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姚璹姚珽傳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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姚璹,字令璋,散騎常侍思廉之孫也。少孤,撫弟妹以友愛稱。博涉經史,有才辯。永徽中明經擢第。累補太子宮門郎。與司議郎孟利貞等奉令撰《瑤山玉彩》書,書成,遷秘書郎。調露中,累遷至中書舍人,封吳興縣男。則天臨朝,遷夏官侍郎。坐從父弟敬節同徐敬業之亂,貶桂州都督府長史。時則天雅好符瑞,璹至嶺南,訪諸山川草樹,其名號有「武」字者,皆以為上膺國姓,列奏其事。則天大悅,召拜天官侍郎。善於選補,時人稱之。 長壽二年,遷文昌左丞、同鳳閣鸞台平章事。自永徽以後,左、右史雖得對仗承旨,仗下後謀議,皆不預聞。璹以為帝王謨訓,不可暫無紀述,若不宣自宰相,史官無從得書。乃表請仗下所言軍國政要,宰相一人專知撰錄,號為時政記,每月封送史館。宰相之撰時政記,自璹始也。是歲九月,坐事轉司賓少卿,罷知政事。延載初,擢拜納言。有司以璹從父弟犯法,奏言不合更為侍臣。璹上言:「昔王敦稱兵犯順,王導仍典樞機;嵇康戮于晉朝,嵇紹忠於晉室。竊惟前古,尚不為疑;今奉聖恩,豈由臣下。必以體例有乖,伏請甘從屏退。」則天曰:「此乃我意,卿複何言!但當盡忠,無聽浮說。」 時武三思率蕃夷酋長,請造天樞於端門外,刻字紀功,以頌周德,璹為督作使。證聖初,璹加秋官尚書、同平章事。是歲,明堂災,則天欲責躬避正殿,璹奏曰:「此實人火,非曰天災。至如成周宣榭,蔔代愈隆;漢武建章,盛德彌永。臣又見《彌勒下生經》雲,當彌勒成佛之時,七寶台須臾散壞。睹此無常之相,便成正覺之因。故知聖人之道,隨緣示化,方便之利,博濟良多。可使由之,義存於此。況今明堂,乃是布政之所,非宗廟之地,陛下若避正殿,於禮未為得也。」左拾遺劉承慶廷奏雲:「明堂宗祀之所,今既被焚,陛下宜輟朝思過。」璹又持前議以爭之,則天乃依璹奏。先令璹監造天樞,至是以功當賜爵一等。璹表請回贈父一官,乃追贈其父豫州司戶參軍處平為博州刺史。天后將封嵩嶽,命璹總知撰儀注,並充封禪副使。及重造明堂,又令璹充使督作,以功加銀青光祿大夫。 時有大石國使請獻獅子,璹上疏諫曰:「獅子猛獸,唯止食肉,遠從碎葉,以至神都,肉既難得,檢為勞費。陛下以百姓為心,慮一物有失,鷹犬不蓄,漁獵總停。運不殺以闡大慈,垂好生以敷至德,凡在翾飛蠢動,莫不感荷仁恩。豈容自菲薄於身,而厚資給於獸,求之至理,必不然乎。」疏奏,遽停來使。又九鼎初成,制令黃金千兩塗之。璹進諫曰:「夫鼎者神器,貴在質樸自然,無假別為浮飾。臣觀其狀,先有五彩輝煥,錯雜其間,豈待金色,方為炫耀?」則天又從之。 尋屬契丹犯塞,命梁王武三思為榆關道安撫大使、璹為副使以備之。及還,坐事,神功初左授益州大都督府長史。蜀中官吏多貪暴,璹屢有發擿,奸無所容。則天嘉之,降璽書勞之曰:「夫嚴霜之下,識貞松之擅奇,疾風之前,知勁草之為貴。物既有此,人亦宜哉。卿早荷朝恩,委任斯重。居中作相,弘益已多,防邊訓兵,心力俱盡。歲寒無改,終始不渝。乃眷蜀中,氓俗殷雜,久缺良守,弊於侵漁,政以賄成,人無措足。是用命卿出鎮,寄茲存養。果能攬轡澄清,下車整肅。吏不敢犯,奸無所容,前後糾擿,蓋非一緒。貪殘之伍,屏跡於列城;剽奪之儔,遁形於外境。詎勞期月,康此黎元,言念德聲,良深嘉尚。宜布琅邪之化,當以豫州為法。」則天又嘗謂侍臣曰:「凡為長官,能清自身者甚易,清得僚吏者甚難。至於姚璹,可謂兼之矣。」 時新都丞朱待辟坐贓至死,逮捕系獄。待辟素善沙門理中,陰結諸不逞,因待辟以殺璹為名,擬據巴蜀為亂。人密表告之者,制令璹按其獄。璹深持之,事涉疑似引而誅死者,僅以千數。則天又令洛州長史宋元爽、禦史中丞霍獻可等重加詳覆,亦無所發明。逮系獄數百人,不勝酷毒,遞相附會,以就反狀。因此籍沒者複五十余家,其餘稱知反配流者亦十八九,道路冤之。監察禦史袁恕己劾奏其事。則天初令璹與恕己對定,又尋令罷推。俄拜地官尚書。歲余,轉冬官尚書,仍西京留守。長安中,累表乞骸骨,制聽致仕,進爵為伯。遇官名復舊,為工部尚書。神龍元年卒,遺令薄葬,贈越州都督,諡曰成。 弟珽,少好學,以勤苦自立。舉明經,累除定、汴、滄、虢、豳等五州刺史,加銀青光祿大夫,轉秦州刺史。