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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九卷 甲申之變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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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月己醜,命部院廠衛司捕各官譏察奸宄,申嚴保甲。巷設邏卒,禁夜行,巡視倉庫草場。魏藻德請自出京議餉,不許。召兵部尚書張國維、庶吉士史可程、進士朱長治、陳州諸生張鑻于中左門。鑻言三策,首請太子監國南,首擇耆臣輔之。 宣府告急,命鎮朔將軍王承胤偵寇所向。 庚寅,召文武大臣、科、道於中極殿,問今日方略。奏對可三十餘人,有言守門乏員,當今之急,無如考選科、道,餘皆練兵加餉習聞也。是日,命內監分守九門,稽出入。京城武備積弛,禁兵皆南征,太倉久罄。至是,命襄城伯李國楨提督城守,守西直門,各門勳臣一,卿亞二。諭文武各官輸助。初議僉民兵,魏藻德曰:「民畏賊,如一人走,大事去矣。」上然之,禁民上城。辛卯,督師大學士李建泰上書請駕南遷,願奉太子先行。壬辰,上召對平臺,諭閣臣曰:「李建泰有疏,勸朕南遷。國君死社稷,朕將何往!」大學士范景文、左都禦史李邦華、少詹事項煜請先奉太子撫軍江南。兵科給事中光時亨大聲曰:「奉太子往南,諸臣意欲何為!將欲為唐肅宗靈武故事乎?」景文等遂不敢言。上複問戰守之策,眾臣默然,上歎曰:「朕非亡國之君,諸臣盡亡國之臣爾!」遂拂袖起。 欽天監奏帝星下移。詔封總兵吳三桂平西伯,左良玉甯南伯,唐通定西伯,黃得功靖南伯,給敕印。劉澤清實升一級。劉良佐、周遇吉、高傑、馬岳、馬科、姜宣、孔希貴、黃蜚、葛汝芝、高第、許定國、王承胤、劉芳名、李棲鳳、曹友義、杜允登、趙光遠、卜從吉、楊禦蕃各升署一級。督撫馬士英、王永吉、黎玉田、李希沆,分別應加實署。始棄甯遠,征吳三桂、王永吉率兵入衛。又召唐通、劉澤清率兵入衛。澤清前命移鎮彰德,因縱掠臨清南奔。惟唐通以八千人入衛。已,同太監杜之秩守居庸。 賊犯保定,大學士李建泰已病,中軍郭中傑縋城降賊,兵潰。賊入保定,建泰被執。禦史金毓峒守西門,賊執之,入三皇廟見賊帥。毓峒奮拳毆賊帥,僕之,躍入井中死。妻王氏自經。毓峒從子振孫以武舉效力行間,登城射賊,多應弦而斃。城陷,眾解戎衣自匿,振孫王裲襠大呼曰:「我禦史金毓峒侄也。」賊支解之。毓峒子罌婦陳氏,年十八,與其祖母張、母楊、嫂常,一時盡投于井。張抱孫于懷同下,侍婢四人亦從下。 乙未,命太監馬思理馳赴大同督兵援剿。 李自成宿陽和,遂長驅向宣府。宣府叛將白廣恩貽總兵姜瓖書約降,監視太監杜勳緋袍八騶郊迎三十裡,軍民聚謀籍籍。巡撫朱之馮懸賞勞軍守城,無一應者。三命之,鹹叩頭曰:「願中丞聽軍民納款。」之馮獨行巡城,見大炮,曰:「汝曹試發之,可殺數百人,賊雖殺我無恨矣。」眾又不應。之馮不得已,乃自起燃火,兵民競挽其手。之馮乃奪士卒刀自刎。