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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義傳(7)


  符璘者,田悅之將。初,馬燧、李抱真、李芃等破田悅于洹水,燧等進屯魏州。時悅與李納會于濮陽,因請助兵,納分麾下數千人隨之。至是納為河南諸軍所逼,自濮陽奔歸濮州,徵兵於悅,悅遣璘將三百騎護送之。納兵既歸,遂悉其眾降於燧。遷璘試太子詹事、兼禦史中丞,封義陽郡王,實封一百戶。

  璘父令奇,初為悅部將,至是因璘之出,遂令三子同降於燧。悅怒,執令奇,令奇大呼慢罵之,悅族其家。贈令奇戶部尚書。

  趙曄,字雲卿,鄧州穰人,其先自天水徙焉。貞觀中,主客員外郎德言曾孫也。父敬先,殿中侍御史。

  曄志學,善屬文。開元中,舉進士,連擢科第,補太子正字,累授大理評事,貶北陽尉,移雷澤、河東二丞。河東採訪使韋陟以曄履操清直,頗推敬之,表為賓僚。陟罷,陳留採訪使郭納複奏曄為支使。及安祿山陷陳留,因沒於賊。時有京兆韋氏,夫任畿官,以不供賊軍遇害,韋被逆賊沒入為婢。江西觀察使韋儇,族兄弟也。曄哀其冤抑,以錢贖之,俾其妻置之別院,厚供衣食,而曄竟不面其人。明年,收復東都,曄以家財資給,而訪其親屬歸之,識者鹹重焉。

  乾元初,三司議罪,貶晉江尉。數年,改錄事參軍。征拜左補闕,未至。福建觀察使李承昭奏為判官,授試大理司直、兼監察禦史。試司議郎、兼殿中侍御史。入為膳部、比部二員外,膳部、倉部二郎中,秘書少監。

  曄性孝悌,敦重交友,雖經艱危,不改其操。少時與殷寅、顏真卿、柳芳、陸據、蕭穎士、李華、邵軫、同志友善,故天寶中語曰:「殷、顏、柳、陸、蕭、李、邵、趙」,以其重行義,敦交道也。而曄早擅高名,在宦途五十年,累經貶謫,蹇躓備至。入仕三十年,方霑省官,身在郎署,子常徒步。官既散曹,俸祿單寡,衣食不充,以至亡歿,服名檢者為之歎息。建中四年冬,涇原兵叛,曄竄於山谷。尋以疾終,追贈華州刺史。

  子宗儒,別有傳。

  石演芬,本西城胡人也。以武勇為朔方邠寧節度兵馬使、兼御史大夫。李懷光養為子,累至右武鋒都將。時懷光軍屯三橋,將與朱泚通謀。演芬乃使門客郜成義密疏,具言懷光無狀,請罷其總統。成義至奉天,乃反以其言告懷光子琟,琟密告其父。懷光乃召演芬責之曰:「以爾為子,奈何欲破我家!今死可乎?」演芬對曰:「天子以公為腹心,公上負天子,安可責演芬!且演芬胡人,不解異心,欲守事一人,倖免呼為賊。死,常分也!」懷光使左右臠食之,皆曰:「此忠烈士也!可令速死。」乃以刀斷其頸。德宗追思義烈,贈兵部尚書,仍賜錢三百千。又捕得郜成義于朔方,戮之。

  先是,詔賜懷光鐵券。懷光奉詔倨慢,左都將張名振大呼軍門曰:「太尉見賊不擊,天使到不迎,固將反耶!且安史兩賊,僕固懷恩,今皆族滅,公欲何為?是資忠義之士立功勳耳!」懷光聞之,召謂曰:「我不反,為賊強盛,須蓄銳俟時耳。」無幾,懷光引軍入咸陽,名振曰:「公乃言不反,今此來何也?何不急攻朱泚,收復京城,以圖富貴?」懷光曰:「名振病狂。」使左右殺之。

