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忠義傳(4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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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勁,字世堅,吳興武康人也。父充,與王敦構逆,眾敗而逃,為部曲將吳儒所殺。勁當坐誅,鄉人錢舉匿之得免。其後竟殺仇人。勁少有節操,哀父死于非義,志欲立勳以雪先恥。年三十余,以刑家不得仕進。郡將王胡之深異之,及遷平北將軍、司馬刺史,將鎮洛陽,上疏曰:「臣當藩衛山陵,式遏戎狄,雖義督群心,人思自百,然方翦荊棘,奉宣國恩,艱難急病,非才不濟。吳興男子沈勁,清操著於鄉邦,貞固足以幹事。且臣今西,文武義故,吳興人最多,若令勁參臣府事者,見人既悅,義附亦眾。勁父充昔雖得罪先朝,然其門戶累蒙曠蕩,不審可得特垂沛然,許臣所上否?」詔聽之。勁既應命,胡之以疾病解職。 升平中,慕容恪侵逼山陵。時冠軍將軍陳祐守洛陽,眾不過二千,勁自表求配祐效力,因以勁補冠軍長史,令自募壯士,得千餘人,以助祐擊賊,頻以寡制眾。而糧盡援絕,祐懼不能保全。會賊寇許昌,祐因以救許昌為名,興寧三年,留勁以五百人守城,祐率眾而東。會許昌已沒,祐因奔崖塢。勁志欲致命,欣獲死所。尋為恪所攻,城陷,被執,神氣自若。恪奇而將宥之,其中軍將軍慕容虔曰:「勁雖奇士,觀其志度,終不為人用。今若赦之,必為後患。」遂遇害。恪還,從容言于慕容晞曰:「前平廣固,不能濟辟閭,今定洛陽而殺沈勁,實有愧于四海。」朝廷聞而嘉之,贈東陽太守。子赤黔為大長秋。赤黔子叔任,義熙中為益州刺史。 *** 吉挹,字祖沖,馮翊蓮芍人也。祖朗,湣帝時為禦史中丞。西朝不守,朗歎曰:「吾智不能謀,勇不能死,何忍君臣相隨北面事賊虜乎!」乃自殺。挹少有志節。孝武帝初,苻堅陷梁益,桓豁表挹為魏興太守,尋加輕車將軍,領晉昌太守。以距堅之功,拜員外散騎侍郎。苻堅將韋鐘攻魏興,挹遣眾距之,斬七百餘級,加督五郡軍事。鐘率眾欲趣襄陽,挹又邀擊,斬五千餘級。鐘怒,回軍圍之,挹又屢挫其銳。其後賊眾繼至,挹力不能抗,城將陷,引刃欲自殺,其友止之曰:「且苟存以展他計,為計不立,死未晚也。」挹不從,友人逼奪其刀。會賊執之,挹閉口不言,不食而死。 車騎將軍桓沖上言曰:「故輕車將軍、魏興太守吉挹祖朗,西台傾覆,隕身守節。挹世篤忠孝,乃心本朝。臣亡兄溫昔伐咸陽,軍次灞水,挹攜將二弟,單馬來奔,錄其此誠,仍加擢授,自新野太守轉在魏興。久處兵任,委以邊戍,疆場歸懷,著稱所蒞。前年狡氏縱逸,浮河而下,挹孤城獨立,眾無一旅,外摧凶銳,內固津要,虜賊舟船,俘馘千計,而賊並力功圍,經歷時月,會襄陽失守,邊情沮喪,加眾寡勢殊,以至陷設。挹辭氣慷慨,志在不辱,杖刃推戈,期之以隕,將吏持守,用不即斃,遂乃杜口無言,絕粒而死。挹參軍史穎,近於賊中得還,齎挹臨終手疏,並具說意狀。挹之忠志,猶在可錄。若蒙天地垂曲宥之恩,則榮加枯朽,惠隆泉壤矣。」帝嘉之,追贈益州刺史。 *** 王諒,字幼成,丹陽人也。少有幹略,為王敦所擢,參其府事,稍遷武昌太守。初,新昌太守梁碩專威交土,迎立陶咸為刺史。咸卒,王敦以王機為刺史,碩發兵距機,自領交趾太守,乃迎前刺史修則子湛行州事。永興三年,敦以諒為交州刺史。