宣府軍民俱迎降於賊。鄉紳張羅彥自殺。 上按籍勳戚大璫,征其助餉。遣太監徐高諭嘉定伯周奎為倡,奎謝無有。高泣諭再三,奎漫詞以對。高拂然起曰:「外戚如此,國事去矣。多金何益!」奎奏捐萬金,上少之,勒其二萬。奎密書皇后求助,後勉應以五千金,令奎以私蓄足其額。奎匿中宮所畀二千金,僅輸三千金。太監王永祚、曹化淳助至三萬、五萬。王之心最富,上面諭之,僅獻萬金。諸內官各大書於門曰:「此房急賣。」複雜出雕鏤玩好諸物,陳於市以求售。後賊拷王之心,追十五萬,他金銀器玩稱是。周奎抄見銀五十二萬,珍幣複數十萬。魏藻德首輸百金。陳演既放未行,召入,訴清苦。百官共議捐助,勉諭至再,最後每省限額,浙江六千,山東四千,先後共二十萬。時諭上等三萬金,皆無應。惟太康伯張國紀輸二萬,餘不及也。又議前三門巨室,各輸糧給軍,且贍其妻孥,使無內顧,諸巨室多不樂而止。或謂從逆官吏,多非其心,請赦河南、北所俘偽官,以攜賊黨。 丙申,大風霾,晝晦。命司禮太監王承恩提督內外京城,總督薊遼王永吉節制各鎮,俱聽便宜行事。賊警益逼,有勸上南遷者,上怒曰:「卿等平日專營門戶,今日死守,夫複何言!」諭兵部曰:「都城守備有餘,援兵四集,何難刻期滅寇!敢有訛言惑眾,及私發家眷出城者擒治!」 庚子,上召對,惟問兵餉。以舉朝無人,常泣下。廷臣長策,惟閉門止出入,餘無一籌。議增兵外城,則內闕;增兵內城,則外闕。襄城伯李國禎在事,亦不敢抗王承恩。 辛醜,分營都門設大炮。上又召對群臣,問禦寇方略,諸臣皆嚄喑不能對。廷臣舉兵部職方司員外萬元吉知兵,算任司馬。給九門守者人百錢,召前太監曹化淳可守城。 南京孝陵夜哭。 癸卯,風晦。寇自柳溝抵居庸關。柳溝天塹,百人可守,竟不設備。總兵唐通、太監杜之秩迎降,撫臣何謙偽死私遁。總兵馬岱自殺其妻子,疾走山海關。時京師以西諸郡縣,望風瓦解,將吏或降或遁。偽權將軍移檄至京師,雲:「十八日至幽州會同館暫繳。」京師大震,詔三大營屯齊化門外。 甲辰,賊陷昌平州,諸軍皆降。總兵李守鑅罵賊不屈,手格殺數人,人不能執,諸賊圍之,守鑅拔刀自刎。賊焚十二陵享殿,傳儆至京師。先是,上知寇儆益急,下吳麟征《請徙寧遠疏》,飛檄趣三桂入關。三桂徙五十萬眾,日行數十裡。是日,始及關,賊騎已過昌平矣。太監高起潛棄關走西山,賊分兵掠通州糧儲。上方禦殿,召考選諸臣問裕餉安人,滋陽知縣黃國琦對中旨,授給事中。餘以次對,未及半,秘封入,上覽之色變,即起入。諸臣立候移刻,命俱退,始知為昌平失守也。是夜,賊自沙河而進,直犯平則門,竟夜焚掠,火光燭天。京師內外城堞凡十五萬四千有奇,京營兵疫,其精銳又太監選去,登陴羸弱五六萬人、內閹數千人,守陴不充。無炊具,市飯為餐。餉久闕,僅人給百錢,無不解體。而賊自破中原,旋收秦、晉,久窺畿輔空虛,潛遣其黨輦金錢氈罽,飾為大賈,列肆於都門。更遣奸黨挾貲充衙門掾吏,專刺陰事,纖悉必知。都中日遣撥馬探之,賊黨即指示告賊,賊掠之入營,厚賄結之。撥馬多降賊,無一騎還者。有數百騎至齊化門迤平則門而西,營兵屯近郊者詰之,曰:「陽和兵之勤王者。」實皆賊候騎也。時人心洶洶,皆言:「天子南狩,有內官數十騎擁護出得勝門矣。」守門皆內官為政,卿貳勳戚不得上。 