  張伾,建中初,以澤潞將鎮臨洺。田悅攻之,伾度兵力不能出戰,嚴設守備,嬰城拒守,賊不能拔。累月,攻之益急,士多死傷,糧儲漸乏,救兵未至。伾知事不濟,無以激士心,乃悉召將卒於軍門,命其女出拜之,謂曰:「將士辛苦守戰,伾之家無尺寸物與公等,獨有此女,幸未嫁人,願出賣之,為將士一日之費。」眾皆大哭,曰:「誓為將軍死戰,幸無慮也!」會馬燧與太原之師至,與眾合擊悅於城下,大敗之。伾乘勢出戰,士卒無不一當百。圍解,以功遷泗州刺史。在州十餘年,拜右金吾衛大將軍。詔未至,病卒。貞元二十一年,贈尚書右僕射。

  有子重政,軍吏欲立為郡將,重政母徐氏固拒不從。詔曰:「前昭義軍泗州行營衙前兵馬使、大中大夫、試太子賓客、兼監察禦史張重政,門有勳力,惟推義勇。夙聞克家之美,常稱撫眾之才。近者其父初亡,群小扇惑,誘以奇計,俾執軍麾。而重政與其母兄,號泣固拒,遂全懇願,奔告元戎,不為利回,成其先志。于家為孝子,在國為忠臣,軍政乂安,行義昭著。念茲名節,感歎良深,宜洽恩榮,俾弘激勸。禮無避于金革,理當由於權奪,戎章憲府,式示兼崇。可起複雲麾將軍,守金吾衛大將軍、員外置同正員,檢校太子詹事、兼禦史中丞,仍委淮南節度使與要職事任使。」

  又詔曰:「張重政母高平郡夫人徐氏,族茂姻閥,行表柔明,懷正家之美,有擇鄰之識。頃當變故,曾不詭隨,保其門宗,訓成忠孝,雖圖史所載,何以加之!念其令子,已申獎用,特彰母儀之德,俾崇封國之榮。可封魯國太夫人。」

  甄濟,字孟成,中山無極人,家于衛州。少孤,天寶中隱居衛州青岩山。人伏其操行,約不畋漁。採訪使安祿山表薦之,授試大理評事,充范陽郡節度掌記。

  天寶末,安祿山有異志,謀以智免。衛縣令齊玘誠信可托,乃求使至衛,具以誠告。弟憕密求羊血以為備,至夜,偽嘔血疾不能支,遂舁歸。及祿山反,使偽節度使蔡希德領行戮者李掞等二人,封刀來召,察濟詐不起,即就戮之。濟以左手書雲:「去不得!」李掞持刀而前,濟引首以待,希德歔欷嗟歎之,曰:「李掞退。」以實病報祿山。後安慶緒亦使人至縣,強舁至東都安國觀。經月余,代宗收東京。濟起,詣軍門上謁,乃送上都。肅宗館之于三司使,令受偽命官瞻望,以愧其心。授秘書郎,轉太子舍人。寶應初,拜刑部員外郎。魏少游奏授著作郎、兼侍御史,終於襄州。

  元和中,襄州節度使袁滋奏其節行,詔曰:「符風樹節,謂之立名;歿加褒贈,所以誘善。故朝散大夫、秘書省著作郎、兼侍御史甄濟,早以文雅,見稱于時。嘗因辟召,亦佐戎府。而能保堅貞之正性,不履危機;睹逆亂之潛萌,不從脅汙。義聲可傳於竹帛,顯贈未賁於松楸。藩方所陳,允葉彝典,追加命秩,以獎忠魂。可贈秘書少監。」

  劉敦儒,開元朝史官左散騎常侍子玄之孫。敦儒母有心疾,非日鞭人不安,子弟僕使,不勝其苦,皆逃遁他處,唯敦儒侍養不息,體常流血。及母亡,居喪毀瘠骨立,洛中謂之劉孝子。

