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侯景傳(2)


  十二月,景率軍圍譙城不下,退攻城父,拔之。又遣其行台左丞王偉、左民郎中王則詣闕獻策,求諸元子弟立為魏主,輔以北伐,許之。詔遣太子舍人元貞為咸陽王,須渡江,許即偽位,乘輿副禦以資給之。

  齊文襄又遣慕容紹宗追景,景退入渦陽,馬尚有數千匹,甲卒數萬人,車萬餘輛,相持於渦北。景軍食盡,士卒並北人,不樂南渡,其將暴顯等各率所部降于紹宗。景軍潰散,乃與腹心數騎自峽石濟淮,稍收散卒,得馬步八百人,奔壽春,監州韋黯納之。景啟求貶削,優詔不許,仍以為豫州牧,本官如故。

  景既據壽春,遂懷反叛,屬城居民,悉召募為軍士,輒停責市估及田租,百姓子女悉以配將卒。又啟求錦萬匹,為軍人袍,領軍朱異議以禦府錦署止充頒賞遠近,不容以供邊城戎服,請送青布以給之。景得布,悉用為袍衫,因尚青色。又以台所給仗,多不能精,啟請東冶鍛工,欲更營造,敕並給之。景自渦陽敗後,多所徵求,朝廷含弘,未嘗拒絕。

  先是,豫州刺史貞陽侯淵明督眾軍圍彭城,兵敗沒于魏。至是,遣使還述魏人請追前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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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二年二月,高祖又與魏連和。景聞之懼,馳啟固諫,高祖不從。爾後表疏跋扈,言辭不遜。鄱陽王範鎮合肥,及司州刺史羊鴉仁俱累啟稱景有異志,領軍朱異曰:「侯景數百叛虜,何能為役?」並抑不奏聞,而逾加賞賜,所以奸謀益果。又知臨賀王正德怨望朝廷,密令要結,正德許為內啟。八月,景遂發兵反,攻馬頭、木柵,執太守劉神茂、戍主曹璆等。於是詔郢州刺史鄱陽王范為南道都督,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為北道都督,司州刺史柳仲禮為西道都督,通直散騎常侍裴之高為東道都督,同討景,濟自曆陽;又令開府儀同三司、丹陽尹、邵陵王綸持節,董督眾軍。

  十月,景留其中軍王顯貴守壽春城,出軍偽向合肥,遂襲譙州,助防董紹先開城降之,執刺史豊城侯泰。高祖聞之,遣太子家令王質率兵三千巡江遏防。景進攻曆陽,曆陽太守莊鐵遣弟均率數百人夜斫景營,不克,均戰沒,鐵又降之。蕭正德先遣大船數十艘,偽稱載荻,實裝濟景。景至京口,將渡,慮王質為梗。俄而質無故退,景聞之尚未信也,乃密遣覘之。謂使者曰:「質若審退,可折江東樹枝為驗。」覘人如言而返,景大喜曰:「吾事辦矣。」乃自採石濟,馬數百匹,兵千人,京師不之覺。景即分襲姑孰,執淮南太守文成侯寧,遂至慈湖。於是詔以揚州刺史宣城王大器為都督城內諸軍事,都官尚書羊侃為軍師將軍以副焉;南浦侯推守東府城,西豊公大春守石頭城,輕車長史謝禧守白下。

  既而景至朱雀航,蕭正德先屯丹陽郡,至是,率所部與景合。建康令庾信率兵千餘人屯航北,見景至航,命徹航,始除一舶,遂棄軍走南塘,遊軍複閉航渡景。皇太子以所乘馬授王質,配精兵三千,使援庾信。質至領軍府,與賊遇,未陣便奔走,景乘勝至闕下。西豊公大春棄石頭城走,景遣其儀同於子悅據之。謝禧亦棄白下城走。景於是百道攻城,持火炬燒大司馬、東西華諸門。城中倉卒,未有其備,乃鑿門樓,下水沃火,久之方滅。賊又斫東掖門將開,羊侃鑿門扇,刺殺數人,賊乃退。又登東宮牆,射城內,至夜,太宗募人出燒東宮,東宮台殿遂盡。景又燒城西馬廄、士林館、太府寺。明日,景又作木驢數百攻城,城上飛石擲之,所值皆碎破。景苦攻不克,傷損甚多,乃止攻,築長圍以絕內外,啟求誅中領軍朱異、太子右衛率陸驗、兼少府卿徐膋、制局監周石珍等。城內亦射賞格出外:「有能斬景首,授以景位,並錢一億萬,布絹各萬匹,女樂二部。」

  十一月,景立蕭正德為帝,即偽位於儀賢堂,改年曰正平。初,童謠有「正平」之言,故立號以應之。景自為相國、天柱將軍,正德以女妻之。

  景又攻東府城,設百尺樓車,鉤城堞盡落,城遂陷。景使其儀同盧暉略率數千人,持長刀夾城門,悉驅城內文武裸身而出,賊交兵殺之,死者二千余人。南浦侯推是日遇害。景使正德子見理、儀同盧暉略守東府城。

