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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景宗傳


  曹景宗,字子震,新野人也。父欣之,為宋將,位至征虜將軍、徐州刺史。景宗幼善騎射,好畋獵。常與少年數十人澤中逐麞鹿,每眾騎赴鹿,鹿馬相亂,景宗於眾中射之,人皆懼中馬足,鹿應弦輒斃,以此為樂。未弱冠,欣之於新野遣出州,以匹馬將數人,于中路卒逢蠻賊數百圍之。景宗帶百餘箭,乃馳騎四射,每箭殺一蠻,蠻遂散走,因是以膽勇知名。頗愛史書,每讀《穰苴》、《樂毅傳》,輒放卷歎息曰:「丈夫當如是!」辟西曹不就。宋元徽中,隨父出京師,為奉朝請、員外,遷尚書左民郎。尋以父憂去職,還鄉里。服闋,刺史蕭赤斧板為冠軍中兵參軍,領天水太守。

  時建元初,蠻寇群動,景宗東西討擊,多所擒破。齊鄱陽王鏘為雍州,複以為征虜中兵參軍,帶馮翊太守督峴南諸軍事,除屯騎校尉。少與州裡張道門厚善。道門,齊車騎將軍敬兒少子也,為武陵太守。敬兒誅,道門於郡伏法,親屬故吏莫敢收,景宗自襄陽遣人船到武陵,收其屍骸,迎還殯葬,鄉里以此義之。

  建武二年,魏主托跋宏寇赭陽,景宗為偏將,每沖堅陷陣,輒有斬獲,以勳除遊擊將軍。四年,太尉陳顯達督眾軍北圍馬圈,景宗從之,以甲士二千設伏,破魏援托跋英四萬人。及克馬圈,顯達論功,以景宗為後,景宗退無怨言。魏主率眾大至,顯達宵奔,景宗導入山道,故顯達父子獲全。五年,高祖為雍州刺史,景宗深自結附,數請高祖臨其宅。時天下方亂,高祖亦厚加意焉。永元初,表為冠軍將軍、竟陵太守。及義師起,景宗聚眾,遣親人杜思沖勸先迎南康王於襄陽即帝位,然後出師,為萬全計。高祖不從,語在《高祖紀》。

  高祖至竟陵,以景宗與冠軍將軍王茂濟江,圍郢城,自二月至於七月,城乃降。複帥眾前驅至南州,領馬步軍取建康。道次江寧,東昏將李居士以重兵屯新亭,是日選精騎一千至江寧行頓,景宗始至,安營未立;且師行日久,器甲穿弊,居士望而輕之,因鼓噪前薄景宗。景宗被甲馳戰,短兵裁接,居士棄甲奔走,景宗皆獲之,因鼓而前,徑至皁莢橋築壘。景宗又與王茂、呂僧珍掎角,破王珍國於大航。茂沖其中堅,應時而陷,景宗縱兵乘之。景宗軍士皆桀黠無賴,禦道左右,莫非富室,抄掠財物,略奪子女,景宗不能禁。及高祖入頓新城,嚴申號令,然後稍息。複與眾軍長圍六門。城平,拜散騎常侍、右衛將軍,封湘西縣侯,食邑一千六百戶。仍遷持節、都督郢、司二州諸軍事、左將軍、郢州刺史。

  天監元年,進號平西將軍,改封竟陵縣侯。

  景宗在州,鬻貨聚斂。于城南起宅,長堤以東,夏口以北,開街列門,東西數裡,而部曲殘橫,民頗厭之。二年十月,魏寇司州,圍刺史蔡道恭。時魏攻日苦,城中負板而汲,景宗望門不出,但耀軍遊獵而已。及司州城陷,為禦史中丞任昉所奏。高祖以功臣寢而不治,征為護軍。既至,複拜散騎常侍、右衛將軍。

  五年,魏托跋英寇鐘離,圍徐州刺史昌義之。高祖詔景宗督眾軍援義之,豫州刺史韋睿亦預焉,而受景宗節度。詔景宗頓道人洲,待眾軍齊集俱進。景宗固啟,求先據邵陽洲尾,高祖不聽。景宗欲專其功,乃違詔而進,值暴風卒起,頗有淹溺,複還守先頓。高祖聞之,曰:「此所以破賊也。景宗不進,蓋天意乎!若孤軍獨往,城不時立,必見狼狽。今得待眾軍同進,始大捷矣。」及韋睿至,與景宗進頓邵陽洲,立壘去魏城百余步。魏連戰不能卻,殺傷者十二三,自是魏軍不敢逼。景宗等器甲精新,軍儀甚盛,魏人望之奪氣。魏大將楊大眼對橋北岸立城,以通糧運,每牧人過岸伐芻槁,皆為大眼所略。景宗乃募勇敢士千餘人,徑渡大眼城南數裡築壘,親自舉築。大眼率眾來攻,景宗與戰破之,因得壘成。使別將趙草守之,因謂為趙草城,是後恣芻牧焉。大眼時遣抄掠,輒反為趙草所獲。先是,高祖詔景宗等逆裝高艦,使與魏橋等,為火攻計。令景宗與睿各攻一橋,睿攻其南,景宗攻其北。

  六年三月,春水生,淮水暴長六七尺。睿遣所督將馮道根、李文釗、裴邃、韋寂等乘艦登岸,擊魏洲上軍盡殪。景宗因使眾軍皆鼓噪亂登諸城,呼聲震天地,大眼於西岸燒營,英自東岸棄城走。諸壘相次土崩,悉棄其器甲,爭投水死,淮水為之不流。景宗令軍主馬廣,躡大眼至濊水上,四十餘裡,伏屍相枕。義之出逐英至洛口,英以匹馬入梁城。緣淮百餘裡,屍骸枕藉,生擒五萬餘人,收其軍糧器械,積如山嶽,牛馬驢騾,不可勝計。景宗乃搜軍所得生口萬余人,馬千匹,遣獻捷,高祖詔還本軍,景宗振旅凱入,增封四百,並前為二千戶,進爵為公。詔拜侍中、領軍將軍,給鼓吹一部。

  景宗為人自恃尚勝,每作書,字有不解,不以問人,皆以意造焉。雖公卿無所推揖;惟韋睿年長,且州裡勝流,特相敬重,同宴禦筵,亦曲躬謙遜,高祖以此嘉之。景宗好內,妓妾至數百,窮極錦繡。性躁動,不能沈默,出行常欲褰車帷幔,左右輒諫以位望隆重,人所具瞻,不宜然。景宗謂所親曰:「我昔在鄉里,騎快馬如龍,與年少輩數十騎,拓弓弦作霹靂聲,箭如餓鴟叫。平澤中逐麞,數肋射之,渴飲其血,饑食其肉,甜如甘露漿。覺耳後風生,鼻頭出火,此樂使人忘死,不知老之將至。今來揚州作貴人,動轉不得,路行開車幔,小人輒言不可。閉置車中,如三日新婦。遭此邑邑,使人無氣。」為人嗜酒好樂,臘月於宅中,使作野虖逐除,遍往人家乞酒食。本以為戲,而部下多剽輕,因弄人婦女,奪人財貨。高祖頗知之,景宗乃止。高祖數宴見功臣,共道故舊,景宗醉後謬忘,或誤稱下官,高祖故縱之,以為笑樂。

  七年,遷侍中、中衛將軍、江州刺史。赴任卒于道,時年五十二。詔賻錢二十萬,布三百匹,追贈征北將軍、雍州刺史、開府儀同三司。諡曰壯。子皎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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