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歸崇敬傳


  歸崇敬,字正禮,蘇州吳郡人也。曾祖奧,以崇敬故,追贈秘書監。祖樂,贈房州刺史。父待聘,亦贈秘書監。

  崇敬少勤學,以經業擢第。遭喪哀毀,以孝聞,調授四門助教。天寶末,對策高第,授左拾遺,改秘書郎。遷起居郎、贊善大夫,兼史館修撰,又加集賢殿校理。以家貧求為外職,曆同州、潤州長史,會玄宗、肅宗二帝山陵,參掌禮儀,遷主客員外郎。又兼史館修撰,改膳部郎中。

  崇敬以百官朔望朝服褲褶非古,上疏雲:「按三代典禮,兩漢史籍,並無褲褶之制,亦未詳所起之由。隋代已來,始有服者。事不師古,伏請停罷。」從之。

  又諫:「東都太廟,不合置木主。謹按典禮,虞主用桑,練主用栗。作桑主則埋栗主,作栗主則埋桑主,所以神無二主,天無二日,土無二王也。東都太廟,是則天皇後所建,以置武氏木主。中宗去其主而存其廟,蓋將以備行幸遷都之置也。且殷人屢遷,前八後五,則前後遷都一十三度,不可每都而別立神主也。議者或雲:『東都神主已曾虔奉而禮之,豈可一朝廢之乎?』且虞祭則立桑主而虔祀,練祭則立栗主而埋桑主,豈桑主不曾虔祀而乃埋之?又所闕之主,何須更作?作之不時,恐非禮也。」

  又議雲:「每年春秋二時釋奠文宣王,祝板禦署訖,北面揖,臣以為禮太重。謹按《大戴禮》,師尚父授周武王丹書,武王東面而立。今署祝板,伏請准武王東面之禮,輕重庶得其中。」

  時有術士巨彭祖上疏雲:「大唐土德,千年合符,請每四季郊祀天地。」詔禮官儒者議之。崇敬議曰:「按舊禮,立春之日,迎春於東郊,祭青帝。立夏之日,迎夏於南郊,祭赤帝。先立秋十八日,迎黃靈於中地,祀黃帝。秋、冬各于其方。黃帝于五行為土王,在四季生於火,故火用事之末而祭之,三季則否。漢、魏、周、隋,共行此禮。國家土德乘時,亦以每歲六月土王之日,祀黃帝於南郊,以後土配,所謂合禮。今彭祖請用四季祠祀,多憑緯候之說,且據陰陽之說。事涉不經,恐難行用。」又議祭五人帝不稱臣雲:「太昊五帝,人帝也,於國家即為前後之禮,無君臣之義。若於人帝而稱臣,則於天帝複何稱也?議者或雲:『五人帝列於《月令》,分配五時。』則五神、五音、五祀、五蟲、五臭、五穀皆備,以備其時之色數,非謂別有尊崇也。」又請太祖景皇帝配天,事已具《禮儀志》。自是國典大禮,崇敬常參議焉。

  大曆初,以新羅王卒,授崇敬倉部郎中、兼禦史中丞,賜紫金魚袋,充弔祭、冊立新羅使。至海中流,波濤迅急,舟船壞漏,眾鹹驚駭。舟人請以小艇載崇敬避禍,崇敬曰:「舟中凡數十百人,我何獨濟?」逡巡,波濤稍息,竟免為害。故事,使新羅者,至海東多有所求,或攜資帛而往,貿易貨物,規以為利。崇敬一皆絕之,東夷稱重其德。使還,授國子司業,兼集賢學士。與諸儒官同修《通志》,崇敬知《禮儀志》,眾稱允當。

  時皇太子欲以仲秋之月,于國學行齒胄之禮。崇敬以國學及官名不稱,請改國學之制,兼更其名,曰:

