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姚興載記(1)


  姚興,字子略,萇之長子也。苻堅時為太子舍人。萇之在馬牧,興自長安冒難奔萇,萇立為皇太子。萇出征討,常留統後事。及鎮長安,甚有威惠。與其中舍人梁喜、洗馬範勖等講論經籍,不以兵難廢業,時人鹹化之。

  萇死,興秘不發喪,以其叔父緒鎮安定,碩德鎮陰密,弟崇守長安。碩德將佐言於碩德曰:「公威名宿重,部曲最強,今喪代之際,朝廷必相猜忌,非永安之道也。宜奔秦州,觀望事勢。」碩德曰:「太子志度寬明,必無疑阻。今苻登未滅而自尋干戈,所謂追二袁之蹤,授首與人。吾死而已,終不若斯。」及至,興優禮而遣之。

  興自稱大將軍,以尹緯為長史,狄伯支為司馬,率眾伐苻登。咸陽太守劉忌奴據避世堡以叛,興襲忌奴,擒之。苻登自六陌向廢橋,始平太守姚詳據馬嵬堡以距登。登眾甚盛,興慮詳不能遏,乃自將精騎以迫登,遣尹緯領步卒赴詳。緯用詳計,據廢橋以抗登。登因急攻緯,緯將出戰,興馳遣狄伯支謂緯曰:「兵法不戰而制人者,蓋為此也。苻登窮寇,宜持重,不可輕戰。」緯曰:「先帝登遐,人情擾懼,今不因思奮之力,梟殄逆豎,大事去矣。緯敢以死爭。」遂與登戰,大破之,登眾渴死者十二三,其夜大潰,登奔雍。興乃發喪行服。太元十九年,僣即帝位於槐裡,大赦境內,改元曰皇初,遂如安定。

  先是,苻登使弟廣守雍,子崇屯胡空堡,聞登敗,各棄守走。登無所投據,遂奔平涼,率其餘眾入馬毛山。興自安定如涇陽,與登戰于山南,斬登。散其部眾,歸複農業。徙陰密三萬戶于長安,分大營戶為四,置四軍以領之。

  安南強熙、鎮遠楊多叛,推竇沖為盟主,所在擾亂。興率諸將討之,軍次武功,多兄子良國殺多而降。沖弟彰武與沖離貳,沖奔強熙。熙聞興將至,率戶二千奔秦州。竇沖走汧川,汧川氐仇高執送之。沖從弟統率其眾降於興。

  封征虜緒為晉王,征西碩德為隴西王,征南靖等及功臣尹緯、齊難、楊佛嵩等並為公侯,其餘封爵各有差。

  鮮卑薛勃於貳城為魏軍所伐,遣使請救,使姚崇赴救。魏師既還,薛勃複叛,崇伐而執之,大收其士馬而還。

  興追尊其庶母孫氏為皇太后,配饗太廟。

  楊盛保仇池,遣使請命,拜使持節、鎮南將軍、仇池公。鮮卑越質詰歸率戶二萬叛乞伏乾歸,降於興,興處之于成紀,拜使持節、鎮西將軍、平襄公。

  姚碩德討平涼胡金豹於洛城,克之。初,上邽薑乳據本縣以叛,自稱秦州刺史。碩德進討之,乳率眾降。以碩德為秦州牧,領護東羌校尉,鎮上邽。征乳為尚書。強熙及略陽豪族權干城率眾三萬圍上邽,碩德擊破之。熙南奔仇池,遂假道歸晉。碩德西討干城,干城降。

  興令郡國各歲貢清行孝廉一人。

  慕容永既為慕容垂所滅,河東太守柳恭等各阻兵自守,興遣姚緒討之。恭等依河距守,緒不得濟。鎮東薛強先據楊氏壁,引緒從龍門濟河,遂入蒲阪。恭勢屈,請降。徙新平、安定新戶六千于蒲阪。

