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食貨志上(2)


  建中元年二月,遣黜陟使分行天下,其詔略曰:「戶無主客,以見居為簿。人無丁中,以貧富為差。行商者,在郡縣稅三十之一。居人之稅,秋夏兩征之。各有不便者,三之。餘征賦悉罷,而丁額不廢。其田畝之稅,率以大曆十四年墾數為准。征夏稅無過六月。秋稅無過十一月。違者進退長吏。令黜陟使各量風土所宜、人戶多少均之,定其賦,尚書度支總統焉。」三年五月,淮南節度使陳少游請於本道兩稅錢每千增二百,因詔他州悉如之。八年四月,劍南西川觀察使韋皋奏請加稅什二,以增給官吏,從之。

  元和十五年八月,中書門下奏:「伏准今年閏正月十七日敕,令百僚議錢貨輕重者,今據群官楊於陵等議,『伏請天下兩稅榷鹽酒利等,悉以布帛絲綿,任土所產物充稅,並不征見錢,則物漸重,錢漸輕,農人見免賤賣匹帛』者。伏以群臣所議,事皆至當,深利公私。請商量付度支,據諸州府應徵兩稅,供上都及留州留使舊額。起元和十六年已後,並改配端匹斤兩之物為稅額,如大曆已前租庸課調,不計錢,令其折納。使人知定制,供辦有常。仍約元和十五年征納布帛等估價。其舊納虛估物,與依虛估物回計,如舊納實估物並見錢,即當於端匹斤兩上量加估價回計。變法在長其物價,價長則永利公私。初雖微有加饒,法行即當就實。比舊給用,固利而不害。仍作條件處置,編入旨符。其鹽利酒利,本以榷率計錢,有殊兩稅之名,不可除去錢額。中有令納見錢者,亦請令折納時估匹段。上既不專以錢為稅,人得以所產輸官,錢貨必均其重輕,隴畝自廣於蠶織。便時惠下,庶得其宜。其土乏絲麻,或地連邊塞,風俗更異,賦入不同,亦請商量,委所司裁酌,隨便宜處置。」詔從之。大和四年五月,劍南西川宣撫使、諫議大夫崔戎奏:「准詔旨制置西川事條。今與郭釗商量,兩稅錢數內三分,二分納見錢,一分折納匹段,每二貫加饒百姓五百文,計一十三萬四千二百四十三貫文。依此曉諭百姓訖。經賊州縣,准詔三分減放一分,計減錢六萬七千六百二十貫文。不經賊處,先征見錢,今三分一分折納雜物,計優饒百姓一十三萬貫。舊有稅薑芋之類,每畝至七八百。征斂不時,今並省稅名,盡依諸處為四限等第,先給戶帖,餘一切名目勒停。」

  高祖即位,仍用隋之五銖錢。武德四年七月,廢五銖錢,行開元通寶錢,徑八分,重二銖四絫,積十文重一兩。一千文重六斤四兩。仍置錢監於洛、並、幽、益等州。秦王、齊王各賜三爐鑄錢,右僕射裴寂賜一爐。敢有盜鑄者身死,家口配沒。五年五月,又于桂州置監。議者以新錢輕重大小最為折衷,遠近甚便之。後盜鑄漸起,而所在用錢濫惡。顯慶五年九月,敕以惡錢轉多,令所在官私為市取,以五惡錢酬一好錢。百姓以惡錢價賤,私自藏之,以候官禁之弛。高宗又令以好錢一文買惡錢兩文,弊仍不息。至乾封元年封嶽之後,又改造新錢,文曰「乾封泉寶」,徑一寸,重二銖六分,仍與舊錢並行。新錢一文當舊錢之十。周年之後,舊錢並廢。

  初,開元錢之文,給事中歐陽詢制詞及書,時稱其工。其字含八分及隸體,其詞先上後下,次左後右讀之。自上及左回環讀之,其義亦通。流俗謂之開通元寶錢。及鑄新錢,乃同流俗,「乾」字直上,「封」字在左。尋寤錢文之誤,又緣改鑄,商賈不通,米帛增價,乃議卻用舊錢。二年正月,下詔曰:「泉布之興,其來自久。實古今之要重,為公私之寶用。年月既深,偽濫斯起,所以采乾封之號,改鑄新錢。靜而思之,將為未可。高祖撥亂反正,爰創軌模。太宗立極承天,無所改作。今廢舊造新,恐乖先旨。其開元通寶,宜依舊施行,為萬代之法。乾封新鑄之錢,令所司貯納,更不須鑄。仍令天下置爐之處,並鑄開元通寶錢。」既而私鑄更多,錢複濫惡。