乙巳昧爽,開西直門納避難者,內官坐城上,以令箭下,門立啟,無敢詰問,勳戚大臣惟坐視而已。 上早朝,召對諸臣而泣,俛首書禦案十二字,以示司禮監王之心,尋拭去。 漏下已刻,急足叩城下,曰:「遠塵沖天,寇深矣。」守城內臣使騎探之,報曰:「哨騎也。」不為意。 日且午,有五六十騎彎弓貫矢,大呼「開門」。守卒亟發炮,斃二十騎,難民死數十人,門始閉。須臾,賊大至,方報「過盧溝橋」,俄攻平則、彰義等門矣。城外三大營皆潰降,火車、巨炮、蒺藜、鹿角皆為賊有。賊反炮攻城,轟聲震地。京軍五月無餉,一時驅守,率多不至,每堵一人多不及。諸臣方侍班,襄城伯李國楨匹馬馳闕下,汗浹沾衣,內侍呵止之,國楨曰:「此何時也!君臣即求相見,不可多得矣。」內臣叩之,曰:「守軍不用命,鞭一人起,一人複臥如故。」上召入,因命內臣俱守城,嘩曰:「諸文武何為?」且言:「官止內操,我甲械俱無,奈何?」或曰:「我輩月食五十萬,效死固當。」乃請如己巳歲所派數,俱乘城,凡數千人。上括中外庫金二十萬犒軍。是日,細民有痛哭輸金者,或三百金,或四百金,各授錦衣衛千戶。 丙午,寇攻城,炮聲不絕,流矢雨集。仰語守兵曰:「亟開門,否且屠矣!」守者懼,空炮向外,不實鉛子,徒以硝焰鳴之,猶揮手示賊,賊稍退,炮乃發。賊驅居民負木石,填濠急攻。我發「萬人敵」大炮,誤傷數十人,守者驚潰,盡傳城陷,合城號哭奔竄。賊駕飛梯攻西直、平則、德化三門,勢甚危急。太常少卿吳麟征累土填西直門,因單騎馳入西安門。吏部侍郎沈惟炳守門,曰:「內守有宦寺,百官不得入,奈何?」麟征排門而入,太監王德化語麟征曰:「守城人少奈何?請增益之。」麟征至午門,遇大學士魏藻德,止之曰:「兵部調度兵餉已足,公何事張皇耶?藻德且出閣。上方休,公安從入?」麟征流涕,固請得以非時見,藻德挽之出。 是日,封劉澤清東平伯。時左諭德楊士聰、衛胤文入直,語閣臣:「左良玉、吳三桂俱封,而遺劉澤清。且臨清地近,可虞也。」閣揭上,得封。都察院左都禦史李邦華至正陽門,欲登城,中貴拒之。李自成對彰義門設座,晉王、代王左右席地坐,太監杜勳侍其下,呼:「城上人莫射,我杜勳也。可縋下一人以語。」守者曰:「留一人下為質,請公上。」勳曰:「我杜勳無所畏,何質為!」提督太監王承恩縋之上,同入見大內,盛稱:「賊勢重,皇上可自為計」。守陵太監申芝秀自昌平降賊,亦縋上入見,備述賊犯上不道語,請遜位。上怒叱之。諸內臣請留勳,勳曰:「有秦、晉二王為質,不返,則二王不免矣。」乃縱之出,仍縋下。勳語守璫王則堯、褚憲章輩曰:「吾党富貴自在也。」初,聞勳殉難,贈司禮監太監,蔭錦衣衛指揮僉事,立祠,至是,始知勳固從賊為逆也。 兵部尚書張縉彥奏曰:「時勢如此危急,臣屢至城閾,欲覘城上守禦,輒為監視抑沮。今聞曹化淳王化成縋賊杜勳上城,未知何意,恐有奸宄不測。」章上上手書遣縉彥上城按之。至城,內監沮之如故。示以上傳,始登。問:「杜勳安在?」雲:「昨暮上,今晨下之。已上聞,無容致詰。」又曰:「尚有秦、晉二王在城下,亦欲通語。」縉彥曰:「秦、晉二王既降寇,如何可上!」內監拂衣去。因閱城上,守卒寥寥。兵部侍郎王家彥痛哭雲:「賊勢如此,監視將營兵調去,李襄城處尚有十之四。家彥所守,兩堵僅一卒。」語未竟,城下坎牆聲急,太監王承恩炮擊之,連斃數人。