  元和中,東都留守權德輿具奏其至行,詔曰:「孝子劉敦儒,生於儒門,稟此至性。王祥篤行,起孝敬而不移;曾參養志,積歲年而罔怠。用弘勸獎,而服官常,分曹洛師,俾遂私志。可左龍武軍兵曹參軍,分司東都。」

  高沐,渤海人。父憑,從事于宣武軍,知曹州事。李靈曜作亂,憑密遣使奏賊中事狀,詔除曹州刺史。無何,李正己盜有曹、濮,憑遂陷於賊,數年卒。

  沐,貞元中進士及第。以家族在鄆,李師古置為判官。居數年,師道擅襲,每謀不順,沐與同列郭昈、李公度等,必廣引古今成敗諭之,前後說師道為善者凡千言。其判官李文會、孔目官林英,皆為師道信用,乘間相與涕泣于師道前曰:「文會等血誠憂尚書家事,反為高沐輩所嫉。尚書奈何不惜十二州之城,成高沐等百代之名乎!」複日夜讒構,由是漸見疑忌,令沐知萊州事。林英因奏事至京,逼邸吏密報師道雲:「高沐潛有誠款至朝廷矣!」師道大怒,李文會從而構成之。沐遂遇害於遷所,而囚郭昈於萊州,其血屬皆徙遠地。

  及淮西平,師道漸懼。李公度與其將李英曇乘其懼也,說師道獻三州及入質長子。初,甚然之,中悔,將殺公度。賈直言聞之,謂師道用事奴曰:「今大禍將至,豈非高沐冤氣所為!又殺公度,是益其疾也!」乃止。逐英曇於萊州。未至,縊殺之。又有崔承寵、楊偕、陳佑、崔清,皆以仗順為賊所惡,李文會呼為高沐之黨。沐遇害,承寵等同被囚放。郭昈名亞於沐,雖不死,備嘗困辱矣。及劉悟平賊,遽召李公度,執手歔欷。既除滑州節度,首辟昈及公度為從事。

  元和十四年四月,詔曰:

  圖難忘死,為臣之峻節;顯忠旌善,有國之令猷。日者妖豎反覆,侮我朝章,而濮州刺史高沐,劫在凶威,潛輸忠款。諷其不庭之咎,將冀革心;數其煮海之饒,聿求利國。伏奏必陳於逆節,漏師常破其陰謀。竟以盜憎,遂死王事,歿而不朽,風聲凜然。式表漏泉之澤,且彰勁草之節。可贈吏部尚書。仍委馬總訪其遺骸,以禮收葬,優恤其家。若有子孫,具名聞奏。

  賈直言者,父道沖,以伎術得罪,貶之,賜鴆于路。直言偽令其父拜四方,辭上下神祗,伺使者視稍怠,即取其鴆以飲,遂迷僕而死。明日鴆泄於足而復蘇。代宗聞之,減父死,直言亦自此病蹙。後從事于李師道。師道不恭朝命,直言冒刃說者二,輿櫬說者一。師道訖不從。及劉悟斬師道,節制鄭滑,得直言於禁錮之間,又嘉其所為,因奏置幕中。後遷於潞,亦與之俱行。悟纖微乖失,直言必盡理箴規,以是美譽日聞於朝。穆宗以諫議大夫征之,悟拜章乞留,複授檢校右庶子、兼御史大夫,依前充昭義軍行軍司馬。悟用其言,終身不虧臣節。後曆太子賓客。太和九年三月卒,廢朝一日,贈工部尚書。

  庾敬休,字順之,其先南陽新野人。祖光烈,與仲弟光先,祿山迫以偽官,皆潛伏奔竄。光烈為大理少卿,光先為吏部侍郎。父河,當賊泚盜據宮闕,與季弟倬逃竄山谷。河終兵部郎中。