  興母虵氏死,興哀毀過禮,不親庶政。群臣議請依漢、魏故事,既葬即吉。興尚書郎李嵩上疏曰「三王異制,五帝殊禮。孝治天下,先王之高事也,宜遵聖性,以光道訓。既葬之後,應素服臨朝,率先天下,仁孝之舉也。」尹緯駁曰:「帝王喪制,漢、魏為准。嵩矯常越禮,愆於軌度,請付有司,以專擅論。既葬即吉,乞依前議。」興曰:「嵩忠臣孝子,有何咎乎?尹僕射棄先王之典,而欲遵漢、魏之權制,豈所望於朝賢哉!其一依嵩議。」

  鮮卑薛勃叛奔嶺北,上郡、貳川雜胡皆應之,遂圍安遠將軍姚詳于金城。遣姚崇、尹緯討之。勃自三交趣金城,崇列營掎之,而租運不繼,三軍大饑。緯言於崇曰:「輔國彌姐高地、建節杜成等皆諸部之豪,位班三品,督運稽留,令三軍乏絕,宜明置刑書,以懲不肅。」遂斬之。諸部大震,租入者五十余萬。興率步騎二萬親討之,勃懼,棄其眾奔于高平公沒奕于,於執而送之。

  泫氏男姚買得欲因興葬母虵氏殺興,會有告之者,興未之信,遣李嵩詐往。買得具以告嵩,嵩還,以聞,興乃賜買得死,誅其黨與。

  興下書禁百姓造錦繡及淫祀。

  興率眾寇湖城,晉弘農太守陶仲山、華山太守董邁皆降於興。遂如陝城,進寇上洛,陷之。遣姚崇寇洛陽,晉河南太守夏侯宗之固守金墉,崇攻之不克,乃陷柏穀,徙流人西河嚴彥、河東裴岐、韓襲等二萬餘戶而還。

  興下書,令士卒戰亡者守宰所在埋藏之,求其近親為之立後。

  武都氐屠飛、啖鐵等殺隴東太守姚回,略三千餘家,據方山以叛。興遣姚紹等討之,斬飛、鐵。遣狄伯支迎流人曹會、牛壽萬余戶於漢中。

  興留心政事,苞容廣納,一言之善,鹹見禮異。京兆杜瑾、馮翊吉默、始平周寶等上陳時事,皆擢處美官。天水姜龕、東平淳于岐、馮翊郭高等皆耆儒碩德,經明行修,各門徒數百,教授長安,諸生自遠而至者萬數千人。興每於聽政之暇,引龕等於東堂,講論道藝,錯綜名理。涼州胡辯,苻堅之末,東徙洛陽,講授弟子千有餘人,關中後進多赴之請業。興敕關尉曰:「諸生諮訪道藝,修己厲身,往來出入,勿拘常限。」於是學者咸勸,儒風盛焉。給事黃門侍郎古成詵、中書侍郎王尚、尚書郎馬岱等,以文章雅正,參管機密。詵風韻秀舉,確然不群,每以天下是非為己任。時京兆韋高慕阮籍之為人,居母喪,彈琴飲酒。詵聞而泣曰:「吾當私刃斬之,以崇風教。」遂持劍求高。高懼,逃匿,終身不敢見詵。

  興遣將鎮東楊佛嵩攻陷洛陽。

  班命郡國,百姓因荒自賣為奴婢者,悉免為良人。興以日月薄蝕,災眚屢見,降號稱王,下書令群公卿士將牧守宰各降一等。於是其太尉趙公旻等五十三人上疏諫曰:「伏惟陛下勳格皇天,功濟四海,威靈振於殊域,聲教暨于遐方,雖成湯之隆殷基,武王之崇周業,未足比喻。方當廓靖江、吳,告成中嶽,豈宜過垂沖損,違皇天之眷命乎!」興曰:「殷湯、夏禹德冠百王,然猶順守謙沖,未居崇極,況朕寡昧,安可以處之哉!」乃遣旻告於社稷宗廟,大赦,改元弘始。賜孤獨鰥寡栗帛有差,年七十已上加衣杖。始平太守周班、槐裡令李青彡皆以黷貨誅,於是郡國肅然矣。洛陽既陷,自淮、漢已北諸城,多請降送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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