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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廷湊傳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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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廷湊,本回鶻阿布思之種族,世隸安東都護府。曾祖曰五哥之,事李寶臣父子。王武俊養為假子,驍果善鬥,武俊愛之。以軍功累授左武衛將軍同正,贈越州都督。祖末怛活,贈左散騎常侍。父升朝,贈禮部尚書。皆以廷湊貴加贈典。祖父世為王氏騎將,累遷右職。 廷湊沉勇寡言,雄猜有斷,為王承元衙內兵馬使。初,承元上稟朝旨,田弘正帥成德軍,國家賞錢一百萬貫,度支輦運不時至,軍情不悅。廷湊每抉其細故,激怒眾心。會弘正以魏兵二千為衙隊,左右有備不能間。長慶元年六月,魏軍還鎮。七月二十八日夜,廷湊乃結衙兵噪於府署;遲明,盡誅弘正與將吏家族三百餘人。廷湊自稱留後、知兵馬使,將吏逼監軍宋惟澄上章請授廷湊節鉞。穆宗怒,下詔征鄰道兵,仍以河東節度裴度充幽、鎮兩道招撫使,仍以弘正子涇原節度使布代李愬為魏博節度使,令率魏軍進討。又以承宗故將深州刺史牛元翼為成德軍節度使,下詔購誅廷湊。是月,鎮州大將王位等謀殺廷湊事泄,坐死者二千余人。 時朱克融囚張弘靖,廷湊殺弘正,合從構逆謀,拒王命。兩鎮並力,討除慮難應接,詔朝臣議其可否。東川節度使王涯獻狀曰:「幽、鎮兩州,悖亂天紀,迷亭育之厚德,肆狼虎之非心。囚縶鼎臣,戕賊戎帥,毒流州郡,釁及賓僚。凡在有情,孰不痛憤?伏以國家文德誕敷,武功繼立,遠無不伏,邇無不安,矧茲二方,敢逆天理。臣竊料詔書朝下,諸鎮夕驅,以貔貅問罪之師,當猖狂失節之寇,傾山壓卵,決海灌熒,勢之相懸,不是過也。但常山、薊郡,虞、虢相依,一時興師,恐費財力。罪有輕重,事有後先,譬之攻堅,宜從易者。如聞范陽肇亂,出自一時,事非宿謀,跡亦可驗。鎮州構禍,殊匪偶然,扇諸屬城,以兵拒境。如此,則幽薊之眾,可示寬刑;鎮冀之戎,可資先討。況廷湊闒茸,不席父祖之資;成德分離,又多迫脅之勢。今以魏博思復仇之眾,昭義願盡敵之師,參之晉陽,輔以滄德,掎角而進,實若建瓴。盡屠其城,然後北首燕路,在朝廷不為失信,於軍勢實得機宜。臣之愚誠,切在於此。臣又聞用兵若鬥,先扼其喉。今瀛鄚、易定,兩賊之咽喉也。誠宜假之威柄,戍以重兵,俾其死生不相知,間諜無所入;而以大軍先進冀、趙,次臨井陘,此一舉萬全之勢也。」 於是命易定節度使開境以抗克融,諸軍三面進討。初,以滄德烏重胤獨當一面,重胤宿將,知不可進,頗遲留,乃以杜叔良代重胤。叔良有中官之援,朝辭日,大言雲:「賊不足破。」時廷湊合幽薊之兵圍深州,梯衝雲合,牛元翼嬰城拒守。十一月,杜叔良為賊所敗,眾皆陷沒,僅以身免,乃以德州王日簡代之。裴度率眾屯承天軍,諸將挫敗,深州危急。乃以鳳翔節度使李光顏為忠武節度使,兼深冀節度,救深州,仍以中官楊永和監光顏軍。 國家自憲宗誅除群盜,帑藏虛竭;穆宗即位,賞賜過當;及幽、鎮共起,徵發百端,財力殫竭。時諸鎮兵十五萬餘,才出其境,便仰給度支,置南北供軍院。既深入賊境,輦運艱阻,芻薪不繼,諸軍多分番樵采。俄而度支轉運車六百乘,盡為廷湊邀而虜之,兵食益困。賊圍深州數重,雖光顏之善將,亦無以施其方略。其供軍院布帛衣賜,往往不得至院,在途為諸軍強奪,而懸軍深鬥者,率無支給。複又每軍遣內官一人監軍,悉選驍健者自衛,羸懦者即戰,以是屢多奔北。