蹇義墓誌銘_明名臣琬琰錄

蹇義墓誌銘

　　▼少師忠定蹇公墓誌銘（楊士奇）

　　宣德十年正月十有五日，少師吏部尚書蹇公薨於位。先四日，以疾聞。上遣太監范弘以醫來視，賜鈔萬緡。明日，范太監以眾醫偕來。又明日，疾革，範複來，問所欲言，對曰：「陛下初嗣大寶，義獨寡祐，不能効分寸禆益。然區區犬馬之誠，所望于聖明者，惟敬守洪武成憲，始終不渝耳。」言已而絕。訃聞，上深悼歎。屬時國有大事，悉停諸祀，特賜鈔萬緡，勅工部治喪葬，贈公特進光祿大夫、太師，諡忠定，遣官賜祭，而官其長子英。英等奉櫬歸葬有日，求予為銘。予與公同朝三十有五年，而事仁宗皇帝，自登儲至大位，始終皆陪公。公國家老成人，所以啟益士奇蓋多，不敢辭。

　　蹇氏世家重慶之巴縣，宋以來多顯仕，自公高曾以下，始隱居不出。曾祖繼祖，妣牟，祖均壽，妣雍，考源武，妣胡。繼羅。以公貴，贈曾祖、祖、考皆榮祿大夫、少師、吏部尚書，曾祖妣、祖妣、妣皆夫人。

　　公諱義，字直之。生而岐嶷，長端重，不好弄，而嗜學弗懈。始從裡社師，中書左丞殷哲時為郡守，一見異之，引充郡學弟子員。語其師曰：「是兒將來遠到，非吾所及，當成就之。」而公不煩程督，日益有進。洪武甲子，中四川鄉試。明年，中禮部會試，廷試賜同進士出身，擢中書舍人，授征士郎，見重太祖高皇帝，每前奏事，率稱旨而數見獎賚。初名瑢，一日奏事畢，問：「汝蹇叔之後乎？」親灑宸翰，書「義」字賜之，以易舊名。時丁羅夫人憂，賜道裡費，且命馳馹歸，蓋特恩雲。服闋，仍舊職。滿三載，吏部奏當調，特命。終九載，朝夕左右，凡機密文字，必以付公，而小心敬慎，久而愈篤。建文中，升吏部侍郎，授嘉議大夫。太宗文皇帝入正大統，轉左侍郎，數月升吏部尚書，授資善大夫。時政令制度有非洪武之舊者，詔悉複之。公從容為上言「損益，貴適時宜」，間舉數事，陳說本未。文皇帝以公忠實，悉從其言。小人有譖公不忘建文者，賴上聖明，不聽。有除官不得善地訴公者，上皆斥之。

　　永樂二年，冊仁宗皇帝為皇太子，命公為詹事。時師傅皆以勳臣兼之，而輔導責任文臣，詹事蓋元僚也。上欲有諭皇太子，率諭詹事往導意，公亦委曲周悉。皇太子尤愛重公，所言靡不信用。滿三載，升資政大夫。七年，車駕巡狩北京，命皇太子監國。中外庶務，惟諸王及遠夷有奏請詣行在，余悉啟聞處分。公熟于典故，達於政體，孜孜無倦，不動聲色，而事賴以濟。賜誥，以其官秩封贈二代。滿九載，賜勅有「秉心正直」及「淳良篤實，禆益國家」之褒。數奉命兼禮部事，雖職務填委，處之裕如。

　　十七年，丁父喪歸。上及皇太子皆遣官賜祭，皇太子贈賻尤厚，有詔起複。公詣北京謝，上慰勞再三，賜鈔千緡，遣中官護送歸南京。明年，從皇太子朝北京，遂命公巡撫直隸應天等府州，問兵民休戚及文武吏之賢否而升黜之。謂「國家多事之際，悉以法繩吏，人將不勝」，特黜其太甚者數人，餘多見寬貸。而兵民吏弊當建革者，具奏行之。

　　仁宗皇帝初嗣位，一切政議預者三、四人，而公居首。進少保兼吏部尚書，二俸俱支，賜冠服、象笏及玉帶二，遂進少傅，又進少師，賜師傅之臣銀章各一，其文曰「繩愆糾繆。」公首被賜，上諭之曰：「朕有過舉，卿即具疏，用此封識進來。」蓋望公等匡直也。繼賜誥授榮祿大夫，封贈三代及妻于公數人。誥詞，上特增曰：「勿謂崇高而難入，勿以有所從違而或怠。」所以望公等者至切也。又念公侍從監國舊勞，制特蹇忠貞印賜之。其賜勅有「以善翊君，勞心焦思，二十餘年，夷險一致」之褒。時修《太宗皇帝實錄》，命公監修。

　　宣宗皇帝嗣位，一切政議屬公數人，如仁考之初。繼奉命監修仁宗皇帝實錄。書成，賜白金、文綺、鞍馬，扈從往庶人高煦還，寵賚尤厚。後從巡邊，既還，以公年老，不欲煩以有司之務，賜勅曰：「卿事祖宗，積効勤誠。朕嗣統以來，尤資贊輔，夙夜在念，圖善始終。蓋以卿春秋高，尚典劇司，優老待賢，禮非攸當。況師保之重，寅亮為職，不煩庶政，乃副倚毗。可輟吏部之務，朝夕在朕左右，相與討論至理，共寧邦家。卿其專精神，審思慮，益致嘉猷，用稱眷倚老成之意。」繼賜銀章一，其文曰「忠厚寬宏，以益褒德」雲。賜新第于文明門內，寵錫洊加。吏部言公曆少師九載，降勅褒諭，仍賜宴禮部。是歲生日，賜白金、文綺。是日，齋宿於公所，疾越五日，竟不起，享年七十有三。

　　公為人沈深質實，和厚簡靜，內有孝友之行。事君有誠，處人有量，無所咈逆，未嘗輕涉一語傷物。至於議法，亦不苟為，包含必歸中正。曆事五朝，凡五十年，所履坦坦，無一日顛躓之憂。退朝之暇，手不釋卷。貴而能謙，富而能約，上前所言，未嘗退以語人，蓋天下有陰被其利者矣。士奇嘗竊論之，「魯簡肅之忠實不欺，李文正之不為傷人害物，張忠定之不飭玩好，傅獻簡之遇人以誠，范忠文之不設城府，公蓋兼有之矣。」

　　元配劉氏，繼張氏，皆封夫人。子男四：長英，次芳，次芸，次荃。英、荃皆尚寶司丞。男孫四：霖、震、沾、露。

　　公之葬以薨之歲某月某日，墓在巴縣某鄉某原先塋之次。

　　銘曰：

　　節乎蜀山，浩乎蜀川。孕精毓靈，挺生偉人。
　　溫中穆外，履夷蹈素。皇明麗天，奮躍自下。
　　在帝左右，秉公與誠。掌帝之制，播告四方。
　　進貳天官，遂職塚宰。簡用俊良，往興至理。

　　帝命洊隆，俾輔聖儲。陳厥謀謨，聖罔弗俞。
　　四紀在廷，三翼升禦。肅肅師臣，秉王之度。
　　一念惟仁，永矢不渝。寅畏小心，保終猶初。
　　陰利逮人，人則罔覺。惟帝昭明，褒詔有數。
　　嗚呼忠定，維國老成。曷不憖遺，翼我聖明。
　　生榮死哀，死且不朽。昭德刊辭，永告爾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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