王化成等飲酒自若。縉彥馳至內閣,約同奏,至宮門,傳止之。上下詔親征。召駙馬都尉鞏永固,謀以家丁護太子南行,對曰:「臣等安敢私蓄家丁,即有之,何足當賊!」乃罷。已,召王承恩亟飭內員備親征。申刻,彰義門啟,蓋太監曹化淳獻城開門也。賊恣殺掠,前太學士蔣德璟宿會館被創。上亟召閣臣入,曰:「卿等知外城破乎?」曰:「不知。」上曰:「事亟矣,今出何策?」俱曰:「陛下之福,自當亡慮。如其不利,臣等巷戰,誓不負國。」命退。 是夕,上不能寢。內城陷,一閹奔告,上曰:「大營兵安在?李國楨何往?」答曰:「大營兵散矣。皇上宜急走。」其人即出,呼之不應。上即同王承恩幸南宮,登萬歲山,望烽火燭天,徘徊踰時。回乾清宮,朱書諭內閣:「命成國公朱純臣提督內外諸軍事,來輔東宮。」內臣持至閣。因命進酒,連沃數觥,歎曰:「苦我民爾!」以太子、永王、定王分送外戚周、田二氏。語皇后曰:「大事去矣。」各泣下。宮人環泣,上揮去,令各為計。皇后頓首曰:「妾事陛下十有八年,卒不聽一語,至有今日。」皇后拊太子、二王慟甚,遣之出。後自經。上召公主至,年十五,歎曰:「爾何生我家!」左袖掩面,右揮刀斷左臂,未殊死,手栗而止。命袁貴妃自經,系絕,久之蘇,上拔劍刃其肩。又刃所禦妃嬪數人。召王承恩對飲,少頃,易靴出中南門。手持三眼槍,雜內豎數十人,皆騎而持斧,出東華門。內監守城,疑有內變,施矢石相向。時成國公朱純臣守齊化門,因至其第,閽人辭焉,上太息而去。走安定門,門堅不可啟,天且曙矣。帝御前殿,鳴鐘集百官,無一至者。遂仍回南宮,登萬歲山之壽皇亭自經。亭新成,所閱內操處也。太監王承恩對縊。 上披髮,禦藍衣,跣左足,右朱履,衣前書曰:「朕自登極十七年,逆賊直逼京師。雖朕薄德匪躬,上幹天咎,然皆諸臣之誤朕也。朕死無面目見祖宗於地下,去朕冠冕,以發覆面,任賊分裂朕屍,勿傷百姓一人。」又書一行:「百官俱赴東宮行在。」猶謂閣臣已得朱諭也。不知內官持朱諭至閣,閣臣已散,置幾上而反,文武群臣無一人知者。 丁未昧爽,天忽雨,俄微雪。須臾,城陷。賊先入東直門,殺守門禦史王章,守卒蟻墜。兵部侍郎張伯鯨走匿民舍。賊騎塞巷,大呼民間速獻騾馬。賊經象房橋,群象哀鳴,淚下如雨。內臣前導。兵部侍郎王家彥自經於民舍。大學士魏藻德等未聞變,猶傳單醵金,方岳貢、范景文方傳導至西長安門,亟還。賊千騎入正陽門,投矢,令人持歸,閉門得免死。於是俱門書「順民」。太子走詣周奎第,奎臥未起,叩門不得入,因走匿內官外舍。上之出至南宮也,使人詣懿安皇后所,勸後自裁,倉卒不得達。兩宮已自盡,宮人號泣出走,宮中大亂。懿安皇后青衣蒙頭,徒步走入成國公第。尚衣監何新入宮,見長公主斷肩僕地,與宮人救之而蘇。公主曰:「父皇賜我死,我何敢偷生!」何新曰:「賊已將入,恐公主遭其辱,且至國丈府中避之。」乃負之出。 午刻,李自成氈笠縹衣,乘烏駁馬,偽丞相牛金星、尚書宋企郊等五騎從之。時宮中大亂,諸賊帥率其騎,皆擐甲執兵,先入清宮。諸宮人逸出,遇賊,複入。宮人魏氏大呼曰:「賊入大內,我輩必遭所汙,有志者早為計!」遂躍入禦河死,頃間從死者積一二百人。自成自西長安門入,彎弓仰天大笑,手發一矢,中坊之南偏。