  高宗嘗臨軒謂侍臣曰:「錢之為用,行之已久,公私要便,莫甚於斯。比為州縣不存檢校,私鑄過多。如聞荊、潭、宣、衡,犯法尤甚。遂有將船筏宿于江中,所部官人不能覺察。自今嚴加禁斷,所在追納惡錢,一二年間使盡。」當時雖有約敕,而奸濫不息。儀鳳四年四月,令東都出遠年糙米及粟,就市給糶,鬥別納惡錢百文。其惡錢令少府司農相知,即令鑄破。其厚重徑合斤兩者,任將行用,時米粟漸貴,議者以為鑄錢漸多,所以錢賤而物貴。於是權停少府監鑄錢,尋而復舊。則天長安中,又令懸樣於市,令百姓依樣用錢。俄又簡擇艱難,交易留滯。又降敕非鐵錫、銅蕩、穿穴者,並許行用。其有熟銅、排鬥、沙澀、厚大者,皆不許簡。自是盜鑄蜂起,濫惡益眾。江淮之南,盜鑄者或就陂湖、巨海、深山之中,波濤險峻,人跡罕到,州縣莫能禁約。以至神龍、先天之際,兩京用錢尤濫。其郴、衡私鑄小錢,才有輪郭,及鐵錫五銖之屬,亦堪行用。乃有買錫熔銷,以錢模夾之,斯須則盈千百,便齎用之。

  開元五年,車駕往東都,宋璟知政事,奏請一切禁斷惡錢。六年正月,又切斷天下惡錢,行二銖四絫錢。不堪行用者,並銷破複鑄。至二月又敕曰:「古者聚萬方之貨,設九府之法,以通天下,以便生人。若輕重得中,則利可知矣;若真偽相雜,則官失其守。頃者用錢,不論此道。深恐貧窶日困,奸豪歲滋。所以申明舊章,懸設諸樣,欲其人安俗阜,禁止令行。」時江淮錢尤濫惡,有官爐、偏爐、棱錢、時錢等數色。璟乃遣監察禦史蕭隱之充江淮使。隱之乃令率戶出錢,務加督責。百姓乃以上青錢充惡錢納之,其小惡者或沉之於江湖,以免罪戾。於是市井不通,物價騰起,流聞京師。隱之貶官,璟因之罷相,乃以張嘉貞知政事。嘉貞乃弛其禁,人乃安之。

  開元二十二年,中書侍郎張九齡初知政事,奏請不禁鑄錢,玄宗令百官詳議。黃門侍郎裴耀卿李林甫、河南少尹蕭炅等皆曰:「錢者通貨,有國之權,是以歷代禁之,以絕奸濫。今若一啟此門,但恐小人棄農逐利,而濫惡更甚,於事不便。」左監門錄事參軍劉秩上議曰:

  伏奉今月二十一日敕,欲不禁鑄錢,令百僚詳議可否者。夫錢之興,其來尚矣,將以平輕重而權本末。齊桓得其術而國以霸,周景失其道而人用弊。考諸載籍,國之興衰,實系於是。陛下思變古以濟今,欲反經以合道,而不即改作,詢之芻堯,臣雖蠢愚,敢不薦其聞見。古者以珠玉為上幣,黃金為中幣,刀布為下幣。管仲曰:「夫三幣,握之則非有補於暖也,舍之則非有損於飽也。先王以守財物,以禦人事,而平天下也。」是以命之曰衡。衡者,使物一高一下,不得有常。故與之在君,奪之在君,貧之在君,富之在君。是以人戴君如日月,親君如父母,用此術也。是為人主之權。

