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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仲方傳


  張仲方,韶州始興人。祖九皋,廣州刺史、殿中監、嶺南節度使。父抗,贈右僕射。仲方伯祖始興文獻公九齡,開元朝名相。仲方,貞元中進士擢第,宏辭登科,釋褐集賢校理,丁母憂免。服闋,補秘書省正字,調授咸陽尉。出為邠州從事,入朝曆侍御史、倉部員外郎。

  會呂溫、羊士諤誣告宰相李吉甫陰事,二人俱貶。仲方坐呂溫貢舉門生,出為金州刺史。吉甫卒,入為度支郎中。時太常定吉甫諡為「恭懿」,博士尉遲汾請為「敬憲」,仲方駁議曰:

  古者,易名請諡,禮之典也。處大位者,取其巨節,蔑諸細行,垂範當代,昭示後人,然後書之,垂於不朽。善善惡惡,不可以誣,故稱一字,則至明矣;定褒貶是非之宜,泯同異紛綸之論。

  贈司徒吉甫,稟氣生材,乘時佐治,博涉多藝,含章炳文。燮贊陰陽,經緯邦國。惜乎通敏資性,便媚取容。故載踐樞衡,疊致台袞,大權在己,沈謀罕成,好惡徇情,輕諾寡信。諂淚在臉,遇便則流;巧言如簧,應機必發。

  夫人臣之翼戴元後者,端恪致治,孜孜夙夜,絹熙庶績,平章百揆。兵者兇器,不可從我始;及乎伐罪,則料敵以成功。至使內有害輔臣之盜,外有懷毒蠆之孽。師徒暴野,戎馬生郊。皇上旰食宵衣,公卿大夫且慚且恥。農人不得在畝,緝婦不得在桑。耗斂賦之常貲,散帑廩之中積;征邊徼之備,竭運挽之勞。僵屍血流,胔骼成嶽,酷毒之痛,號訴無辜,剿絕群生,逮今四載。禍胎之兆,實始其謀;遺君父之憂,而豈謂之先覺者乎?

  夫論大功者,不可以妄取,不可以枉致。為資畫者體理,不顯不競,而豈妨令美?當削平西蜀,乃言語侍從之臣;擒翦東吳,則訏謨廊廟之輔。較其功則有異,言其力則不倫。何舍其所重而錄其所輕,收其所小而略其所大?且奢靡是嗜,而曰愛人以儉;受授無守,而曰慎才以補。斥諫諍之士於外,豈不近之蔽聰乎?舉忠烈之廟於內,豈不近之昵愛也?焉有蔽聰昵愛,家範無制,而能垂法作程,憲章百度乎?

  謹按諡法,敬以直內,內而不肅,何以刑於外?憲者,法也。《戴記》曰:「憲章文武。」又曰:「發慮憲。」義以為敬恪終始,載考曆位,未嘗效一法官,議一小獄。及居重位,以安和平易寬柔自處。考其名,與其行不類;研其事,與其道不侔。一定之辭,惟精惟審,異日詳制,貽諸史官。請俟蔡寇將平,天下無事,然後都堂聚議,諡亦未遲。

  憲宗方用兵,惡仲方深言其事,怒甚,貶為遂州司馬,量移複州司馬。遷河東少尹。未幾,拜鄭州刺史。

  滎陽大海佛寺,有高祖為隋鄭州刺史日,為太宗疾祈福,於此寺造石像一軀,凡刊勒十六字以志之。歲久剚缺,滎陽令李光慶重加修飾,仲方再刊石記之以聞。

  及敬宗即位,李程作相,與仲方同年登進士第,召仲方為右諫議大夫。敬宗童年戲慢,詔淮南王播造上巳競渡船三十只。播將船材于京師造作,計用半年轉運之費方得成。仲方詣延英面論,言甚懇激。帝只令造十隻以進。帝又欲幸華清宮,仲方諫曰:「萬乘所幸,出須備儀。無宜輕行,以失威重。」帝雖不從,慰勞之。

  太和初,出為福州刺史、兼禦史中丞、福建觀察使。三年,入為太子賓客。五年四月,轉右散騎常侍。七年,李德裕輔政,出為太子賓客分司。八年,德裕罷相,李守閔複召仲方為常侍。

  九年十一月,李訓之亂,四宰相、中丞、京兆尹皆死。翌日,兩省官入朝。宣政衙門未開,百官錯立於朝堂,無人吏引接。逡巡,閣門使馬元贄斜開宣政衙門傳宣曰:「有敕召左散騎常侍張仲方。」仲方出班。元贄宣曰:「仲方可京兆尹。」然後衙門大開,喚仗。月余,鄭覃作相,用薛元賞為京兆尹,出仲方為華州刺史。開成元年五月,入為秘書監。外議以鄭覃党李德裕,排擯仲方。覃恐涉朋黨,因紫宸奏事,覃啟曰:「丞郎闕人,臣欲用張仲方。」文宗曰:「中台侍郎,朝廷華選。仲方作牧守無政,安可以丞郎處之?」累加銀青光祿大夫、上柱國、曲江縣開國伯,食邑七百戶。二年四月卒。

  仲方貞確自立,綽有祖風。自駁諡之後,為德裕之黨擯斥,坎坷而歿,人士輩之。有文集三十卷。

  兄仲端,位終都昌令。弟仲孚,登進士第,為監察禦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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