而廷湊、克融之眾,不過萬餘,而抗官軍十五萬者,良以統制不一,玩寇邀利故也。宰相崔祐甫不曉兵家,膠柱於常態,以至複失河朔。既無如之何,遂議休兵而赦廷湊。 二年正月,魏府牙將史憲誠誘其軍謀叛,田布不能止,其眾自潰於南宮。二月,詔赦廷湊,仍授檢校右散騎常侍、鎮州大都督府長史、成德軍節度、鎮冀深趙等州觀察等使;以牛元冀為山南東道節度使。遣兵部侍郎韓愈至鎮州宣慰,又遣中使銜命入深州,監元翼赴鎮。廷湊雖受命,而深州之圍不解。招撫使裴度與幽、鎮書,以大義責之;朱克融解圍而去,廷湊亦退舍。朝廷欲其稟命,並加克融檢校工部尚書。三月,元翼率十餘騎突圍出深州赴闕,深州將校臧平以城降。廷湊責其固守,殺將吏一百八十餘人。五月,遣中使楊再昌至鎮州,取牛元翼家族及田弘正骸骨。廷湊曰:「弘正骸骨,不知所在;元翼家族,請至秋發遣。」俄而元翼卒,廷湊乃盡屠其家,其酷毒如此。自獲赦宥,遂與朱克融、史憲誠連衡相應,謀拒朝廷。 太和初,滄州李全略死,其子同捷欲效河朔事,求代父任。文宗授以兗海節度使;同捷不奉詔,據郡構逆,以珍玩器幣妓女子弟投款於廷湊及幽州李載義。時載義初代克融,輸誠效順,盡送同捷所遣赴闕,詔征幽、魏、徐、兗之師進討。廷湊出兵撓魏北境,以援同捷。二年,下詔絕廷湊進奉。既魏博將丌志治以行營兵叛,倒戈攻魏州,諸軍擊志治,廷湊出兵應之。史憲誠危急,詔義武軍節度使李聽擊敗之,志治奔於廷湊。三年六月,誅李同捷。尋又何進滔殺史憲誠,據魏州。朝廷厭兵,誅之不果,遂授進滔魏博節度。八月,廷湊遣使詣闕請罪,朝廷因而赦之;依前檢校司徒、成德軍節度使。 鎮冀自李寶臣已來,雖惟岳、承宗繼叛,而猶親鄰畏法,期自新之路。而凶毒好亂,無君不仁,未如廷湊之甚也!又就加太子太傅、太原郡開國公,食邑二千戶。八年十一月卒,冊贈太尉,累贈至太師。 子元逵,為鎮州右司馬,兼都知兵馬使。廷湊卒,三軍推主軍事,請命於朝。乃起複檢校工部尚書、鎮州大都督府長史、成德軍節度使,累遷檢校左僕射。元逵素懷忠順,頓革父風。及領藩垣,頗輸誠款,歲時貢奉,結轍於途,文宗嘉之。開成二年,詔以壽安公主出降,加駙馬都尉。元逵遣段氏姑詣闕納聘禮。段氏進食二千盤,並禦衣戰馬、公主妝奩及私白身女口等,其從如雲,朝野榮之。會昌中,昭義節度使劉從諫卒,其子稹擅領軍政;武宗怒,誅之。命鄰藩分地而進討,以元逵為北面招討使。詔至之日,出師次趙州,與魏博何弘敬同收山東三州。元逵進攻邢州,俄而賊將裴問、高元武降元逵,王釗、安玉降何弘敬,並拔三郡。累遷檢校司徒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以破劉稹功,加太傅、太原郡開國公,食邑二千戶,食實封二百戶。太中十一年二月卒,冊贈太師,諡曰忠。子紹鼎、紹懿。 紹鼎,時為鎮州大都督府左司馬、知府事、節度副使、都知兵馬使。起複授檢校工部尚書、鎮府長史、成德軍節度、鎮深冀趙觀察等使,累加光祿大夫、尚書左僕射。其年七月卒,贈司空,賻布帛三百段、米粟二百碩,累贈司徒、太尉,又贈太傅。 子景胤、景崇、景敔;景崇為嫡,時年幼。 紹鼎卒,宣宗以昭王汭為鎮州大都督、成德軍節度副使,都知兵馬使、檢校右散騎常侍、鎮府左司馬、知府事、兼禦史中丞,王紹懿本官充成德軍節度、觀察留後,仍賜紫金魚袋。尋正授節度使、檢校工部尚書。累加檢校右僕射、兼御史大夫、太原縣開國伯,食邑七百戶,又加檢校司空。卒,贈司徒。 景胤,初為成德軍中軍兵馬使、銀青光祿大夫、檢校太子賓客、監察禦史。紹鼎卒,出為深州刺史、兼殿中侍御史,充本州團練守捉使。 景崇,於季父紹懿時為鎮州大都督府左司馬、知府事、都知兵馬使。紹鼎卒,三軍立紹懿。數月,疾篤。