以善政有聞,璽書褒美,賜絹百匹。神龍元年,累封宣城郡公,三遷太子詹事,仍兼左庶子。時節湣太子舉事不法,班前後上書進諫。今載四事: 其一曰:臣聞賈誼曰:「選天下之端士,孝悌博聞有道術者,使與太子居處出入。故太子見正事,聞正言,行正道,左右前後皆正人也。夫習與正人居之,不能無正;習與不正人居之,不能無不正。太子既冠成人,免于保傅之嚴,則有記過之史。徹膳之宰,進善之旌,誹謗之木,敢諫之鼓,瞽史誦箴,大夫進謀,故習與智長,化與心成。夫教得而左右正,則太子正矣;太子正而天下定矣。」臣又聞之,木從繩則正,後從諫則聖。善言古者,所以驗於今。伏惟殿下睿德洪深,天姿聰敏,近代成敗,前古安危,莫不懸鑒在心,動合典禮。臣以庸朽,濫居輔弼,虛備耳目,叨預股肱,輒薦塵露,庶裨山海。伏以內置作坊,工巧得入宮闈之內、禁衛之所,或言語內出,或事狀外通,小人無知,不識輕重,因為詐偽,有玷徽猷。臣望並付所司,以停宮內造作。如或要須役造,猶望宮外安置,庶得工匠不于宮禁出入。 其二曰:臣聞漢文帝身衣弋綈,足履革舄;齊高帝欄檻用銅者,皆易以鐵。經侯帶玉具劍環珮以過魏,太子不視,經侯曰:「魏國亦有寶乎?」太子曰:「主信臣忠,魏之寶也。」經侯委劍珮而去。太子使追還之,謂曰:「珠玉珍玩,寒不可衣,饑不可食,無遺我賊。」經侯杜門不出。臣觀聖賢經籍,務以簡素為貴;皇王政化,皆以菲薄為德。伏惟殿下留心恭儉,靡尚浮奢。臣愚猶望損之又損之,居簡以行簡,減省造作,節量用度。 其三曰:臣聞銀牖銅樓,宮闈嚴秘,門閤來往,皆有簿曆。殿下時有所須,唯門司宣令,或恐奸偽之輩,因此妄為增減,脫有文狀舛錯,事理便即差違。且近日呂升之便乃代署宣敕,伏賴殿下睿敏,當即覺其奸偽,自餘臣下庸淺,豈能深辨真虛?望墨令及覆事行下,並用內印印畫署之後,冀得免有詐假,乃是長久規模。臣又聞之,忠臣事君,有犯而無隱;明主馭下,納諫以進德。故《書》雲:「有言逆於志,必求諸道;有言順於心,必求諸非道。」伏惟殿下仁明昭著,聖敬日躋,探幽洞微,窮神索隱。事之善惡,毫釐靡差;理有危疑,錙銖無爽。臣以庸謬,叨侍春闈,職居獻替,豈敢緘默! 其四曰:臣聞聖人不專其德,賢智必有所師。故曰:與善人言,如入芝蘭之室,久自芬芳;與不善人言,如火銷膏,不覺而盡。今司經見無學士,供奉未有侍讀,伏望時因視膳,奏請置人。所冀講席談筵,務盡忠規之道;披文擿句,方資審諭之勤。臣又聞臣之事主,必盡乃誠;君之進賢,務求忠讜。伏惟殿下養德儲闈,以端靜為務;恭膺守器,以學業為先。經所以立行修身,史所以諳識成敗。雅誥既習,忠孝乃成,傳記方通,安危斯辨。知父子君臣之道,識古今鑒戒之規,經史為先,斯乃急務。至於工巧造作,僚吏直司,實為末事,無足勞慮。臣以庸淺,獻替是司,臣而不言,負譴聖日,言而獲罪,是所甘心。伏願留意經書,簡略細事,一蒙採納,萬殞無辭。乞降儲明,俯矜狂瞽。 疏奏,太子雖稱善,竟不悛革。太子敗,詔遣索其宮中,得班諫書,中宗嘉其切直。時宮臣皆貶黜,唯班擢拜右散騎常侍。歲余,遷秘書監。 睿宗即位,累授戶部尚書,轉太子賓客。先天二年,加金紫光祿大夫,複拜戶部尚書。班與兄弟璹,數年間俱為定州刺史、戶部尚書,時人榮之。開元二年卒,年七十四。班嘗以其曾祖察所撰《漢書訓纂》,多為後之注《漢書》者隱沒名氏,將為己說;班乃撰《漢書紹訓》四十卷,以發明舊義,行於代。 *** 史臣曰:天子有諍臣七人,雖無道不失其天下。致廬陵複位,唐祚中興,諍由狄公,一人以蔽。或曰:許之太甚。答曰:當革命之時,朋邪甚眾,非推誠竭力,致身忘家者,孰能與於此乎!仁傑流死不避,骨鯁有彰,雖逢好殺無辜,能使終畏大義。竟存天下,豈不然乎!王方慶干城南海,羽冀東宮,台閣樞機,無不功濟,所謂君子不器者也。苟非文學,斯焉取斯。璹成都布政,始卒不侔;相國上章,或否或中。且焚明堂而避正殿,固諍何多;黜唐頌而立天樞,一言非措。矧乃妄求符瑞,已失忠貞;精擇楚茅,難裨過咎。不常其德,罔畏承羞。班規諫有才,牧守多善,儲幄之任,可謂得人。 贊曰:犯顏忤旨,返政扶危。是人雜事,狄能有之。終替武氏,克復唐基。功之莫大,人無以師。方慶之才,周旋特立。璹也無常,珽能操執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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