  敬休舉進士,以宏詞登科,授秘書省校書郎,從事宣州。旋授渭南尉、集賢校理。遷右拾遺、集賢學士。曆右補闕,稱職,轉起居舍人,俄遷禮部員外郎。入為翰林學士,遷禮部郎中,罷職歸官。又遷兵部郎中、知制誥。丁憂,服闋,改工部侍郎,權知吏部選事,遷吏部侍郎。

  上將立魯王為太子,慎選師傅,改工部侍郎,兼魯王傅。奏:「劍南西川、山南西道每年稅茶及除陌錢,舊例委度支巡院勾當,榷稅當司於上都召商人便換。太和元年,戶部侍郎崔元略與西川節度使商量,取其穩便,遂奏請茶稅事使司自勾當,每年出錢四萬貫送省。近年已來,不依元奏,三道諸色錢物,州府逗留,多不送省。請取江西例,於歸州置巡院一所,自勾當收管諸色錢物送省,所冀免有逋懸。欲令巡官李濆專往與德裕、遵古商量制置,續具奏聞。」從之。又奏:「兩川米價騰踴,百姓流亡。請糶兩川闕官職田祿米,以救貧人。」從之。再為尚書左丞。太和九年三月,卒於家。

  敬休姿容溫雅,襟抱夷曠,不飲酒茹葷,不邇聲色。著《諭善錄》七卷。贈吏部尚書。

  辛讜,故太原尹雲京之孫,壽州刺史晦之猶子也。性慷慨,重然諾,專務賑人之急。年五十,不求苟進,有濟時匡難之志。

  咸通十年,龐勳亂徐泗。時杜慆守泗州,賊以郡當江淮要害,極力攻之。時兩淮郡縣皆陷。慆守臨淮久之,援軍雖集,賊未解圍。時讜寓居廣陵,乃仗劍拏小艇趨泗口,貫城柵入城見慆。慆素聞有義而不相面,喜讜至,握手謝曰:「判官李延樞方話子為人,何遽至耶?吾無憂矣!」時賊三面攻城,王師結壘于洪源驛。相顧不前。讜夜以小舟穿賊壘至洪源驛。見監軍郭厚本,論泗州危急,且宜速救,厚本然之。淮南都將王公弁謂厚本曰:「賊眾我寡,無宜輕舉,當俟可行。」讜坐中拔劍瞋目謂公弁曰:「賊百道攻城,陷在旦夕。公等奉詔赴援,而逗留不進,更欲何為?不唯有負國恩,丈夫氣義,亦宜感發!假如臨淮陷賊,淮南即是寇場,公何獨存耶!」即欲揮刃向公弁,厚本持之。讜望泗州大哭經日,帳下為之流涕。厚本義其心,選勇士三百,隨讜入泗州。夜半斬賊柵,大呼,由水門而入,賊軍大駭。既知援兵入,賊乃退舍,人心遂固。

  浙西觀察使杜審權遣大將翟行約率軍三千赴援,屯蓮塘驛。慆欲遣人勞之,將吏皆憚其行。讜曰:「杜相公以大夫宗盟,急難相赴,安得令使者無言而還!」即齎慆書幣,犒其使。淮南大將李湘率師五千來援,賊詐降,敗於淮口,湘與郭厚本皆為賊所執,自是無援。賊並兵急攻,以鐵鎖斷淮流,梯衝雲合,凡周七月,晝夜不息。乘城之士,不遑寢寐,面目生瘡,軍儲漸少,分食稀粥。賴讜犯難仗義,求救于淮北諸軍。既而馬舉以大軍至,賊解圍而去。

  讜無子,猶子山僧、元老等寄在廣陵。每出城,則書二姓名,謂慆曰:「志之,得嗣為幸。」慆益感之。賊平,授讜泗州團練判官、侍御史。慆遷鄭滑節度,讜亦從之,為賓佐。慆卒,乃退歸江東,以隱居為事。

  贊曰:獸解觸邪,草能指佞。烈士徇義,見危致命。國有忠臣,亡而複存。何以喪邦?奸邪受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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