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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宗載神道碑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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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吏部尚書黃公神道碑(王直) 宣德十年,今天子嗣大寶位,臨萬邦,顧南京根本重地,建置百司,而置吏部為之首,宜得謹厚大臣往蒞之。九月,以命吏部左侍郎黃公宗載,陛辭之日,詔進為尚書以行。士大夫知公者,莫不譽歎,以為宜。在京南八年,以老疾求致仕。上初不許,章四上,乃許之。歸豐城故第。又幾年,年七十,以九疾終。訃聞,命禮部致祭,工部為治墳塋。明年十二月二十一日,葬於其鄉梨樹岡之原。葬已,其子儒剴來謝恩闕下,詣予拜且泣曰:「先考之葬,朝廷寵終之禮厚矣。於今得樹碑神道而未有文,敢以請。」予少於公而辱交久,誼不可辭。 黃氏于豐城為大家,公曾祖仲軒有隱德,祖以仁、考子貞以公貴,俱贈吏部侍郎,進尚書。妣皆贈淑人,進夫人。妻余氏,亦累封至夫人。 公自幼喜學,年十五已能為裡墊師,為郡庠弟子,從熊伯機受《春秋》,遂取進士。為行人,謹于自治,奉使四方,未嘗受饋遺。曆左右司副為司正,以父憂去,治喪無違禮,不飲酒食肉者三年。服除,領舊職。永樂癸未,以賢舉授湖廣按察檢事。時湖廣諸道,惟銅鼓、五開最難治,分巡刷卷者多憚行。蓋天下巨奸宿猾皆謫戌其間,善舞文弄法,興事撓官府,而陰把持其短長。往者欲稍按治,即糾結如沭漆不可解,欲一切漫漶,則見嗤。無可奈何,多避不肯往。公至,當刷卷,即毅然治行。到武夷,問風俗,知其人苦於從軍,女子惡為軍婦,不果嫁,男子則慮婦家往從戌,而以徭賦累已不果娶,至年三四十猶獨處。公召鄉老裡正,諭人道大端,俾轉相告語,務嫁娶以時,不踰月,成婚姻者三百餘家。他縣間風皆樂從,俗為之變。 乃榜諭銅鼓五開諸奸豪,數其罪惡,且發其善端,曰:「不改必寘之法。」眾知公務以德化人,相戒勿犯。比至,莫有幹分背理者。丙戌,征詣文淵閣,修《永樂大典》,書成,受賞而歸。戊子,朝廷以海運糧餉赴北京,下湖廣造海船四十九,命擇風憲官之賢且能者蒞其事,眾議以屬公,而工部所遣官務苛察生事,將聞於上以衒能。公鎮之以靜,消其毒螫而落其機牙,得不擾而成功。己醜,車駕將北征,遣都指揮吳正徵兵湖廣,王暴貪失期,上謂按察司官不糾劾,於是公與同僚皆坐累,謫楊青驛。公遽之如平時,遺一力受役,而躬自執爨,未嘗有不豫。暇則閱書史以吟詠自娛。 癸巳,複起為山東道監察禦史,侃侃自持,不肯少貶以徇俗。乙未,上親策士于廷,時鴻臚無卿丞,張斌任事,恃城守功最狼戾,多所中傷,人頗憚之,以不與讀卷,至爭論上前不已。公奏:「斌不學無識,不可以讀卷,乃敢煩瀆聖聽如此,當伏法。」士論壯之。丙申,命巡按交址。交址城中諸軍營房覆以茅,故多火。公兼知軍民歲歲伐材陶瓦備官用,然皆資權豪。命三司幙官稽其數,凡有取者皆著於籍,由是無敢私費,不半年,營房皆易以瓦覆,火患遂息。時工部尚書東萊黃公福掌交址藩憲二司,才行過人,而不事邊幅。禦史往者多庸常視之,至公獨恂恂恭讓,而法亦不廢。及歸,行李蕭然,無交址一物。東萊嘗語人曰:「吾久居此,所接禦史多矣,唯宗載知大體。」己亥,丁祖母憂,居家,有旨奪情,授貴州道監察禦史。益謹禮蹈義,遇事必究極是非,不曲隨苟止,於禍福利害不計也。 故再陷刑辟,而賴公道以免。甲辰,宣宗皇帝正位東宮,以東宮僚職輔導,擢詹事府丞。未幾,升行在吏部右侍郎。時少師蹇公猶兼領吏部事,多倚公。公協力一心,進退人才,必以公論,不苟為異同,故一時號得人。洪熙元年,賜誥命制詞有「清潔平恕,恭謹厚重」之褒。是年,遣祀夏禹及南鎮會稽山,因賜鈔八百錠,俾歸焚黃於墓下。其後嘗奉命往浙江理軍政,及伐宮殿大材於湖湘,設施措置,舉不失宜,故事集而民不告勞。久之,遂有南京之命,蓋上知其老而欲安之也。南京雖無銓選之勞,而勞於馭吏,蓋其人多邪巧才,見害必避,見利必趨,往往冒法以僥倖。公正已率物,無少回撓,屹然如太山喬嶽不可撼,陰陽闔辟,風雷雲雨,以榮悴百物,而細大不遺,其施博矣。 己未,進階資善大夫。詞曰:「寬和有執,廉靜自持。」又曰:「小心慎職,始終不諭。」人以為實錄。當是時,公卿大夫齒德之盛莫如公,及致仕而歸,猶康強無恙。士大夫出餞都門外,瞻望諮嗟,漢之疏傅不過也。公既孝于親,尤篤于二兄。仲氏宗曼有孫孤承裔,貧苦不能自立,公命其子文凱、儒凱收養之。文凱先卒,獨儒凱繼其家。及公歸,即為承裔治居室,使仍守舊業,毋廢墜。其施於鄉族,細行之美尤多,茲不載。姑序次其大者,俾刻諸神道,而系以銘。 銘曰: 在太祖世,經術取士。公乃奮興,以克有位。 于皇太宗,複舉用公。揚於外台,以肅庶工。 出入中外,有勞有烈。人望謂何,邦家之傑。 遂丞詹事,遂佐塚卿。式展其猷,以宏厥聲。 天官之尊,天子所命。殿于南京,亦罔不正。 祗事列聖,殆五十年。殊錫寵褒,帝制在焉。 達尊者三,公則兼備。哀榮始終,莫與為比。 梨樹之原,峨峨新阡。刻此銘詞,百世之傳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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