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秋書閣 > 史籍 > 晉書 | 上頁 下頁
姚興載記(3)


  時劉裕誅桓玄,迎複安帝,玄衛將軍、新安王桓謙,臨原王桓怡,雍州刺史桓蔚,左衛將軍桓謐,中書令桓胤,將軍何澹之等奔於興。劉裕遣大參軍衡凱之詣姚顯,請通和,顯遣吉默報之,自是聘使不絕。晉求南鄉諸郡,興許之。群臣鹹諫以為不可,興曰:「天下之善一也,劉裕拔萃起微,匡輔晉室,吾何惜數郡而不成其美乎!」遂割南鄉、順陽、新野、舞陰等十二郡歸於晉。

  姚碩德等頻敗楊盛,盛懼,請降,遣子難當及僚佐子弟數十人為質,碩德等引還。署盛為使持節、散騎常侍、都督益、甯州諸軍事、征南大將軍、開府、益州牧、武都侯。斂俱陷城固,徙漢中流人郭陶等三千余家於關中。

  興班告境內及在朝文武,立名不得犯叔父緒及碩德之名,以彰殊禮。興謙恭孝友,每見緒及碩德,如家人之禮,整服傾悚,言則稱字,車馬服玩,必先二叔,然後服其次者,朝廷大政,必諮之而後行。

  太史令郭黁言於興曰:「戌亥之歲,當有孤寇起於西北,宜慎其鋒。起兵如流沙,死者如亂麻,戎馬悠悠會隴頭,鮮卑、烏丸居不安,國朝疲於奔命矣。」時所在有泉水湧出,傳雲飲則愈病,後多無驗。屢有妖人自稱神女,戮之乃止。

  興大閱,自杜郵至於羊牧。興以姚碩德來朝,大赦其境內。及碩德歸於秦州,興送之,及雍乃還。

  禿髮傉檀獻興馬三千匹,羊三萬頭。興以為忠於己,乃署傉檀為涼州刺史,征涼州刺史王尚還長安。涼州人申屠英等二百餘人,遣主簿胡威詣興,請留尚,興弗許。引威見之,威流涕謂興曰:「臣州奉國五年,王威不接,銜膽棲冰、孤城獨守者,仰恃陛下威靈,俯杖良牧惠化。忽違天人之心,以華土資狄。若傉檀才望應代,臣豈敢言。竊聞乃以臣等貿馬三千匹,羊三萬口,如所傳實者,是為棄人貴畜。苟以馬供軍國,直煩尚書一符,三千餘家戶輸一匹,朝下夕辦,何故以一方委此奸胡!昔漢武傾天下之資,開建河西,隔絕諸戎,斷匈奴右臂,所以終能屠大宛王毋寡。今陛下方布政玉門,流化西域,奈何以五郡之地資之玁狁,忠誠華族棄之虐虜!非但臣州裡塗炭,懼方為聖朝旰食之憂。」興乃遣西平人車普馳止王尚,又遣使喻傉檀。會傉檀已至姑臧,普以狀先告之。傉檀懼,脅遣王尚,遂入姑臧。

  尚既至長安,坐匿呂氏宮人,擅殺逃人薄禾等,禁止南台。涼州別駕宗敞、治中張穆、主簿邊憲、胡威等上疏理尚曰:

  臣州荒裔,鄰帶寇仇,居泰無垂拱之安,運否離傾覆之難。自張氏頹基,德風絕而莫扇;呂數將終,梟鶚以之翻翔。群生嬰罔極之痛,西夏有焚如之禍。幸皇鑒降眷,純風遠被。刺史王尚受任垂滅之州,策成難全之際,輕身率下,躬儉節用,勞逸豐約,與眾同之,勸課農桑,時無廢業。然後振王威以掃不庭,回天波以蕩氛穢。則群逆冰摧,不俟朱陽之曜;若秋霜隕籜,豈待勁風之威。何定遠之足高,營平之獨美!經始甫爾,會朝算改授,使希世之功不終於必成,易失之機踐之而莫展。當其時而明其事者,誰不慨然!

  既遠役遐方,劬勞於外,雖效未酬恩,而在公無闕。自至京師,二旬於今,出車之命莫逮,萋斐之責惟深。以取呂氏宮人裴氏及殺逃人薄禾等為南台所禁,天鑒玄鏡,暫免圇圄,譏繩之文,未離簡墨。裴氏年垂知命,首發二毛,嫠居本家,不在尚室,年邁姿陋,何用送為!邊藩耍捍,眾力是寄,禾等私逃,罪應憲墨,以殺止殺,安邊之義也。假若以不送裴氏為罪者,正闕奚官之一女子耳。論勳則功重,言瑕則過微。而執憲吹毛求疵,忘勞記過,斯先哲所以泣血于當年,微臣所以仰天而灑淚。

  且尚之奉國,曆事二朝,能否效於既往,優劣簡在聖心,就有微過,功足相補,宜弘罔極之施,以彰覆載之恩。

  臣等生自西州,無翰飛之翼,久沈偽政,絕進趣之途。及皇化既沾,投竿之心冥發,遂策名委質,位忝吏端。主辱臣憂,故重繭披款,惟陛下亮之。

  興覽之大悅,謂其黃門侍郎姚文祖曰:「卿知宗敞乎?」文祖曰:「與臣州裡,西方之英雋。」興曰:「有表理王尚,文義甚佳,當王尚研思耳。」文祖曰:「尚在南台,禁止不與賓客交通,敞寓於楊桓,非尚明矣。」興曰:「若爾,桓為措思乎?」文祖曰:「西方評敞甚重,優於楊桓。敞昔與呂超周旋,陛下試可問之。」興因謂超曰:「宗敞文才何如?可是誰輩?」超曰:「敞在西土,時論甚美,方敞魏之陳、徐,晉之潘、陸。」即以表示超曰:「涼州小地,寧有此才乎?」超曰:「臣以敞余文比之,未足稱多。琳琅出於昆嶺,明珠生於海濱,若必以地求人,則文命大夏之棄夫,姬昌東夷之擯士。但當問其文彩何如,不可以區宇格物。」興悅,赦尚之罪,以為尚書。

