無所不知,行坐眠食,手不釋卷。起家太學博士,中軍衛軍府行佐,太宰參軍,補太常丞,郡主簿,北中郎行參軍。 宋泰始初為尚書殿中郎,議皇后諱及下外,皆依舊稱姓。左丞徐爰案司馬孚議皇后不稱姓,《春秋》逆王后于齊。澄不引典據明,而以意立議,坐免官,白衣領職。郎官舊有坐杖,有名無實。澄在官積前後罰,一日並受千杖。轉通直郎,兼中書郎,尋轉兼左丞。 泰始六年,詔皇太子朝賀服袞冕九章,澄與儀曹郎丘仲起議:「服冕以朝,實著經文。秦除六冕,漢明還備。魏晉以來,不欲令臣下服袞冕,故位公者加侍官。今皇太子禮絕群後,宜遵聖王盛典,革近代之制。」尋轉著作正員郎,兼官如故。除安成太守,轉劉韞撫軍長史,加綏遠將軍、襄陽太守,並不拜。仍轉劉秉後軍長史、東海太守。遷禦史中丞。 建元元年,驃騎諮議沈憲等坐家奴客為劫,子弟被劾,憲等晏然。左丞任遐奏澄不糾,請免澄官。澄上表自理曰: 周稱舊章,漢言故事,爰自河雒,降逮淮海,朝之憲度,動尚先准。若乃任情違古,率意專造,豈謂酌諸故實,擇其茂典? 案遐啟彈新除諮議參驃騎大將軍軍事沈憲、太子庶子沈曠並弟息,敕付建康,而憲被使,曠受假,俱無歸罪事狀。臣以不糾憲等為失。伏尋晉、宋左丞案奏,不乏于時,其及中丞者,從來殆無。王獻之習達朝章,近代之宗,其為左丞,彈司徒屬王濛憚罰自解,屬疾遊行,初不及中丞。桓秘不奔山陵,左丞鄭襲不彈秘,直彈中丞孔欣時,又雲別攝蘭台檢校,此徑彈中丞之謂。唯左丞庾登之奏鎮北檀道濟北伐不進,致虎牢陷沒,蕃嶽宰臣,引咎謝愆,而責帥之劾,曾莫奏聞,請收治道濟,免中丞何萬歲。夫山陵情敬之極,北伐專征之大,秘霸季之貴,道濟元勳之盛,所以咎及南司,事非常憲,然秘事猶非及中丞也。今若以此為例,恐人之貴賤,事之輕重,物有其倫,不可相方。 左丞江奧彈段景文,又彈裴方明;左丞甄法崇彈蕭珍,又彈杜驥,又彈段國,又彈範文伯;左丞羊玄保又彈蕭汪;左丞殷景熙彈張仲仁;兼左丞何承天彈呂萬齡。並不歸罪,皆為重劾。凡茲十彈,差是憲、曠之比,悉無及中丞之議。左丞荀萬秋、劉藏、江謐彈王僧朗、王雲之、陶寶度,不及中丞,最是近例之明者。謐彈在今龕蒐之後,事行聖照。遠取十奏,近征二案,自宜依以為體,豈得舍而不遵? 臣竊此人乏,謬奉國憲。今遐所糾,既行一時,若默而不言,則向為來准,後人被繩,方當追請,素餐之責,貽塵千載。所以備舉顯例,弘通國典,雖有愚心,不在微躬。請出臣表付外詳議。若所陳非謬,裁由天鑒。 詔委外詳議。尚書令褚淵奏:「宋世左丞荀伯子彈彭城令張道欣等,坐界劫累發不禽,免道欣等官;中丞王准不糾,亦免官。左丞羊玄保彈豫州刺史管義之譙梁群盜,免義之官;中丞傅隆不糾,亦免隆官。左丞羊玄保又彈兗州刺史鄭從之濫上布及加課租綿,免從之官;中丞傅隆不糾,免隆官。左丞陸展彈建康令丘珍孫、丹陽尹孔山士劫發不禽,免珍孫、山士官;中丞何勖不糾,亦免勖官。左丞劉矇彈青州刺史劉道隆失火燒府庫,免道隆官;中丞蕭惠開不糾,免惠開官。左丞徐爰彈右衛將軍薛安都屬疾不直,免安都官;中丞張永結免。澄謏聞膚見,貽撓後昆,上掩皇明,下籠朝識,請以見事免澄所居官。」詔曰:「澄表據多謬,不足深劾,可白衣領職。」 明年,轉給事中,秘書監,遷吏部。四年,複為秘書監,領國子博士。遷都官尚書。出為輔國將軍、鎮北鎮軍二府長史,廷尉,領驍騎將軍。永明元年,轉度支尚書。尋領國子博士。時國學置鄭王《易》,杜服《春秋》,何氏《公羊》,麋氏《谷梁》,鄭玄《孝經》。澄謂尚書令王儉曰:「《孝經》,小學之類,不宜列在帝典。」乃與儉書論之曰: 《易》近取諸身,遠取諸物,彌天地之道,通萬物之情。自商瞿至田何,其間五傳。年未為遠,無訛雜之失;秦所不焚,無崩壞之弊。雖有異家之學,同以象數為宗。數百年後,乃有王弼。王濟雲弼所悟者多,何必能頓廢前儒。若謂《易》道盡于王弼,方須大論,意者無乃仁智殊見。且《易》道無體不可以一體求,屢遷不可以一遷執也。晉太興四年,太常荀菘請置《周易》鄭玄注博士,行乎前代,于時政由王、庾,皆俊神清識,能言玄遠,舍輔嗣而用康成,豈其妄然。太元立王肅《易》,當以在玄、弼之間。元嘉建學之始,玄、弼兩立。逮顏延之為祭酒,黜鄭置王,意在貴玄,事成敗儒。