  今之錢,即古之下幣也。陛下若舍之任人,則上無以禦下,下無以事上,其不可一也。夫物賤則傷農,錢輕則傷賈。故善為國者,觀物之貴賤,錢之輕重。夫物重則錢輕,錢輕由乎物多,多則作法收之使少;少則重,重則作法布之使輕。輕重之本,必由乎是,奈何而假於人?其不可二也。夫鑄錢不雜以鉛鐵則無利,雜以鉛鐵則惡,惡不重禁之,不足以懲息。且方今塞其私鑄之路,人猶冒死以犯之,況啟其源而欲人之從令乎?是設陷阱而誘之入,其不可三也。夫許人鑄錢,無利則人不鑄,有利則人去南畝者眾。去南畝者眾,則草不墾,草不墾,又鄰於寒餒,其不可四也。夫人富溢則不可以賞勸,貧餒則不可以威禁。法令不行,人之不理,皆由貧富之不齊也。若許其鑄錢,則貧者必不能為。臣恐貧者彌貧而服役于富室,富室乘之而益恣。昔漢文之時,吳濞),諸侯也,富埒天子;鄧通,大夫也,財侔王者。此皆鑄錢之所致也。必欲許其私鑄,是與人利權而舍其柄,其不可五也。

  陛下必以錢重而傷本,工費而利寡,則臣願言其失,以效愚計。夫錢重者,猶人日滋於前,而爐不加於舊。又公錢重,與銅之價頗等,故盜鑄者破重錢以為輕錢。錢輕,禁寬則行,禁嚴則止,止則棄矣,此錢之所以少也。夫鑄錢用不贍者,在乎銅貴,銅貴,在採用者眾。夫銅,以為兵則不如鐵,以為器則不如漆,禁之無害,陛下何不禁于人?禁於人,則銅無所用,銅益賤,則錢之用給矣。夫銅不布下,則盜鑄者無因而鑄,則公錢不破,人不犯死刑,錢又日增,末複利矣。是一舉而四美兼也,惟陛下熟察之。

  時公卿群官,皆建議以為不便。事既不行,但敕郡縣嚴斷惡錢而已。

  至天寶之初,兩京用錢稍好,米粟豐賤。數載之後,漸又濫惡,府縣不許好者加價回博,好惡通用。富商奸人,漸收好錢,潛將往江淮之南,每錢貨得私鑄惡者五文,假託官錢,將入京私用。京城錢日加碎惡,鵝眼、鐵錫、古文、綖環之類,每貫重不過三四斤。十一載二月,下敕曰:「錢貨之用,所以通有無;輕重之權,所以禁逾越。故周立九府之法,漢備三官之制。永言適便,必在從宜。如聞京師行用之錢,頗多濫惡,所資懲革,絕其訛謬。然安人在於存養,化俗期於變通,法若從寬,事堪持久。宜令所司即出錢三數十萬貫,分於兩市,百姓間應交易所用錢不堪久行用者,官為換取,仍限一月日內使盡。庶單貧無患,商旅必通。其過限輒違犯者,一事已上,並作條件處分。」是時京城百姓,久用惡錢,制下之後,頗相驚擾。時又令于龍興觀南街開場,出左藏庫內排鬥錢,許市人博換。貧弱者又爭次不得。俄又宣敕,除鐵錫、銅沙、穿穴、古文,余並許依舊行用,久之乃定。

  乾元元年七月,詔曰:「錢貨之興,其來久矣,代有沿革,時為重輕。周興九府,實啟流泉之利;漢造五銖,亦弘改鑄之法。必令小大兼適,母子相權。事有益於公私,理宜循於通變。但以干戈未息,帑藏猶虛,蔔式獻助軍之誠,弘羊興富國之算,靜言立法,諒在便人。禦史中丞第五琦奏請改錢,以一當十,別為新鑄,不廢舊錢,冀實三官之資,用收十倍之利,所謂於人不擾,從古有經。宜職于諸監別鑄一當十錢,文曰」乾元重寶「。其開元通寶者依舊行用。所請采鑄捉搦處置,即條件聞奏。」二年三月,琦入為相,又請更鑄重輪乾元錢,一當五十,二十斤成貫。詔可之。於是新錢與乾元、開元通寶錢三品並行。尋而谷價騰貴,米鬥至七千,餓死者相枕于道。乃抬舊開元錢以一當十,減乾元錢以一當三十。緣人厭錢價不定,人間抬加價錢為虛錢。長安城中,競為盜鑄,寺觀鐘及銅象,多壞為錢。奸人豪族犯禁者不絕。京兆尹鄭叔清擒捕之,少不容縱,數月間搒)死者八百余人。人益無聊矣。

