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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昌陳敏傳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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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昌,本義陽蠻也。少為平氏縣吏,武力過人,每自占卜,言應當富貴。好論攻戰,儕類鹹共笑之。及李流寇蜀,昌潛遁半年,聚黨數千人,盜得幢麾,詐言台遣其募人討流。會《壬午詔書》發武勇以赴益土,號曰「壬午兵」。自天下多難,數術者雲當有帝王興于江左,及此調發,人咸不樂西征,昌黨因之誑惑,百姓各不肯去。而詔書催遣嚴速,所經之界停留五日者,二千石免。由是郡縣官長皆躬出驅逐,展轉不遠,屯聚而為劫掠。是歲江夏大稔,流人就食者數千口。 太安二年,昌于安陸縣石岩山屯聚,去郡八十裡,諸流人及避戍役者多往從之。昌乃易姓名為李辰。太守弓欽遣軍就討,輒為所破。昌徒眾日多,遂來攻郡。欽出戰,大敗,乃將家南奔沔口。鎮南大將軍、新野王歆遣騎督靳滿討昌於隨郡西,大戰,滿敗走,昌得其器杖,據有江夏,即其府庫。造妖言雲:「當有聖人出。」山都縣吏丘沈遇于江夏,昌名之為聖人,盛車服出迎之,立為天子,置百官。沈易姓名為劉尼,稱漢後,以昌為相國,昌兄味為車騎將軍,弟放廣武將軍,各領兵。于石岩中作宮殿,又於岩上織竹為鳥形,衣以五彩,聚肉於其傍,眾鳥群集,詐雲鳳皇降,又言珠袍、玉璽、鐵券、金鼓自然而至。乃下赦書,建元神鳳,郊祀、服色依漢故事。其有不應其募者,族誅。又流訛言雲:「江淮已南當圖反逆,官軍大起,悉誅討之。」群小互相扇動,人情惶懼,江沔間一時猋起,豎牙旗,鳴鼓角,以應昌,旬月之間,眾至三萬,皆以絳科頭,扌替之以毛。江夏、義陽士庶莫不從之,惟江夏舊姓江安令王傴、秀才呂蕤不從。昌以三公位征之,傴、蕤密將宗室並奔汝南,投豫州刺史劉喬。鄉人期思令李權、常安令吳鳳、孝廉吳暢糾合善土,得五百餘家,追隨傴等,不豫妖逆。 新野王歆上言:「妖賊張昌、劉尼妄稱神聖,犬羊萬計,絳頭毛面,挑刀走戟,其鋒不可當。請台敕諸軍,三道救助。」於是劉喬率諸軍據汝南以禦賊,前將軍趙驤領精卒八千據宛,助平南將軍羊伊距守。昌遣其將軍黃林為大都督,率二萬人向豫州,前驅李宮欲掠取汝水居人,喬遣將軍李楊逆擊,大破之。林等東攻弋陽,太守梁桓嬰城固守。又遣其將馬武破武昌,害太守,昌自領其眾。西攻宛,破趙驤,害羊伊。進攻襄陽,害新野王歆。昌別率石冰東破江、揚二州,偽置守長。當時五州之境皆畏逼從逆。又遣其將陳貞、陳蘭、張甫等攻長沙、湘東、零陵諸郡。昌雖跨帶五州,樹立牧守,皆桀盜小人而無禁制,但以劫掠為務,人情漸離。 是歲,詔以甯朔將軍、領南蠻校尉劉弘鎮宛,弘遣司馬陶侃、參軍蒯桓、皮初等率眾討昌於竟陵,劉喬又遣將軍李楊、督護尹奉總兵向江夏。侃等與昌苦戰累日,大破之,納降萬計,昌乃沈竄於下俊山。明年秋,乃擒之,傳首京師,同黨並夷三族。 *** 陳敏,字令通,廬江人也。少有幹能,以郡廉吏補尚書倉部令史。及趙王篡逆,三王起義兵,久屯不散,京師倉廩空虛,敏建議曰:「南方米穀皆積數十年,時將欲腐敗,而不漕運以濟中州,非所以救患周急也。」朝廷從之,以敏為合肥度支,遷廣陵度支。 張昌之亂,遣其將石冰等趣壽春,都督劉准憂惶計無所出。時敏統大軍在壽春,謂准曰:「此等本不樂遠戍,故逼迫成賊。烏合之眾,其勢易離。敏請合率運兵,公分配眾力,破之必矣。」准乃益敏兵擊之,破吳弘、石冰等,敏遂乘勝逐北,戰數十合。時冰眾十倍,敏以少擊眾,每戰皆克,遂至揚州。回討徐州賊封雲,雲將張統斬雲降。敏以功為廣陵相。時惠帝幸長安,四方交爭,敏遂有割據江東之志。其父聞之,怒曰:「滅我門者,必此兒也!」父亡,去職。