今若不大弘儒風,則無所立學。眾經皆儒,惟《易》獨玄,玄不可棄,儒不可缺。謂宜並存,所以合無體之義。且弼於注經中已舉《繫辭》,故不復別注。今若專取弼《易》,則《系》說無注。 《左氏》太元取服虔,而兼取賈逵《經》,由服傳無《經》,雖在注中,而《傳》又有無《經》者故也。今留服而去賈,則《經》有所闕。案杜預注《傳》,王弼注《易》,俱是晚出,並貴後生。杜之異古,未如王之奪實,祖述前儒,特舉其違。又《釋例》之作,所弘惟深。 《谷梁》太元舊有麋信注,顏益以范寧,麋猶如故。顏論閏分範注,當以同我者親。常謂《谷梁》劣,《公羊》為注者又不盡善。竟無及《公羊》之有何休,恐不足兩立。必謂範善,便當除麋。 世有一《孝經》,題為鄭玄注,觀其用辭,不與注書相類。案玄自序所注眾書,亦無《孝經》。 儉答曰:「《易》體微遠,實貫群籍,施、孟異聞,周、韓殊旨,豈可專據小王,便為該備?依舊存鄭,高同來說。元凱注《傳》,超邁前儒,若不列學官,其可廢矣。賈氏注《經》,世所罕習,《谷梁》小書,無俟兩注,存麋略範,率由舊式。凡此諸義,並同雅論。疑《孝經》非鄭所注,僕以此書明百行之首,實人倫所先,《七略》、《藝文》並陳之六藝,不與《蒼頡》《凡將》之流也。鄭注虛實,前代不嫌,意謂可安,仍舊立置。」 儉自以博聞多識,讀書過澄。澄曰:「僕年少來無事,唯以讀書為業。且年已倍令君,令君少便鞅掌王務,雖複一覽便諳,然見卷軸未必多僕。」儉集學士何憲等盛自商略,澄待儉語畢,然後談所遺漏數百千條,皆儉所未睹,儉乃嘆服。儉在尚書省,出巾箱幾案雜服飾,令學士隸事,事多者與之,人人各得一兩物;澄後來,更出諸人所不知事複各數條,並奪物將去。 轉散騎常侍,秘書監,吳郡中正,光祿大夫。加給事中,中正如故。尋領國子祭酒。以竟陵王子良得古器,小口方腹而底平,可將七八升,以問澄,澄曰:「此名服匿,單于以與蘇武。」子良後詳視器底,有字仿佛可識,如澄所言。隆昌元年,以老疾,轉光祿大夫,加散騎常侍,未拜,卒。年七十。諡靖子。 澄當世稱為碩學,讀《易》三年不解文義,欲撰《宋書》竟不成。王儉戲之曰:「陸公,書廚也。」家多墳籍,人所罕見。撰地理書及雜傳,死後乃出。 澄弟鮮,得罪宋世,當死。澄于路見舍人王道隆,叩頭流血,以此見原。揚州主簿顧測以兩奴就鮮質錢,鮮死,子暉誣為賣券。澄為中丞,測與書相往反,後又箋與太守蕭緬雲:「澄欲遂子弟之非,未近義方之訓,此趨販所不為,況搢紳領袖,儒宗勝達乎?」測遂為澄所排抑,世以此少之。 時東海王摛,亦史學博聞,曆尚書左丞。竟陵王子良校試諸學士,唯摛問無不對。永明中,天忽黃色照地,眾莫能解。摛雲是榮光。世祖大悅,用為永陽郡。 史臣曰:儒風在世,立人之正道;聖哲微言,百代之通訓。洙泗既往,義乖七十;稷下橫論,屈服千人。自後專門之學興,命氏之儒起,石渠朋黨之事,白虎同異之說,《六經》五典,各信師言,嗣守章句,期乎勿失。西京儒士,莫有獨擅;東都學術,鄭賈先行。康成生炎漢之季,訓義優洽,一世孔門,褒成並軌,故老以為前修,後生未之敢異。而王肅依經辯理,與碩相非,爰興《聖證》,據用《家語》,外戚之尊,多行晉代。江左儒門,參差互出,雖于時不絕,而罕複專家。晉世以玄言方道,宋氏以文章閑業,服膺典藝,斯風不純,二代以來,為教衰矣。建元肇運,戎警未夷,天子少為諸生,端拱以思儒業,載戢干戈,遽詔庠序。永明纂襲,克隆均校,王儉為輔,長於經禮,朝廷仰其風,胄子觀其則,由是家尋孔教,人誦儒書,執卷欣欣,此焉彌盛。建武繼立,因循舊緒,時不好文,輔相無術,學校雖設,前軌難追。劉瓛承馬、鄭之後,一時學徒以為師範。虎門初辟,法駕親臨,待問無五更之禮,充庭闕蒲輪之禦,身終下秩,道義空存,斯故進賢之責也。其餘儒學之士,多在卑位,或隱世辭榮者,別見他篇雲。 贊曰:儒宗義肆,紛綸子圭。升堂受業,事越關西。璡居暗室,立操無攜。彥淵書史,疑問窮稽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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