  景又於城東西各起一土山以臨城內,城內亦作兩山以應之,王公以下皆負土。初,景至,便望克定京師,號令甚明,不犯百姓。既攻城不下,人心離阻,又恐援軍總集,眾必潰散,乃縱兵殺掠,交屍塞路,富室豪家,恣意裒剝,子女妻妾,悉入軍營。及築土山,不限貴賤,晝夜不息,亂加毆棰,疲羸者因殺之以填山,號哭之聲,響動天地。百姓不敢藏隱,並出從之,旬日之間,眾至數萬。

  景儀同範桃棒密遣使送款乞降,會事泄見殺。至是,邵陵王綸率西豊公大春、新塗將軍永安侯確、超武將軍南安鄉侯駿、前譙州刺史趙伯超、武州刺史蕭弄璋、步兵校尉尹思合等,馬步三萬發自京口,直據鐘山。景黨大駭,具船舟鹹欲逃散,分遣萬餘人距綸,綸擊大破之,斬首千餘級。旦日,景複陳兵覆舟山北,綸亦列陣以待之。景不進,相持。會日暮,景引軍還,南安侯駿率數十騎挑之,景回軍與戰,駿退。時趙伯超陳于玄武湖北,見駿急,不赴,乃率軍前走,眾軍因亂,遂敗績。綸奔京口。賊盡獲輜重器甲,斬首數百級,生俘千餘人,獲西豊公大春、綸司馬莊丘惠達、直閣將軍鬍子約、廣陵令霍俊等,來送城下徇之,逼雲「已擒邵陵王」,俊獨雲「王小小失利,已全軍還京口,城中但堅守,援軍尋至」。賊以刀毆之,俊言辭顏色如舊,景義而釋之。

  是日,鄱陽世子嗣、裴之高至後渚,結營于蔡洲。景分軍屯南岸。

  十二月,景造諸攻具及飛樓、橦車、登城車、登堞車、階道車、火車,並高數丈,一車至二十輪,陳于闕前,百道攻城並用焉。以火車焚城東南隅大樓,賊因火勢以攻城,城上縱火,悉焚其攻具,賊乃退。又築土山以逼城,城內作地道以引其土山,賊又不能立,焚其攻具,還入於柵。材官將軍宋嶷降賊,因為立計,引玄武湖水灌台城,城外水起數尺,闕前禦街並為洪波矣。又燒南岸民居營寺,莫不鹹盡。

  司州刺史柳仲禮、衡州刺史韋粲、南陵太守陳文徹、宣猛將軍李孝欽等,皆來赴援。鄱陽世子嗣、裴之高又濟江。仲禮營朱雀航南,裴之高營南苑,韋粲營青塘,陳文徹、李孝欽屯丹陽郡,鄱陽世子嗣營小航南,並緣淮造柵。及曉,景方覺,乃登禪靈寺門樓望之,見韋粲營壘未合,先渡兵擊之。粲拒戰敗績,景斬粲首徇於城下。柳仲禮聞粲敗,不遑貫甲,與數十騎馳赴之,遇賊交戰,斬首數百,投水死者千余人。仲禮深入,馬陷泥,亦被重創。自是賊不敢濟岸。

  邵陵王綸與臨成公大連等自東道集于南岸,荊州刺史湘東王繹遣世子方等、兼司馬吳曄、天門太守樊文皎下赴京師,營於湘子岸前,高州刺史李遷仕、前司州刺史羊鴉仁又率兵繼至。既而鄱陽世子嗣、永安侯確、羊鴉仁、李遷仕、樊文皎率眾渡淮,攻賊東府城前柵,破之,遂結營于青溪水東。景遣其儀同宋子仙頓南平王第,緣水西立柵相拒。景食稍盡,至是米斛數十萬人相食者十五六。

  初,援兵至北岸,百姓扶老攜幼以候王師,才得過淮,便競剝掠,賊黨有欲自拔者,聞之鹹止。賊之始至,城中才得固守,平蕩之事,期望援軍。既而四方雲合,眾號百萬,連營相持,已月餘日,城中疾疫,死者太半。

  景自歲首以來乞和,朝廷未之許,至是事急乃聽焉。請割江右四州之地,並求宣城王大器出送,然後解圍濟江;仍許遣其儀同於子悅、左丞王偉入城為質。中領軍傅岐議以宣城王嫡嗣之重,不容許之。乃請石城公大款出送,詔許焉。遂于西華門外設壇,遣尚書僕射王克、兼侍中上甲鄉侯韶、兼散騎常侍蕭瑳與於子悅、王偉等,登壇共盟。左衛將軍柳津出西華門下,景出其柵門,與津遙相對,刑牲歃血。

  南兗州刺史南康嗣王會理、前青、冀二州刺史湘潭侯退、西昌侯世子彧率眾三萬,至於馬邛州。景慮北軍自白下而上,斷其江路,請悉勒聚南岸,敕乃遣北軍進江潭苑。景啟稱:「永安侯、趙威方頻隔柵見詬臣,雲『天子自與汝盟,我終當逐汝』。乞召入城,即當進發。」敕並召之。景又啟雲:「西岸信至,高澄已得壽春、鐘離,便無處安足。權借廣陵、譙州,須征得壽春、鐘離,即以奉還朝廷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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