至承天門,自成顧盼自得,複彎弓指門榜語諸賊曰:「我一矢中其中字,必一統。」射之不中,中天字下,自成愕然。牛金星趨而進曰:「中其下,當中分天下。」自成喜,投弓而笑。司禮視印太監王德化以內員三百人先迎德勝門,令仍舊任。各監局印官迎,亦如之。因集選百余人,餘皆散去。 自成入宮,問帝所在,大索宮中不得。偽尚璽卿黎某進曰:「此必匿民間,非重賞嚴誅不可得。今日大事,不可忽也。」乃下令獻帝者賞萬金,封伯爵,匿者夷族。自成登皇極殿,據黼座。牛金星檄召百官,期二十一日俱集於朝,禁民間諱自成等字。自成同偽都督劉宗敏等數十騎入大內,太監杜之秩等率黨為前導。自成責其背主當斬,秩等叩首曰:「識天命,故至此。」自成叱去之。賊分宮嬪各三十人,牛金星、軍師宋獻策等亦各數人。宮人費氏,年十六,投眢井,賊鉤出之,見其姿容,爭相奪。費氏紿曰:「我長公主也,若不得無禮,必告汝主。」群賊擁之見自成。自成命內官審之,非是,賞部校羅賊。羅攜出,費氏複紿曰:「我實天潢之胤,義難苟合,惟將軍擇吉成禮,死生惟命。」賊喜,置酒極歡。費氏懷利刃,俟賊醉,斷其喉立死,因自刎。自成大驚,令收葬之。 內臣獻太子,自成留之西宮,封為宋王,太子不為屈。 辛亥,改殯先帝、後。出梓宮二:以丹漆殯先帝,黝漆殯先後。加帝翼善冠、袞玉、滲金靴,後袍帶亦如之。 *** 谷應泰曰: 粵稽懷宗,以戊辰即位。而李自成諸賊,即以是歲起延安,禍本相尋,若與俱始焉。自茲以後,懷宗未明求衣,徵兵檄餉,日以討賊為事。而自成輩蹷而複振,有同鳥獸之散,忽若鳶烏之聚。遂使民勞板蕩,將霣妖氛,蓋至十七年之久。而黃巢直逼關門,赤眉大入內地,雖有智者,又安所謀禦敵哉! 乃若正旦風霾,孝陵夜哭,恒星入月,帝曜下移,則天變見矣。又若僭號咸陽,略據太原,突入居庸,驟窺畿輔,則地險失矣。更若勤王之徼,征者未赴,罪已之詔,聞者不感,飾賈吏於輦下而機務盡輸,誘撥馬于營中而偵刺鮮實,則人事去矣。 當此之時,苟且以自救,忍恥以圖存者,止三策耳。余應桂請會師真、保,吳麟征請徙帥入衛,范景文、李邦華請遷國南都,此其可行者也。然而發言盈庭,是用不集者,智絀於晚圖,而事乖于窘步也。卒之北門鎖鑰盡授貂閹,東閣鼎鐺徒聞肉食,帑乏瓊林之聚,兵多祁父之呼,奪禁門而不啟,幸戚裡而卻返。斯時虞淵日墜,空想揮戈;周鼎天移,誰能沒水。蓋至後宮賜盡,三王出奔,國破家亡,既血飛於繡襪,生人死別,又腸斷於桓山,豈非涉亂世而多艱,生皇家而不幸者乎? 更可哀者,酌卮內殿,望火南宮。殺生取義,甯從青蓋之占;披髮投繯,不入景陽之井。然且朕屍可裂,民命毋殘,恨結幽泉,言存衣帶。語雲:「國君死社稷。」又雲:「亡國正其終。」宜乎蓐螻之蟄禦,誓欲前驅,而拔舍之大夫,相從地下也。 然而致禍有由,因衰激極。彼周業衰于幽、厲,不在憚狐;漢道替於桓、靈,豈關蜀郡。故明不亡于武皇者,以孝宗之蘊澤厚;而明無救于懷宗者,以熹廟之留毒長也。乃論者又以善善惡惡,郭公致亂,知人則哲,帝堯所難。即懷宗遺詔,亦以諸臣誤國,理或有然爾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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