東海王越當西迎大駕,承制起敏為右將軍、假節、前鋒都督,致書於敏曰: 將軍建謀富國,則有大漕之勳。及遭冰昌之亂,則首率義徒,以寡敵眾。外無強兵之援,內無運籌之侶,隻身挺立,雄略從橫,擢奇謀于馬首,奪靈計于臨危,金聲振于江外,精光赫于揚楚。攻堅陷險,三十余戰,師徒無虧,勍敵自滅。五州複全,苞茅入貢,豈非將軍之功力哉! 今羯賊屯結,遊魂河濟,鼠伏雉竄,藏匿陳留,始欲奸盜,終圖不軌。將軍孫吳之術既明,已試之功先著,孤與將軍情分特隆,想割草土之哀,抑難居之思,舍絰執戈,來恤國難。天子遠巡,鑾輿未反,引領東眷,有懷山陵。當憑將軍戮力,王輅有旋。將軍率將所領,承書風發,米布軍資,惟將軍所運。 時越討豫州刺史劉喬,敏引兵會之,與越俱敗于蕭。敏因中國大亂,遂請東歸,收兵據曆陽。會吳王常侍甘卓自洛至,教卓假稱皇太弟命,拜敏為揚州刺史,並假江東首望顧榮等四十余人為將軍、郡守,榮並偽從之。敏為息娶卓女,遂相為表裡。揚州刺史劉機、丹陽太守王廣等皆棄官奔走。敏弟昶知顧榮等有貳心,勸敏殺之,敏不從。昶將精兵數萬據烏江,弟恢率錢端等南寇江州,刺史應邈奔走,弟斌東略諸郡,遂據有吳越之地。敏命寮佐以己為都督江東軍事、大司馬、楚公,封十郡,加九錫,列上尚書,稱自江入河,奉迎鑾駕。 東海王軍諮祭酒華譚聞敏自相署置,而顧榮等並江東首望,悉受敏官爵,乃遺榮等書曰: 石冰之亂,朝廷錄敏微功,故加越次之禮,授以上將之任,庶有韓盧一噬之效。而本性凶狡,素無識達,貪榮幹運,逆天而動,阻兵作威,盜據吳會,內用凶弟,外委軍吏,上負朝廷寵授之榮,下孤宰輔過禮之惠。天道伐惡,人神所不祐。雖阻長江,命危朝露。忠節令圖,君子高行,屈節附逆,義士所恥。王蠋匹夫,志不可屈;於期慕義,隕首燕庭。況吳會仁人並受國寵,或剖符名郡,或列為近臣,而便辱身奸人之朝,降節逆叛之黨,稽顙屈膝,不亦羞乎!昔龔勝絕粒,不食莽朝;魯連赴海,恥為秦臣。君子義行,同符千載,遙度雅量,豈獨是安! 昔吳之武烈,稱美一代,雖奮奇宛葉,亦受折襄陽。討逆雄氣,志存中夏,臨江發怒,命訖丹徒。賴先主承運,雄謀天挺,尚內倚慈母仁明之教,外杖子布廷爭之忠,又有諸葛、顧、步、張、朱、陸、全之族,故能鞭笞百越,稱制南州。然兵家之興,不出三世,運未盈百,歸命入臣。今以陳敏倉部令史,七第頑冗,六品下才,欲躡桓王之高蹤,蹈大皇之絕軌,遠度諸賢,猶當未許也。諸君垂頭,不能建翟義之謀;而顧生俯眉,已受羈絆之辱。皇輿東軒,行即紫館,百僚垂纓,雲翔鳳闕,廟勝之謨,潛運帷幄。然後發荊州武旅,順流東下,徐州銳鋒,南據堂邑;征東勁卒,耀威曆陽;飛橋越橫江之津,泛舟涉瓜步之渚;威震丹陽,擒寇建鄴,而諸賢何顏見中州之士邪! 小寇隔津,音符道闊,引領南望,情存舊懷。忠義之人,何世蔑有!夫危而不能安,亡而不能存,將何貴乎!永長宿德,情所素重;彥先垂發,分著金石;公胄早交,恩紀特隆;令伯義聲,親好密結。上欲與諸賢效冀紫宸,建功帝籍。如其不爾,亦可泛舟河渭,擊楫清歌。何為辱身小寇之手,以蹈逆亂之禍乎!昔為同志,今已殊域;往為一體,今成異身。瞻江長歎,非子誰思!願圖良策,以存嘉謀也。 敏凡才無遠略,一旦據有江東,刑政無章,不為英俊所服,且子弟兇暴,所在為患。周玘、顧榮之徒常懼禍敗,又得譚書,皆有慚色。玘、榮遣使密報征東大將軍劉准遣兵臨江,己為內應。准遣揚州刺史劉機、甯遠將軍衡彥等出曆陽,敏使弟昶及將軍錢廣次烏江以距之,又遣弟閎為曆陽太守,戍牛渚。錢廣家在長城,玘鄉人也,玘潛使圖昶。廣遣其屬何康、錢象投募送白事於昶,昶俯頭視書,康揮刀斬之,稱州下已殺敏,敢有動者誅三族,吹角為內應。廣先勒兵在朱雀橋,陳兵水南、玘、榮又說甘卓,卓遂背敏。敏率萬餘人將與卓戰,未獲濟,榮以白羽扇麾之,敏眾潰散。敏單騎東奔至江乘,為義兵所斬,母及妻子皆伏誅,於是會稽諸郡並殺敏諸弟無遺焉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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