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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岑文本傳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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岑文本,字景仁,南陽棘陽人。祖善方,仕蕭察吏部尚書。父之象,隋末為邯鄲令,嘗被人所訟,理不得申。文本性沈敏,有姿儀,博考經史,多所貫綜,美談論,善屬文。時年十四,詣司隸稱冤,辭情慨切,召對明辯,眾頗異之。試令作《蓮花賦》,下筆便成,屬意甚佳,合台莫不歎賞。其父冤雪,由是知名。其後,郡舉秀才,以時亂不應。蕭銑僣號於荊州,召署中書侍郎,專典文翰。及河間王孝恭定荊州,軍中將士鹹欲大掠,文本進說孝恭曰:「自隋室無道,群雄鼎沸,四海延頸以望真主。今蕭氏君臣、江陵父老,決計歸降者,實望去危就安耳。王必欲縱兵虜掠,誠非鄙州來蘇之意,亦恐江、嶺以南,向化之心沮矣。」孝恭稱善,遂止之。署文本荊州別駕。孝恭進擊輔公祏,召典軍書,複署行台考功郎中。貞觀元年,除秘書郎,兼直中書省。遇太宗行藉田之禮,文本上《藉田頌》。及元日臨軒宴百僚,文本複上《三元頌》,其辭甚美。文本才名既著,李靖複稱薦之,擢拜中書舍人,漸蒙親顧。初,武德中詔誥及軍國大事,文皆出於顏師古。至是,文本所草詔誥。或眾務繁湊,即命書僮六七人隨口並寫,須臾悉成,亦殆盡其妙。時中書侍郎顏師古以譴免職,頃之,溫彥博奏曰:「師古諳練時事,長於文法,時無及者,冀蒙複用。」太宗曰:「我自舉一人,公勿憂也。」於是以文本為中書侍郎,專典機密。又先與令狐德棻撰《周史》,其史論多出於文本。至十年史成,封江陵縣子。十一年,從至洛陽宮,會穀、洛泛溢,文本上封事曰: 臣聞創撥亂之業,其功既難;守已成之基,其道不易。故居安思危,所以定其業也;有始有卒,所以隆其基也。今雖億兆乂安,方隅寧謐,既承喪亂之後,又接凋弊之餘,戶口減損尚多,田疇墾辟猶少。覆燾之恩著矣,而瘡痍未複;德教之風被矣,而資產屢空。是以古人譬之種樹,年祀綿遠,則枝葉扶疏;若種之日淺,根本未固,雖壅之以黑墳,暖之以春日,一人搖之,必致枯槁。今之百姓,頗類於此。常加含養,則日就滋息;暫有征役,則隨而凋耗。凋耗既甚,則人不卿生;人不卿生,則怨氣充塞;怨氣充塞,則離叛之心生矣。故帝舜曰:「可愛非君,可畏非人。」孔安國曰:「人以君為命,故可愛;君失道,人叛之,故可畏。」仲尼曰:「君猶舟也,人猶水也;水所以載舟,亦所以覆舟。」是以古之哲王,雖休勿休,日慎一日者,良為此也。伏惟陛下覽古今之事,察安危之機,上以社稷為重,下以億兆為念。明選舉,慎賞罰,進賢才,退不肖。聞過即改,從諫如流。為善在於不疑,出令期於必信。頤神養性,省畋遊之娛;去奢從儉,減工役之費。務靜方內而不求辟土;載橐弓矢而無忘武備。凡此數者,雖為國之常道,陛下之所常行,臣之愚心,唯願陛下思之而不倦,行之而不怠。則至道之美,與三、五比隆;億載之祚,隨天地長久。雖使桑穀為妖,龍蛇作孽,雉雊於鼎耳,石言于晉地,猶當轉禍為福,變咎為祥。況水雨之患,陰陽常理,豈可謂之天譴而系聖心哉?臣聞古人有言:「農夫勞而君子養焉,愚者言而智者擇焉。」輒陳狂瞽,伏待斧鉞。 是時魏王泰寵冠諸王,盛修第宅,文本以為侈不可長,上疏盛陳節儉之義,言泰宜有抑損,太宗並嘉之,賜帛三百段。十七年,加銀青光祿大夫。 文本自以出自書生,每懷捴損。平生故人,雖微賤必與之抗禮。居處卑陋,室無茵褥帷帳之飾。事母以孝聞,撫弟侄恩義甚篤。太宗每言其「弘厚忠謹,吾親之信之。」是時,新立晉王為皇太子,名士多兼領宮官,太宗欲令文本兼攝。文本再拜曰:「臣以庸才,久逾涯分,守此一職,猶懼滿盈,豈宜更忝春坊,以速時謗。臣請一心以事陛下,不願更希東宮恩澤。」太宗乃止。仍令五日一參東宮,皇太子執賓友之禮,與之答拜。其見待如此。俄拜中書令,歸家有憂色,其母怪而問之,文本曰:「非勳非舊,濫荷寵榮,責重位高,所以憂懼。」