  上元元年六月,詔曰:「因時立制,頃議新錢,且是從權,知非經久。如聞官爐之外,私鑄頗多,吞併小錢,逾濫成弊。抵罪雖眾,禁奸未絕。況物價益起,人心不安。事藉變通,期於折衷。其重棱五十價錢,宜減作三十文行用。其開元舊時錢,宜一當十文行用。其乾元十當錢,宜依前行用。仍令京中及畿縣內依此處分,諸州待進止。」七月敕:「重棱五十價錢,先令畿內減至三十價行,其天下諸州,並宜准此。」寶應元年四月,改行乾元錢,一以當二,乾元重棱小錢,亦以一當二;重棱大錢,一以當三。尋又改行乾元大小錢,並以一當一。其私鑄重棱大錢,不在行用之限。

  大曆四年正月,關內道鑄錢等使、戶部侍郎第五琦上言,請於絳州汾陽、銅原兩監,增置五爐鑄錢,許之。

  建中元年九月,戶部侍郎韓洄上言:「江淮錢監,歲共鑄錢四萬五千貫,輸于京師,度工用轉送之費,每貫計錢二千,是本倍利也。今商州有紅崖冶出銅益多,又有洛源監,久廢不理。請增工鑿山以取銅,興洛源錢監,置十爐鑄之,歲計出錢七萬二千貫,度工用轉送之費,貫計錢九百,則利浮本也。其江淮七監,請皆停罷。」從之。貞元九年正月,張滂奏:「諸州府公私諸色鑄造銅器雜物等。伏以國家錢少,損失多門。興販之徒,潛將銷鑄。錢一千為銅六斤,造寫器物,則斤直六百餘。有利既厚,銷鑄遂多,江淮之間,錢實減耗。伏請准從前敕文,除鑄鏡外,一切禁斷。」元和三年五月,鹽鐵使李巽上言:「得湖南院申,郴州平陽,高亭兩縣界,有平陽冶及馬跡、曲木等古銅坑,約二百八十余井,差官檢覆,實有銅錫。今請於郴州舊桂陽監置爐兩所,采銅鑄錢,每日約二十貫,計一年鑄成七千貫,有益於人。」從之。

  其年六月,詔曰:「泉貨之法,義在通流。若錢有所壅,貨當益賤。故藏錢者得乘人之急,居貨者必損己之資。今欲著錢令以出滯藏,加鼓鑄以資流布,使商旅知禁,農桑獲安,義切救時,情非欲利。若革之無漸,恐人或相驚。應天下商賈先蓄見錢者,委所在長吏,令收市貨物,官中不得輒有程限,逼迫商人,任其貨易,以求便得。計周歲之後,此法遍行,朕當別立新規,設蓄錢之禁。所以先有告示,許有方圓,意在他時行法不貸。又天下有銀之山,必有銅礦。銅者,可資於鼓鑄,銀者,無益于生人。權其重輕,使條專一。其天下自五嶺以北,見采銀坑,並宜禁斷。恐所在坑戶,不免失業,各委本州府長吏勸課,令其采銅,助官中鑄作。仍委鹽鐵使條流聞奏。」

  四年閏三月,京城時用錢每貫頭除二十文、陌內欠錢及有鉛錫錢等,准貞元九年三月二十六日敕:「陌內欠錢,法當禁斷,慮因捉搦,或亦生奸,使人易從,切於不擾。自今已後,有因交關用欠陌錢者,宜但令本行頭及居停主人牙人等檢察送官。如有容隱,兼許賣物領錢人糾告,其行頭、主、人、牙人,重加科罪。府縣所由祗承人等,並不須干擾。若非因買賣自將錢于街衢行者,一切勿問。」其年六月,敕:「五嶺已北,所有銀坑,依前任百姓開採,禁見錢出嶺。」

  六年二月,制:「公私交易,十貫錢已上,即須兼用匹段。委度支鹽鐵使及京兆尹即具作分數,條流聞奏。茶商等公私便換見錢,並須禁斷。」其年三月,河東節度使王鍔奏請于當管蔚州界加置爐鑄銅錢,廢管內錫錢。許之,仍令加至五爐。七年五月,戶部王紹、度支盧坦、鹽鐵王播等奏:「伏以京都時用多重見錢,官中支計,近日殊少。蓋緣比來不許商人便換,因茲家有滯藏,所以物價轉高,錢多不出。臣等今商量,伏請許令商人于三司任便換見錢,一切依舊禁約。伏以比來諸司諸使等,或有便商人,錢多留城中,逐時收貯,積藏私室,無複通流。伏請自今已後,嚴加禁約。」從之。八年四月,敕:「以錢重貨輕,出內庫錢五十萬貫,令兩市收市布帛,每端匹估加十之一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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