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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莊宗李存勖紀(10)


  冬十月庚申朔,宰臣及文武三品以上官赴長壽宮,上大行皇太后諡曰貞簡皇太后。辛酉,幸甘泉,遂幸壽安陵。壬戌,魏王繼岌率師至鳳翔,先遣使馳檄以諭蜀部。丁卯,奉皇太后尊諡寶冊赴西京錄座,宰臣豆盧革攝太尉讀冊文,吏部尚書李琪讀寶文,百官素服,班于長壽宮門外奉慰。淮南楊溥遣使進慰禮。己巳,中書上言:「貞簡太后陵請以坤陵為名。」從之。初卜山陵,帝欲祔于代州武皇陵,奏議:「天子以四海為家,不當分其南北。」乃于壽安縣界別蔔是陵。

  【《五代會要》載中書門下奏議雲:「人君以四海為家,不當分其南北。洛陽是帝王之宅,四時朝拜,禮須便近,不能遠幸代州。今漢朝諸陵,皆近秦雍,國朝陵寢,布列京畿。後魏文帝自代遷洛之後,園陵皆在河南,兼敕功臣之家,不許北葬,今魏氏諸陵尚在京畿。祔葬代州,理未為允。」從之。】

  丙子,以前翰林學士、戶部侍郎馮道依前本官充職。戊寅,西征之師入大散關,【《九國志·趙廷隱傳》雲:自入敵境,即禁兵士焚廬舍,剽財物,蜀人德之。】偽命鳳州節度使王承捷、故鎮屯駐指揮使唐景思次第迎降,得兵一萬二千、軍儲四十萬。又下三泉,得軍儲三十余萬。自是師無匱乏,軍聲大振。辛巳,偽興州刺史王承鑒、成州刺史王承朴棄城遁去,康延孝大破蜀軍於三泉。時王衍將幸秦州,以其軍五萬屯於利州。聞我師至,遣步騎三萬逆戰於三泉,延孝與李嚴以勁騎三千擊之,蜀軍大敗,斬首五千級,餘眾奔潰。王衍聞敗,自利州奔歸成都,斷吉柏津,浮梁而去。丁亥,文武百官上表,以貞簡皇太后靈駕發引,請車駕不至山陵所。戊子,葬貞簡太后于坤陵。己醜,魏王繼岌至興州,偽東川節度使宋光葆以梓、綿、劍、龍、普五州來降;武定軍使王承肇以達、蓬、璧三州來降;興元節度使王宗威以梁、開、通、渠、麟五州來降;階州刺史王承岳納符印請命;秦州節度使王承休棄城自扶路奔於西川。

  【《太平廣記》引《王氏見聞記》雲:王承休握銳兵於天水,兵刃不舉。既知東軍入蜀,遂擁麾下之師及婦女孩幼萬余口、金銀繒帛,於西蕃買路歸蜀。沿路為西蕃擄奪,凍餓相踐而死,迨至蜀,存者百餘人,唯與田宗汭等脫身而至。魏王使人問之曰:「親握重兵,何得不戰?」曰:「畏大王神武,不敢當其鋒。」曰:「何不早降?」曰:「蓋緣王師不入封部,無門納款。」曰:「初入蕃部幾許人?」曰:「萬餘口。」「今存者幾何?」曰:「才及百數。」魏王曰:「汝可償萬人之命。」遂斬之。】

  十一月庚寅朔,帝幸壽安,號慟於坤陵。戊戌,以振武節度使朱守殷為兗州節度使。徐州、鄴都上言,十月二十五日夜,地大震。康延孝至利州,修吉柏津浮梁。偽昭武軍節度使林思諤來降。辛醜,魏王過利州,帝賜王衍詔,諭以禍福。甲辰,魏王至劍州,偽武信軍節度使王宗壽以遂、合、渝、瀘、忠五州來降。丁未,高麗國遣使貢方物。康延孝、李嚴至漢州,王衍遣人送牛酒請降,李嚴遂先入成都。戊申,祔貞簡皇太后神主于太廟。