  《禮記·王制》曰,天子學曰「辟雍」。又《五經通義》雲:「辟雍,養老教學之所也。」以形制言之,雍,壅也;辟,璧也,壅水環之,圓如璧形。以義理言之,辟,明也;雍,和也,言以禮樂明和天下。《禮記》亦謂之澤宮。《射義》雲:天子將祭,必先習射于澤宮。故前代文士,亦呼雲璧池,亦曰璧沼,亦謂之學省。後漢光武立明堂、辟雍、靈台,謂之三雍宮。至明帝,躬行養老於其中。晉武帝亦作明堂、辟雍、靈台,親臨辟雍,行鄉飲酒之禮。又別立國子學,以殊士庶。永嘉南遷,唯有國子學,不立辟雍。北齊立國子寺,隋初亦然。至煬帝大業十三年,改為國子監。今國家富有四海,聲明文物之盛,唯辟雍獨闕,伏請改國子監為辟雍省。

  又以:

  祭酒之名,非學官所宜。按《周禮》:「師氏掌以義詔王,教國子。」請改祭酒為太師氏,位正三品。又司業者,義在《禮記》,雲「樂正司業」。正,長也,言樂官之長,司主此業。《爾雅》雲:「大板謂之業。」按《詩·周頌》:「設業設虡,崇牙樹羽。」則業是懸鐘磬之栒虡也。今太學既不教樂,於義則無所取,請改司業一為左師,一為右師,位正四品。

  又以:

  《五經》六籍,古先哲王致理之式也。國家創業,制取賢之法,立明經,發微言於眾學,釋回增美,選賢與能。自艱難已來,取人頗易,考試不求其文義,及第先取於帖經,遂使專門業廢,請益無從,師資禮虧,傳受義絕。今請以《禮記》、《左傳》為大經;《周禮》、《儀禮》、《毛詩》為中經;《尚書》、《周易》為小經,各置博士一員。其《公羊》、《穀梁》文疏少,請共准一中經,通置博士一員。所擇博士,兼通《孝經》、《論語》,依憑章疏,講解分明,注引旁通,問十得九;兼德行純潔,文詞雅正,儀形規範,可為師表者。令四品以上各舉所知。在外者給驛,年七十已上者蒲輪。其國子、太學、四門、三館,各立五經博士,品秩上下,生徒之數,各有差。其舊博士、助教、直講、經直及律館、算館助教,請皆罷省。

  其教授之法,學生至監,謁同業師。其所執贄,脯脩一束、清酒一壺,衫布一段,其色隨師所服。師出中門,延入與坐,割脩斟酒,三爵而止。乃發篋出經,摳衣前請。師為依經辨理,略舉一隅,然後就室。每朝、晡二時請益,師亦二時居講堂,說釋道義,發明大體,兼教以文行忠信之道,示以孝悌睦友之義。旬省月試,時考歲貢。以生徒及第多少,為博士考課上下。其有不率教,者,則檟楚撲之。國子不率教者,則申禮部,移為太學。太學之不變者,移之四門。四門之不變者,歸本州之學。州學之不變者,複本役,終身不齒。雖率教九年而學不成者,亦歸之州學。

  其禮部考試之法,請無帖經,但于所習經中問大義二十,得十八為通;兼《論語》、《孝經》各問十得八,兼讀所問文注義疏,必令通熟者為一通。又於本經問時務策三道,通二為及第。其中有孝行聞於鄉閭者,舉解具言于習業之下。省試之日,觀其所實,義少兩道,亦請兼收。其天下鄉貢,亦如之。習業考試,並以明經為名。得第者,授官之資與進士同。若此,則教義日深,而禮讓興;禮讓興,則強不犯弱,眾不暴寡。此由太學而來者也。