召景崇謂之曰:「亡兄以軍政托予,以俟汝成立。今危惙如此,殆將不救。汝雖少年,勉自負荷,下禮藩鄰,上奉朝旨,俾吾兄家業不墜,惟汝之才也!」言訖而卒。時監軍在席,奏其治命,上嘉之,詔起複忠武將軍、守左金吾衛將軍同正、檢校右散騎常侍,充成德軍節度觀察留後,仍賜上柱國,賜紫金魚袋。尋正授節度使、檢校工部尚書。 咸通中,景崇以公主嫡孫,特承恩渥。季年,盜起徐方,王師進討,景崇令大將從諸軍。徐寇平,以功授檢校右僕射,封太原縣男,食邑三百戶。祖母章惠長公主薨,景崇居喪得禮,朝野稱之。起複左金吾衛上將軍同正,進位檢校司空。明年,同中書門下平章事,累加檢校太尉、趙國公,食邑三千戶,食實封二百戶,尋進封常山王。丁母秦國夫人憂,起複本官。乾符末,盜起河南,黃巢犯闕,駕幸劍南;景崇與定州節度使王處存馳檄藩鄰,以兵附處存入關討賊,奔問行在,貢輸相繼。關輔平定,以功真拜太尉。中和二年十二月卒。 子鎔,時年十歲,三軍推為留後,朝廷因授旄鉞,檢校工部尚書。時天子蒙塵,九州鼎沸,河東節度李克用虎視山東,方謀吞據;鎔以重賂結納,以修和好。晉軍討孟方立于邢州,鎔常奉以芻糧。及方立平,晉將李存孝侵鎔南部,鎔求援於幽州。幽帥李匡威率眾三萬赴之,存孝退去。景福元年,鎔乘存孝有間于其師,乃出兵攻堯山。晉帥遣大將李存質來援,大敗鎮人於堯山,死者萬計。晉人乘勝至趙州,鎔複求援于燕。二年,匡威率眾數萬來援。會邢州節度使李存孝背其帥據城自固,存孝單騎入鎮州,與鎔面相盟約。俄而李克用自率全師攻存孝,時匡威離鎮後,其弟匡籌奪據其位,匡威退無歸路。鎔感其援助之恩,乃迎入府城,築第以居之,事之如父;匡威亦盡心裨益,軍中之事,皆為訓練。是年五月,鎔過匡威第,陰遣部下伏甲劫鎔;鎔抱持之,鎔曰:「公誡止人勿倉卒!吾為晉人所困,賴公獲濟,猶吾父也,軍政請公帥之。」即並轡歸府署,鎮軍拒之,竟殺匡威。晉人知匡威死,克用自率師至城下;鎔出練二十萬犒勞,修好而退。 及汴宋節度使朱全忠領鄆、青三鎮,兵強天下,遣將葛從周、張存敬寇陷邢、洺二州,乘勝北掠燕、趙。俄而全忠率親兵薄於城下。鎔倉卒無備,謂賓佐曰:「勢危矣,計將安出?」判官周式者,率先而對曰:「敵人迫我,兵不能抗,此可以理說耳,請見梁帥圖之!」式即時出見全忠,全忠逆謂式曰:「爾不必言。王令朋附並汾,違盟爽信,敝賦業已及此,期於無舍!」式曰:「公言過矣!且公為唐室之桓、文,當以禮義而成霸業。乃欲窮兵黷武,困人於險難,天下其謂公何!」全忠喜,引式袂而慰之曰:「前言戲之耳!且君為王令計如何?」式曰:「但修好耳!」即複見鎔,請出牛酒貨幣以犒軍;仍以鎔子昭祚及牙將梁公儒、李弘規子各一人,從昭祚入官于大樑,全忠以女妻昭祚。 及全忠僣,天下無主;鎔不獲已,行其正朔。鎔累遷至開府儀同三司,守太師、中書令,仍賜「敦睦保定大功臣」、上柱國、趙王,食邑一萬五千戶,食實封一千戶,襲食實封二百五十戶。偽梁加尚書令,及唐室中興,去偽尚書令之號。天祐七年,母魏國太夫人何氏卒,起複本官。十八年,為其大將王德明所殺,至於赤族。其後事在中興雲。 *** 史臣曰:土運中微,群盜孔熾。寶臣附麗安、史,流毒中原,終竊土疆,為國蟊賊。加以武俊之狠狡,為其腹心,或叛或臣,見利忘義,蛇吞蝮吐,垂二百年。哀哉,王政不綱,以至於此。若使明皇不懈於開元之政,姚崇久握于阿衡,詎有柳城一胡,敢窺佐伯,況其下者哉!觀此無君,可為太息。 贊曰:鵂鶹為怪,必取其昏。人君失政,為盜啟門。 牙旂金鉞,虎子狼孫。茫茫黔首,於何叫閽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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