  己酉,魏王至綿州,王衍遣使上箋歸命。庚戌,皇弟鄆州節度使存霸、滑州節度使存渥、左金吾大將軍晉州節度使存乂、邢州節度使存紀,並授起複雲麾將軍、右金吾大將軍同正。荊南節度使高季興奏,收復歸、夔、忠等州。辛亥,魏王至德陽。偽六軍使王宗弼報,王衍舉家遷於西宅,宗弼權稱西川兵馬留後;又報偽樞密使宋光嗣景潤澄、宣徽使李周輅歐陽晃同有異謀,惑亂蜀主,已梟斬訖。

  【《九國志·王宗弼傳》:唐師陷鳳州,衍遣三招討屯三泉以拒唐師,未戰,三招討俱遁走,因令宗弼守綿穀而誅三招討,宗弼遂與三招討同送款于魏王。乃還成都,斬宋光嗣等,函首送于魏王,遷衍及母妻于西宮。】

  壬子,王衍遣使上表請降。癸醜,以吳越國馬步統軍使、檢校太傅錢元球為檢校太尉、守侍中,充靜海軍節度使。乙卯,魏王至西川城北。丙辰,蜀主王衍出降,語在衍傳。

  丁巳,大軍入成都,法令嚴峻,市不易肆。自興師凡七十五日,蜀平,得兵士三萬、兵仗七百萬、糧三百五十三萬、錢一百九十二萬貫、金銀共二十二萬兩、珠玉犀象二萬、紋錦綾羅五十萬,得節度州十、郡六十四、縣二百四十九。己醜,禮儀使奏:「貞簡皇太后升祔禮畢,一應宗廟伎樂及諸祀並請仍舊。」從之。

  十二月壬戌,以前雲州節度使李存敬為同州節度使;以同州節度使、檢校太保、同平章事李令德為遂州節度使;以邠州節度使、檢校太保董璋為劍南東川節度副大使、知節度事;以華州節度使毛璋為邠州節度使;以左金吾大將軍史敬熔為華州節度使。丁卯,以武寧軍節度副使李紹文為兗州觀察留後。庚午,宴諸王武臣于長春殿,始用樂。丙子,以北京副留守、太原尹孟知祥為檢校太傅、同平章事、成都尹、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、知節度事、西山八國雲南都招撫等使;以戶部尚書王正言為檢校吏部尚書、守興唐尹,充鄴都副留守;以鄴都副留守、興唐尹張憲檢校吏部尚書、太原尹,充北京副留守、知留守事。

  己卯,以臘辰狩于白沙,皇后、皇子、宮人畢從。庚辰,次伊闕。辛巳,次潭泊。壬午,次龕澗。癸未,還宮。是時大雪苦寒,吏士有凍踣于路者。伊、汝之民,饑乏尤甚,衛兵所至,責其供餉,既不能給,因壞其什器,撤其廬舍而焚之,甚於剽劫。縣吏畏恐,竄避於山谷間。甲申,出禦劄示中書門下,以今歲水災異常,所在人戶流徙,以避征賦,關市之征,抽納繁碎,宜令宰臣商量條奏。丙戌,第三姑宋氏封義甯大長公主,長姊孟氏封瓊華長公主,第十一妹張氏封瑤英長公主。

  閏十二月甲午,賜中書門下詔曰:

  朕聞古先哲王,臨禦天下,上則以無偏無黨為至治,次則以足食足兵為遠謀,緬惟前修,誠可師範。朕纂承鳳曆,嗣守鴻圖,三載于茲,萬機是總,非不知五兵未弭,兆庶多艱,蓋賴卿等寅亮居懷,康濟為務,冀盡數輿之理,洞詢盍徹之規。今則潛按方區,備聆謠俗,或力役罕均其勞逸,或賦租莫辨於後先,但以督促為名,煩苛不已。被甲胄者何嘗充給,趨朝省者轉困支持,州閭之貨殖全疏,天地之災祥屢應。以至星辰越度,旱澇不時,農桑失業於丘園,道殣相望於郊野,生靈及此,寢食寧遑,豈非朕德政未孚,焦勞自拙者耶!