  詔下尚書集百僚定議以聞。議者以為省者,禁也,非外司所宜名。《周禮》代掌其職者曰氏,國學非代官,不宜曰太師氏。其餘大抵以習俗既久,重難改作,其事不行。

  會國學胥吏以餐錢差舛,禦史台按問,坐貶饒州司馬。建中初,又拜國子司業。尋選為翰林學士,遷左散騎常侍,加銀青光祿大夫。尋兼普王元帥參謀,累加光祿大夫。以兩河叛渙之徒初稟朝命,令崇敬以本官兼御史大夫持節宣慰,奉使稱旨。及還,上表請歸拜墓,許之,賜以繒帛,儒者榮之。尋加特進、檢校戶部尚書,遷工部尚書,並依前翰林學士,充皇太子侍讀。累表辭,以年老乞骸骨,改兵部尚書致仕。貞元十五年卒,時年八十,廢朝一日,贈左僕射。子登嗣。

  登,字沖之。雅實弘厚,事紀母以孝稱。大曆七年,舉孝廉高第,補四門助教。貞元初,複登賢良科,自美原尉拜右拾遺。時裴延齡以奸佞有恩,欲為相,諫議大夫陽城上疏切直,德宗赫怒。右補闕熊執易等亦以危言忤旨。初執易草疏成,示登,登愕然曰:「願寄一名。雷電之下,安忍令足下獨當!」自是同列切諫。登每聯署其奏,無所回避,時人稱重。轉右補闕、起居舍人,三任十五年。同列嘗出其下者,多以馳騖至顯官,而登與右拾遺蔣武,退然自守,不以淹速介意。後遷兵部員外郎,充皇子侍讀,尋加史館修撰。

  順宗初,以東朝舊恩,超拜給事中,旋賜金紫,仍錫衫笏焉。遷工部侍郎。與孟簡、劉伯芻、蕭俛受詔同翻譯《大乘本生心地觀經》。又為東宮及諸王侍讀,獻《龍樓箴》以諷。久之,改左散騎常侍。因中謝,憲宗問時所切,登以納諫為對,時論美之。轉兵部侍郎,兼判國子祭酒事,遷工部尚書。元和十五年卒,年六十七,贈太子少保。

  登有文學,工草隸。寬博容物。嘗使僮飼馬,馬蹄踶,僮怒,擊折馬足,登知而不責。晚年頗好服食,有饋金石之藥者,且雲先嘗之矣,登服之不疑。藥發毒幾死,方訊雲未之嘗;他人為之怒,登視之無慍色。常慕陸象先之為人,議者亦以為近之。子融嗣。

  融,進士擢第,自監察拾遺入省,拜工部員外郎,遷考功員外。六年,轉工部郎中,充翰林學士。八年,正拜舍人。九年,轉戶部侍郎。開成元年,兼禦史中丞。湖南觀察使盧周仁違敕進羨余錢十萬貫。融奏曰:「天下一家,何非君土?中外財賦,皆陛下府庫也。周仁輒陳小利,妄設異端,言南方火災,恐成灰燼,進于京國,姑徇私誠。入財貨以希恩,待朝廷而何淺!臣恐天下放效,以羨余為名,因緣刻剝,生人受弊。周仁請行重責,以例列藩。其所進錢,請還湖南,代貧下租稅。」詔周仁所進于河陰院收貯,以備水旱。金部員外郎韓益判度支案,子弟受人賂三千餘貫,半是擬贓。上問融曰:「韓益所犯,與盧元中、姚康孰甚?」對曰:「元中與康枉破官錢三萬餘貫,益所取受人事,比之殊輕。」乃貶梧州司戶。

  尋遷京兆尹。時府司物力不充,特敕賜錢五萬貫;府司以所賜之半還司農寺菜錢,融因對言之。上以融學家,因問「『蔬糲』字有賴音,何也?『糲』是飯之極粗者耶?」融以義類對之。時兩公主出降,府司供帳事殷,又俯近上巳,曲江賜宴奏請改日。上曰:「去年重陽,取九月十九日,未失重陽之意,今改取十三日可也。」既而李固言作相,素不悅融,罷尹。月余,授秘書監。俄而固言罷,楊嗣複輔政,以融權知兵部侍郎。一年內拜吏部。三年檢校禮部尚書、興元尹、兼御史大夫,充山南西道節度使。

  融子仁晦、仁翰、仁憲、仁召、仁澤,皆登進士第。鹹通中並至達官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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