親賓有來慶賀,輒曰:「今受吊,不受賀也。」又有勸其營產業者,文本歎曰:「南方一布衣,徒步入關,疇昔之望,不過秘書郎、一縣令耳。而無汗馬之勞,徒以文墨致位中書令,斯亦極矣。荷俸祿之重,為懼已多,何得更言產業乎?」言者歎息而退。 文本既久在樞揆,當塗任事,賞錫稠疊,凡有財物出入,皆委季弟文昭,一無所問。文昭時任校書郎,多與時人遊款,太宗聞而不悅,嘗從容謂文本曰:「卿弟過多交結,恐累卿,朕將出之為外官,如何?」文本泣曰:「臣弟少孤,老母特所鐘念,不欲信宿離於左右。若今外出,母必憂悴,儻無此弟,亦無老母也。」歔欷嗚咽,太宗湣其意而止。唯召見文昭,嚴加誡約,亦卒無愆過。及將伐遼,凡所籌度,一皆委之。文本受委既深,神情頓竭,言辭舉措,頗異平常。太宗見而憂之,謂左右曰:「文本今與我同行,恐不與我同返。」及至幽州,遇暴疾,太宗親自臨視,撫之流涕。尋卒,年五十一。其夕,太宗聞嚴鼓之聲,曰:「文本殞逝,情深惻怛。今宵夜警,所不忍聞。」命停之。贈侍中、廣州都督,諡曰憲,賜東園秘器,陪葬昭陵。有集六十卷行於代。 文本兄文叔。文叔子長倩,少為文本所鞠,同於己子。永淳中,累轉兵部侍郎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垂拱初,自夏官尚書遷內史,知夏官事,俄拜文昌右相,封鄧國公。則天初革命,尤好符瑞,長倩懼罪,頗有陳奏,又上疏請改皇嗣姓為武氏,以為周室儲貳,則天許之,實封五百戶。天授二年,加特進、輔國大將軍。其年,鳳閣舍人張嘉福與洛州人王慶之等列名上表,請立武承嗣為皇太子。長倩以皇嗣在東宮,不可更立承嗣,與地官尚書格輔元竟不署名,仍奏請切責上書者。由是大忤諸武意,乃斥令西征吐蕃,充武威道行軍大總管。中路召還,下制獄,被誅,仍發掘其父祖墳墓。來俊臣又脅迫長倩子靈源,令誣納言歐陽通及格輔元等數十人,皆陷以同反之罪,並誅死。 長倩子羲,長安中為廣武令,有能名。則天嘗令宰相各舉堪為員外郎者,鳳閣侍郎韋嗣立薦羲,且奏曰:「恨其從父長倩犯逆為累。」則天曰:「苟有材幹,何恨微累?」遂拜天官員外郎。由是緣坐近親,相次入省,登封令劉守悌為司門員外郎,渭南令裴惓為地官員外郎。先是,羲為金壇令,守悌及惓稱為清德。羲以文吏著名,俱為巡察使所薦,皆授畿縣令,又同為尚書郎,悉有美譽。守悌後至陝州刺史,惓至杭州刺史。羲,神龍初為中書舍人。時武三思用事,侍中敬暉欲上表請削諸武之為王者,募為疏者。眾畏三思,皆辭托不敢為之,羲便操筆,辭甚切直。由是忤三思意,轉秘書少監,再遷吏部侍郎。時吏部侍郎崔湜、太常少卿鄭愔、大理少卿李元恭分掌選事,皆以贓貨聞,羲最守正,時議美之。尋加銀青光祿大夫、右散騎常侍、同中書門下三品。睿宗即位,出為陝州刺史。複曆刑部、戶部二尚書,門下三品,監修國史,刪定格令,仍修《氏族錄》。初,中宗時,侍御史冉祖雍誣奏睿宗及太平公主與節湣太子連謀,請加推究,羲與中書侍郎蕭至忠密申保護。及羲監修《中宗實錄》,自書其事,睿宗覽而大加賞歎,賜物三百段、良馬一匹,仍下制書褒美之。時羲兄獻為國子司業,弟翔為陝州刺史,休為商州刺史,從族兄弟子侄,因羲引用登清要者數十人。羲歎曰:「物極則返,可以懼矣!」然竟不能有所抑退。尋遷侍中。先天元年,坐預太平公主謀逆伏誅,籍沒其家。 格輔元者,汴州浚儀人也。伯父德仁,隋剡縣丞,與同郡人齊王文學王孝逸、文林郎繁師玄、羅川郡戶曹靖君亮、司隸從事鄭祖咸、宣城縣長鄭師善、王世充中書舍人李行簡、處士盧協等八人,以辭學擅名,當時號為「陳留八俊」。輔元弱冠舉明經,曆遷御史大夫、地官尚書、同鳳閣鸞台平章事。初,張嘉福等請立武承嗣也,則天以問輔元,固稱不可,遂為承嗣所譖而死,海內冤之。輔元兄希元,高宗時洛州司法參軍,章懷太子召令與洗馬劉訥言等注解範曄《後漢書》,行於代。先輔元卒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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