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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興元年


  三月,乃命元起進據南堂西陼,田安之頓城北,王世興頓曲水故城。是時張沖死,其眾複推軍主薛元嗣及沖長史程茂為主。

  乙巳,南康王即帝位於江陵,改永元三年為中興元年,遙廢東昏為涪陵王。以高祖為尚書左僕射,加征東大將軍、都督征討諸軍事,假黃鉞。西台又遣冠軍將軍蕭穎達領兵會於軍。是日,元嗣軍主沈難當率輕舸數千,亂流來戰,張惠紹等擊破,盡擒之。四月,高祖出沔,命王茂、蕭穎達等進軍逼郢城。元嗣戰頗疲,因不敢出。諸將欲攻之,高祖不許。五月,東昏遣甯朔將軍吳子陽、軍主光子衿等十三軍救郢州,進據巴口。

  六月,西台遣衛尉席闡文勞軍,齎蕭穎胄等議,謂高祖曰:「今頓兵兩岸,不並軍圍郢,定西陽、武昌,取江州,此機已失;莫若請救于魏,與北連和,猶為上策。」高祖謂闡文曰:「漢口路通荊、雍,控引秦、梁,糧運資儲,聽此氣息,所以兵壓漢口,連絡數州。今若並軍圍城,又分兵前進,魯山必阻沔路,所謂扼喉。若糧運不通,自然離散,何謂持久?鄧元起近欲以三千兵往定尋陽,彼若歡然悟機,一酈生亦足;脫距王師,故非三千能下。進退無據,未見其可。西陽、武昌,取便得耳,得便應鎮守。守兩城不減萬人,糧儲稱是,卒無所出。脫賊軍有上者,萬人攻一城,兩城勢不得相救。若我分軍應援,則首尾俱弱;如其不遣,孤城必陷。一城既沒,諸城相次土崩,天下大事於是去矣。若郢州既拔,席捲沿流,西陽、武昌,自然風靡,何遽分兵散眾,自貽其憂!且丈夫舉動,言靜天步;況擁數州之兵以誅群豎,懸河注火,奚有不滅?豈容北面請救,以自示弱!彼未必能信,徒貽我醜聲。此之下計,何謂上策?卿為我白鎮軍:前途攻取,但以見付,事在目中,無患不捷,恃鎮軍靖鎮之耳。」

  吳子陽等進軍武口,高祖乃命軍主樑天惠、蔡道祐據漁湖城,唐修期、劉道曼屯白陽壘,夾兩岸而待之。子陽又進據加湖,去郢三十裡,傍山帶水,築壘柵以自固。魯山城主房僧寄死,眾複推助防孫樂祖代之。七月,高祖命王茂帥軍主曹仲宗、康絢、武會超等潛師襲加湖,將逼子陽。水涸不通艦,其夜暴長,眾軍乘流齊進,鼓噪攻之,賊俄而大潰,子陽等竄走,眾盡溺于江。王茂虜其餘而旋。於是郢、魯二城相視奪氣。

  先是,東昏遣冠軍將軍陳伯之鎮江州,為子陽等聲援。高祖乃謂諸將曰:「夫征討未必須實力,所聽威聲耳。今加湖之敗,誰不弭服。陳虎牙即伯之子,狼狽奔歸,彼間人情,理當忷懼,我謂九江傳檄可定也。」因命搜所獲俘囚,得伯之幢主蘇隆之,厚加賞賜,使致命焉。魯山城主孫樂祖、郢城主程茂、薛元嗣相繼請降。初,郢城之閉,將佐文武男女口十余萬人,疾疫流腫死者十七八,及城開,高祖並加隱恤,其死者命給棺槥。

  先是,汝南人胡文超起義于灄陽,求討義陽、安陸等郡以自效,高祖又遣軍主唐修期攻隨郡,並克之。司州刺史王僧景遣子貞孫入質。司部悉平。

  陳伯之遣蘇隆之反命,求未便進軍。高祖曰:「伯之此言,意懷首鼠,及其猶豫,急往逼之,計無所出,勢不得暴。」乃命鄧元起率眾,即日沿流。八月,天子遣黃門郎蘇回勞軍。高祖登舟,命諸將以次進路,留上庸太守韋睿守郢城,行州事。鄧元起將至尋陽,陳伯之猶猜懼,乃收兵退保湖口,留其子虎牙守盆城。及高祖至,乃束甲請罪。

  九月,天子詔高祖平定東夏,並以便宜從事。是月,留少府、長史鄭紹叔守江州城。前軍次蕪湖,南豫州刺史申胄棄姑孰走,至是時大軍進據之,仍遣曹景宗、蕭穎達領馬步進頓江寧。東昏遣征虜將軍李居士率步軍迎戰,景宗擊走之。於是王茂、鄧元起、呂僧珍進據赤鼻邏,曹景宗、陳伯之為游兵。是日,新亭城主江道林率兵出戰,眾軍擒之於陣。大軍次新林,命王茂進據越城,曹景宗據皁莢橋,鄧元起據道士墩,陳伯之據籬門。道林餘眾退屯航南,義軍迫之,因複散走,退保朱爵,憑淮以自固。時李居士猶據新亭壘,請東昏燒南岸邑屋以開戰場。自大航以西、新亭以北,蕩然矣。

