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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三卷 景帝登極守禦(2)


  景帝景泰元年春正月,上皇書至,索大臣來迎。命公卿集議,廷臣因奏請遣官使北,賀節進冬衣。上謂必能識太上皇帝者始可行。群臣懼,謝罪。事遂寢。

  大同總兵郭登敗寇於栲栳山。寇入大同境,登率兵躡之。行七十裡,至水頭,日暮休兵。夜二鼓,有報雲:「東西沙窩賊營十二,皆自朔州掠回。」登召諸將問計,或言:「賊眾我寡,莫若全軍而還。」登曰:「我軍去城百里,一思退避,人馬疲倦,賊以鐵騎來追,即欲自全得乎?」按劍起曰:「敢言退者斬。」徑薄賊營。天漸明,賊以數百騎迎戰,登奮勇先登,諸軍繼進,呼聲震山谷。登射中二人,手刃一人,遂大破其眾。追奔四十餘裡,至栲栳山,斬首二百餘,奪還人馬器械萬計。進封定襄伯,食祿千一百石,與世券。是役也,登以八百騎破寇數千,為一時戰功第一。登為將智勇,善撫士卒,紀律嚴明,料敵制勝,動合機宜。在大同與賊相拒一年,大小數十戰,未曾挫衄。常恨馬少,步卒追賊不及。乃以己意設為夾地龍、飛天網,鑿為深塹,覆以土木,人馬通行,如履實地。賊入圍中,令人發機,自相擊撞,頃刻十餘裡皆陷。又用炮石擊賊,一發五十余步,人馬死者數十,賊傳以為神雲。時乜先分調各部擾邊,朱謙敗之于宣府,杜忠敗之于偏頭關,王翱敗之于遼東,馬昂敗之于甘州。修城堡,簡精銳,各邊皆有備。石亨佩大將軍印巡邊,石彪、楊俊亦間出,中國勢遂振。

  閏正月,叛人小田兒伏誅。小田兒為乜先鄉導,雜使中來瞷虛實,于謙授計侍郎王禕,就大同道誅之。

  二月,叛臣喜寧伏誅。寧懷二心,教乜先擾邊。且不欲送上皇還,上皇深惡之。甯又忌袁彬,誘彬出營,將殺之,上皇急救之,乃免。彬與上皇謀,遣寧傳命入京,令軍士高盤與俱。密書系盤髀間,令至宣府,與總兵等官計擒之。既至宣府,參將楊俊出,與寧飲城下,盤抱甯大呼,俊縱兵,遂縛寧送京,誅之。乜先聞寧誅,與賽刊王等分道入犯。

  三月,乜先、賽刊王寇大同、陽和,大同王寇偏頭關,答兒不花王寇亂柴溝,鐵哥不花王寇大同八裡店,鐵哥平章寇天城,脫脫不花王寇野狐嶺,並萬全。

  夏四月甲戌,戶部尚書金濂等議寇騎犯邊,大軍失利,遺有馬營、獨石、龍門、鵰鶚等處芻糧,宜令督儲侍郎劉璉、提督軍務副都禦史羅通及宣府總兵朱謙、遊擊楊能會計徙運宣府。從之。

  都督楊俊請大舉出塞,大同、宣府列營堅守為正兵,獨石、偏頭乘間設伏為奇兵,悉發京營與諸鎮兵,出塞逐北,而犁其王庭,可以得志。於謙曰:「報仇雪恥,臣等職也。顧興兵舉事,系社稷安危。即如俊所言,萬一我軍出塞,賊以偏師綴我,而別遣部落間道乘虛入寇,是自撤藩籬,非萬全計,臣愚未見其可。」上從謙議。

  大同參將許貴請遣使腆幣,以款寇兵,而徐為討伐計。於謙曰:「前者固非不遣使。都指揮季鐸、指揮岳謙遣,而寇騎已至關口。通政王複、少卿趙榮遣,而不獲征太上一信。其狡焉侮我而齕,何似而可言和?況乜先不共戴天仇也,理固不可和。萬一和而彼遂肆無厭之求,從之則坐弊,不從則生變,勢亦不可和。貴介冑之臣,而委靡退怯,法當誅。」是時上任謙方專,疏既入,於是邊將人人言戰守。乜先不得挾重相恫喝,抱空名不義之質,始謀歸太上矣。

  諜報乜先逼總兵朱謙于關子口。明日複報追石亨於雁門關。烽火連屬,眾皆恐,請大發兵援之。于謙策乜先大隊尚遠塞,必張疑兵以脅我。乃上方略,授石亨,使皆堅壁,而令各營秣馬厲士,若將大舉者。仍遣延綏總兵帥騎渡河,於保德州設伏截殺。從之。已而賊果不至。