  晉義熙二年,平北將軍、梁州督護苻宣入漢中,興梁州別駕呂營、漢中徐逸、席難起兵應宣,求救于楊盛。盛遣軍臨濜口,南梁州刺史王敏退守武興。楊盛複通于晉。

  興以太子泓錄尚書事。

  慕容超司徒、北地王鐘,右僕射、濟陽王嶷,高都公始,皆來奔。

  華山郡地湧沸,廣袤百余步,燒生物皆熟,曆五月乃止。

  赫連勃勃殺高平公沒奕於,收其眾以叛。

  先是,魏主拓跋珪送馬千匹,求婚於興,興許之。以魏別立後,遂絕婚,故有柴壁之戰。至是,複與魏通和,魏放狄伯支、姚伯禽、唐小方、姚良國、康宦還長安,皆複其爵位。

  時禿髮傉檀、沮渠蒙遜迭相攻擊,傉檀遂東招河州刺史西羌彭奚念,奚念阻河以叛。

  蜀譙縱遣使稱藩,請桓謙,欲令順流東伐劉裕。興以問謙,謙請行,遂許之。

  使中軍姚弼、後軍斂成、鎮遠乞伏乾歸等率步騎三萬伐傉檀,左僕射齊難等率騎二萬討勃勃。吏部尚書尹昭諫曰:「傉檀恃遠,輕敢違逆,宜詔蒙遜及李玄盛,使自相攻擊。待其斃也,然後取之,此卞莊之舉也。」興不從。勃勃退保河曲。弼濟自金城,弼部將姜紀言於弼曰:「今王師聲討勃勃,傉檀猶豫,未為嚴防,請給輕騎五千,掩其城門,則山澤之人皆為吾有,孤城獨立,坐可克也。」弼不從,進拔昌松,長驅至姑臧。傉檀嬰城固守,出其兵擊弼,弼敗,退據西苑。興又遣衛大將軍姚顯率騎二萬,為諸軍節度。至高平,聞弼敗績,兼道赴之,撫慰河外,率眾而還。傉檀遣使人徐宿詣興謝罪。

  齊難為勃勃所擒。興遣平北姚沖、征虜狄伯支、輔國斂曼嵬、鎮東楊佛嵩率騎四萬討勃勃。沖次於嶺北,欲回師襲長安,伯支不從,乃止,懼其謀泄,遂鴆殺伯支。

  時王師伐譙縱,大敗之,縱遣使乞師於興。興遣平西姚賞、南梁州刺史王敏率眾二萬救之,王師引還。縱遣使拜師,仍貢其方物。興遣其兼司徒韋華持節策拜縱為大都督、相國、蜀王,加九錫,備物典策一如魏、晉故事,承制封拜悉如王者之儀。

  興自平涼如朝那,聞沖謀逆,以其弟中最少,雄武絕人,猶欲隱忍容之。斂成泣謂興曰:「沖兇險不仁,每侍左右,臣常寢不安席,願早為之所。」興曰:「沖何能為也!但輕害名將,吾欲明其罪于四海。」乃下書賜沖死,葬以庶人之禮。

  晉河間王子國璠、章武王子叔道來奔,興謂之曰:「劉裕匡複晉室,卿等何故來也」國璠等曰:「裕與不逞之徒削弱王室,宗門能自修立者莫不害之。是避之來,實非誠款,所以避死耳。」興嘉之,以國璠為建義將軍、揚州刺史,叔道為平南將軍、兗州刺史,賜以甲第。

  興如貳城,將討赫連勃勃,遣安遠姚詳及斂曼嵬、鎮軍彭白狼分督租運。諸軍未集而勃勃騎大至,興欲留步軍,輕如嵬營。眾鹹惶懼,群臣固以為不可,興弗納。尚書郎韋宗希旨勸興行。蘭台侍御史姜楞越次而進曰:「韋宗傾險不忠,沮敗國計,宜先腰斬以謝天下。脫車駕動軫,六軍駭懼,人無守志,取危之道也,宜遣單使以征詳等。」興默然。右僕射韋華等諫曰:「若車騎輕動,必不戰自潰,嵬營亦未必可至,惟陛下圖之。」興乃遣左將軍姚文宗率禁兵距戰,中壘齊莫統氐兵以繼之。文宗與莫皆勇果兼人,以死力戰,勃勃乃退。留禁兵五千配姚詳守貳城,興還長安。

  譙縱遣其侍中譙良、太常楊軌朝於興,請大舉以寇江東。遣其荊州刺史桓謙、梁州刺史譙道福率眾二萬東寇江陵。興乃遣前將軍苟林率騎會之。謙屯枝江,林屯江津。謙,江左貴族,部曲遍于荊、楚,晉之將士皆有叛心。荊州刺史劉道規大懼,嬰城固守。雍州刺史魯宗之率襄陽之眾救之,道規乃留宗之守江陵,率軍逆戰。謙等舟師大盛,兼列步騎以待之。大戰枝江,謙敗績,乘輕舸奔就苟林,晉人獲而斬之。苟林懼而引歸。


三秋書閣(809803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