  十月,東昏石頭軍主朱僧勇率水軍二千人歸降。東昏又遣征虜將軍王珍國率軍主胡虎牙等列陣于航南大路,悉配精手利器,尚十余萬人。閹人王倀子持白虎幡督率諸軍,又開航背水,以絕歸路。王茂、曹景宗等掎角奔之,將士皆殊死戰,無不一當百,鼓噪震天地。珍國之眾,一時土崩,投淮死者,積屍與航等,後至者乘之以濟,於是朱爵諸軍望之皆潰。義軍追至宣陽門,李居士以新亭壘、徐元瑜以東府城降,石頭、白下諸軍並宵潰。壬午,高祖鎮石頭,命眾軍圍六門,東昏悉焚燒門內,驅逼營署、官府併入城,有眾二十萬。青州刺史桓和紿東昏出戰,因以其眾來降。高祖命諸軍築長圍。

  初,義師之逼,東昏遣軍主左僧慶鎮京口,常僧景鎮廣陵,李叔獻屯瓜步,及申胄自姑孰奔歸,又使屯破墩以為東北聲援。至是,高祖遣使曉喻,並率眾降。乃遣弟輔國將軍秀鎮京口,輔國將軍恢屯破墩,從弟甯朔將軍景鎮廣陵。吳郡太守蔡夤棄郡赴義師。

  十二月丙寅旦,兼衛尉張稷、北徐州刺史王珍國斬東昏,送首義師。高祖命呂僧珍勒兵封府庫及圖籍,收甗妾潘妃及凶党王咺之以下四十一人屬吏誅之。宣德皇后令廢涪陵王為東昏侯,依漢海昏侯故事。授高祖中書監、都督揚、南徐二州諸軍事、大司馬、錄尚書、驃騎大將軍、揚州刺史,封建安郡公,食邑萬戶,給班劍四十人,黃鉞、侍中、征討諸軍事並如故;依晉武陵王遵承制故事。

  己卯,高祖入屯閱武堂。下令曰:「皇家不造,遘此昏凶,禍挻動植,虐被人鬼,社廟之危,蠢焉如綴。吾身籍皇宗,曲荷先顧,受任邊疆,推轂萬里,眷言瞻烏,痛心在目,故率其尊主之情,厲其忘生之志。雖寶曆重升,明命有紹,而獨夫醜縱,方煽京邑。投袂援戈,克弭多難。虐政橫流,為日既久,同惡相濟,諒非一族。仰稟朝命,任在專征,思播皇澤,被之率土。凡厥負釁,鹹與惟新。可大赦天下;唯王咺之等四十一人不在赦例。」

  又令曰:「夫樹以司牧,非役物以養生;視民如傷,豈肆上以縱虐。廢主棄常,自絕宗廟。窮凶極悖,書契未有。征賦不一,苛酷滋章。緹繡土木,菽粟犬馬,徵發閭左,以充繕築。流離寒暑,繼以疫鬁,轉死溝渠,曾莫救恤,朽肉枯骸,烏鳶是厭。加以天災人火,屢焚宮掖,官府台寺,尺椽無遺,悲甚《黍離》,痛兼《麥秀》。遂使億兆離心,疆徼侵弱,斯人何辜,離此塗炭!今明昏遞運,大道公行,思治之氓,來蘇茲日。猥以寡薄,屬當大寵,雖運距中興,艱同草昧,思闡皇休,與之更始。凡昏制、謬賦、淫刑、濫役,外可詳檢前源,悉皆除蕩。其主守散失,諸所損耗,精立科條,咸從原例。」

  又曰:「永元之季,乾維落紐。政實多門,有殊衛文之代;權移於下,事等曹恭之時。遂使閹尹有翁媼之稱,高安有法堯之旨。鬻獄販官,錮山護澤,開塞之機,奏成小丑。直道正義,擁抑彌年,懷冤抱理,莫知誰訴。奸吏因之,筆削自己。豈直賈生流涕,許伯哭時而已哉!今理運惟新,政刑得所,矯革流弊,實在茲日。可通檢尚書眾曹,東昏時諸諍訟失理及主者淹停不時施行者,精加訊辨,依事議奏。」

  又下令,以義師臨陣致命及疾病死亡者,並加葬斂,收恤遺孤。又令曰:「朱爵之捷,逆徒送死者,特許家人殯葬;若無親屬,或有貧苦,二縣長尉即為埋掩。建康城內,不達天命,自取淪滅,亦同此科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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