  朕昨親援毫翰,軫念瘡痍,一則詢爾謀猷,一則表予宵旰,未披來奏,轉撓於懷,敢不翼翼罪躬,乾乾軫慮。諮爾四嶽,弼予一人,何不舉賢才,裨寡昧。百辟之內,群後之間,莫不有盡忠者被掩其能,抱器者艱陳其力。或草澤有遺逸之士,山林多屈滯之人,爾所不知,吾將安訪!卿等位尊調鼎,名顯代天,既逢不諱之朝,何吝由衷之說,當宜曆告中外,急訪英髦。應在仕及前資文武官已下,至草澤之士,有濟國治民、除奸革弊者,並宜各獻封章,朕當選擇施行。其近宣禦劄,亦告諭內外,體朕意焉。

  是時,兩河大水,戶口流亡者十四五,都下供饋不充,軍士乏食,乃有鬻子去妻,老弱采拾於野,殍踣于行路者。州郡飛挽,旋給京師,租庸使孔謙日於上東門外佇望其來,算而給之。加以所在泥潦,輦運艱難,愁歎之聲,盈于道路,四方地震,天象乖越。帝深憂之,問所司濟贍之術。孔謙比以吏進,故無保邦濟民之要務,唯以急刻賦斂為事。樞密承旨段徊奏曰:「臣見本朝時或遇歲時災歉,國費不足,天子將求經濟之要,則內出朱書禦劄,以訪宰臣,請陛下依此故事行之。」即命學士草詞,帝親劄以訪宰臣,非帝憂民之實也。時宰相豆盧革等依阿徇旨,竟無所陳,但雲:「陛下威德冠天下,今西蜀平定,珍寶甚多,可以給軍。水旱作沴,天之常道,不足以貽聖憂。」中官李紹宏奏曰:「俟魏王旋軍之後,若兵額漸多,饋挽難給,請且幸汴州,以便漕挽。」時群臣獻議者亦多,大較詞理迂闊,不中時病。唯吏部尚書李琪引古田租之法,從權救弊之道,上疏言之,帝優詔以獎之。

  丁酉,詔偽蜀私署官員等:「惟名與器,不可假人,況是遐僻偏方,僣竊偽署,因時亂而濫稱名位,歸國體而悉合削除。但恐當本朝屯否之時,有歷代簪纓之士,既陷彼土,遂授偽官。又慮有曾受本朝渥恩,當時已居班秩,須為升降,不可通同。應偽署官至太師、太傅及三少,並太尉、司徒、司空、侍中、中書令、左右僕射已上,並宜降至六尚書,臨時更約偽署高低為六行次第。階至開府、特進、金紫者,宜令文班降至朝散大夫,武班降至銀青。爵偽署將相已下與開國男,餘並不得更稱封爵,其有功臣者削去。

  【《五代會要》雲:其有功臣名號,並宜削去。】

  如是偽署節鎮,伐罪之初,率先向化及立功效者,宜委繼岌、崇韜臨時獎任。其刺史但許稱使君,不得更有檢校官。其偽署班行正四品已上,酌此降黜,五品已下,如不曾經本朝授官,若材智有聞,即許於府縣中量材任使;如無材智可錄,止是蜀地土人,並宜放歸田裡。如是西班有稱統軍上將軍者,若是本朝功臣子孫及將相之嗣,並據人材高下,與諸衛小將軍、府率、中郎將,次第授任。如是小將軍已下,據人材堪任使者,宜委西川節度使衙前補押衙;不堪任使者,亦宜放歸田裡。應已前降官,除軍前量事蹟任使外,餘並稱前銜,候朝廷續據才行任使。」

  庚子,彰武、保大等節度使高萬興卒。甲辰,淮南楊溥遣使朝貢。乙巳,以晉州節度使李存乂為鄜州節度使,以相州刺史李存確為晉州節度使。丙子,兩省諫官上疏,請車駕不巡幸汴州,凡三上章,乃允。庚戌,魏王繼岌奏,遣秦州副史徐藹齎書招諭南詔蠻。又奏,點到兩川馬九千五百三十匹。

  【《清異錄》:莊宗滅梁平蜀,志頗自逸,命蜀匠織十幅無縫錦為被材,被成,賜名「六合被」。】

  辛亥,制皇第二弟存霸可封永王,第三弟存美可封邕王,第四弟存渥可封申王,第五弟存乂可封睦王,第六弟存確可封通王,第七弟存紀可封雅王。是歲,日傍有背氣,凡十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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