  于謙以畿輔諸州郡兵力單甚,乃皆宿兵。奏遣都指揮陳旺、石端、王信、王竑等分屯涿鹿、真定、保定、易州諸處,而以右都督楊俊帥焉。久之,皆屹然重鎮。

  五月乙已,巡撫山西都禦史朱鑒奏:「乜先分道入寇,請令關隘守將畫地救援。寇犯河曲、保德、岢嵐,宜令偏頭關策應;犯甯化、靜樂、忻州、定襄、太原、清源、交城、文水,宜令山西策應;犯五台、繁峙、崞縣,宜令雁門關策應。其石州、寧鄉,宜令汾州守備分兵協守。」從之。武清侯石亨奏:「寇騎六萬圍代州,官軍出戰有斬獲。又分營雁門關一路,恐侵京師。」下廷臣議:「黃花鎮、鞍口,外衛西北邊境,內護陵寢京師,宜益兵守備。」從之。仍令兵部稽在京軍馬數以聞。寇騎犯宣府,總兵都督朱謙等率兵力戰,卻之,官軍陣亡者百四十人。都督江福等兵應援不利,殺傷百餘人。

  兵部言:「通事馬雲、馬青先奉使迤北,許乜先細樂伎女,又許與中國結婚,皆出自指揮吳良,致開邊釁,請寘諸法。」詔下錦衣衛鞫之。

  立京團營操法。初,太宗以北伐故,宿重兵燕中。會承平久,不能無老弱,公侯中貴人往往役占。土木之難,精銳略盡,雖有五軍、神機、三千諸營,然不相統一,每遇調遣,號令紛更,兵將不相識。於謙上言:「兵冗不練,遇敵輒敗。額四十余萬,非盡可用者,徒費大家米。」於是即諸營選馬步驍悍者十五萬,分為十營。每營各以都督領之。五千人為一小營,營以都指揮領之。團操以備警急,是為團營,而以謙總督。列侯石亨、楊洪、柳溥為總兵,太監曹吉祥、劉永誠等監之。余步騎仍歸三大營,曰老營。自是兵將相識,每出征即令原管都督領之,故號令歸一。洪、亨皆老將宿猾,而亨尤貪縱。謙威令嚴密,目視指屈口奏,悉合機宜。亨等雖為大帥,進止賞罰一由謙,相顧俯首而已。

  戮左都督楊俊。俊,楊洪子也,恃勇桀驁不可馴。先備獨石、馬營等。土木之變,棄城逃歸,馬營、龍門等入城皆不守。既而命為參將,帥兵巡哨懷來等處,複輒調永甯守備官軍於懷來,將永寧城西門砌塞。于謙劾其「方命專權,擅作威福」。詔宥不問。俊又以私怒都指揮陶忠,杖撻死。父洪懼禍,奏取俊還京,隨營操練。既至謙並劾其獨石棄城,喪師辱國,及懷來私仇,捶死邊將之罪,謂:「非誅俊,無以懲戒將來。」兵科給事中葉盛等亦劾之。於是逮系法司,議罪,斬於市。

  阿刺遣使貢馬請和,邊臣留之懷來,以聞。是時,韃靼政事,乜先專之,兵最多。脫脫不花雖為汗,兵少。知院阿刺兵又少。君臣鼎立,外親內忌。其合兵南侵,利多歸乜先,而弊則均受。及乜先欲和,恥屈意,陰使阿刺等來言。於是禮部會議,請遣太常少卿許彬、錦衣都指揮同知馬政譯來使情偽。彬等言:「乜先果欲議和罷兵,且奉還上皇。」奏至,帝問尚書學士陳循曰:「乜先可和耶?」循曰:「遣而備之。」上曰:「然。」乃降璽書厚賜阿刺,數:「乜先挾詐,義不可從。即阿刺必欲和好,待衛刺諸部落北歸,議和未晚。不然,朕不惜戰也。」

  六月,吏部尚書王直等言:「乜先遣使請上皇還京,蓋上下神祇陰誘其衷,使之悔悟。伏望皇上許其自新,遣使臣前去審察誠偽。如果至誠,特賜俯納,奉迎上皇以歸,不復事天臨民。陛下但當盡崇奉之禮,庶天倫厚而天眷益隆。」上曰:「卿言甚當。然此大位非我所欲,蓋天地祖宗宗室文武群臣之所為也。自大兄蒙塵,朕累遣內外官員齎金帛迎請,乜先挾詐不肯聽。若又使人往,恐假以送駕為名,羈留我使,率眾來犯京畿,愈加蒼生之患。卿等更加詳之,勿遺後患。」

  上皇駕至大同。先是,乜先入寇,聲言選戰馬奉上皇南歸。是日至大同,定襄伯郭登設計於城月門裡,具朝服以候。潛令人伏城上,俟上皇入,即下城閘板。既及門,寇覺之,遂擁上皇退去。

  武清侯石亨言:「雁門關一帶山口,雖已築塞,賊猶漫山徑過,須斷其半山可行之處。京城四面,宜築墩台以便瞭望。」署都督僉事劉鑒言:「京師與懷來止隔一山,請自懷來築煙墩,直至京師土城。遇事,舉火以報。」從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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