諒將之任,敦謂曰:「修湛、梁碩皆國賊也,卿至,便收斬之。」諒既到境,湛退還九真。廣州刺史陶侃遣人誘湛來詣諒所,諒敕從人不得入閣,既前,執之。碩時在坐,曰:「湛故州將之子,有罪可遣,不足殺也。」諒曰:「是君義故,無豫我事。」即斬之。碩怒而出。諒陰謀誅碩,使客刺之,弗克,遂率眾圍諒于龍編。陶侃遣軍救之,未至而諒敗。碩逼諒奪其節,諒固執不與,遂斷諒右臂。諒正色曰:「死且不畏,臂斷何有!」十餘日,憤恚而卒。碩據交州,兇暴酷虐,一境患之,竟為侃軍所滅,傳首京都。 *** 宋矩,字處規,敦煌人也。慷慨有志節。張重華據涼州地,以矩為宛戍都尉。石季龍遣將麻秋攻大夏,護軍梁式執太守宋晏,以城應秋。秋遣晏以書致矩。矩既至,謂秋曰:「辭父事君,當立功與義;苟功義不立,當守名節。矩終不背主覆宗,偷生於世。」先殺妻子,自刎而死。秋曰:「義士也!」命葬之。重華嘉其誠節,贈振威將軍。 *** 車濟,字萬度,敦煌人也。果毅有大量。張重華以為金城令,為石季龍將麻秋所陷,濟不為秋屈。秋必欲降之,乃臨之以兵。濟辭色不撓,曰:「吾雖才非龐德,而受任同之。身可殺,志不可移。」乃伏劍而死。秋歎其忠節,以禮葬之。後重華迎致其喪,親臨慟哭,贈宜禾都尉。 *** 丁穆,字彥遠,譙國人也。積功勞,封真定侯,累遷為順陽太守。太元四年,除振武將軍、梁州刺史。受詔未發,會苻堅遣眾寇順陽,穆戰敗,被執至長安,稱疾不仕偽朝。堅又傾國南寇,穆與關中人士唱義,謀襲長安,事泄,遇害,臨死作表以付其妻周。其後周得至京師,詣闕上之。孝武帝下詔曰:「故順陽太守、真定侯丁穆力屈身陷,而誠節彌固,直亮壯勁,義貫古烈。其喪柩始反,言尋傷悼。可贈龍驤將軍、雍州刺史,賻賜一依周虓故事。為立屋宅,並給其妻衣食,以終厥身。」 辛恭靖,隴西狄道人也。少有器幹,才量過人。隆安中,為河南太守。會姚興來寇,恭靖固守百餘日,以無救而陷,被執至長安。興謂之曰:「朕將任卿以東南之事,可乎?」恭靖厲色曰:「我寧為國家鬼,不為羌賊臣。」興怒,幽之別室。經三年,至元興中,誑守者,乃逾垣而遁,歸於江東,安帝嘉之。桓玄請為諮議參軍,置之朝首。尋而病卒。 *** 羅企生,字宗伯,豫章人也。多才藝。初拜佐著作郎,以家貧親老,求補臨汝令,刺史王凝之請為別駕。殷仲堪之鎮江陵,引為功曹。累遷武陵太守。未之郡而桓玄攻仲堪,仲堪更以企生為諮議參軍。仲堪多疑少決,企生深憂之,謂弟遵生曰:「殷侯仁而無斷,事必無成。成敗,天也,吾當死生以之。」仲堪果走,文武無送者,唯企生從焉。路經家門,遵生曰:「作如此分離,何可不執手!」企生回馬授手,遵生有勇力,便牽下之,謂曰:「家有老母,將欲何之?」企生揮淚曰:「今日之事,我必死之。汝等奉養不失子道,一門之中有忠與孝,亦複何恨!」遵生抱之愈急。仲堪于路待之,企生遙呼曰:「生死是同,願少見待。」仲堪見企生無脫理,策馬而去。 玄至荊州,人士無不詣者,企生獨不往,而營理仲堪家。或謂之曰:「玄猜忍之性,未能取卿誠節,若遂不詣,禍必至矣。」企生正色曰:「我是殷侯吏,見遇以國士,為弟以力見制,遂不我從,不能共殄醜逆,致此奔敗,亦何面目複就桓求生乎!」玄聞之大怒,然素待企生厚,先遣人謂曰:「若謝我,當釋汝。」企生曰:「為殷荊州吏,荊州奔亡,存亡未判,何顏複謝!」玄即收企生,遣人問欲何言,答曰:「文帝殺嵇康,嵇紹為晉忠臣,從公乞一弟,以養老母。」玄許之。又引企生於前,謂曰:「吾相遇甚厚,何以見負?今者死矣!」企生對曰:「使君既興晉陽之甲,軍次尋陽,並奉王命,各還所鎮,升壇盟誓,口血未乾,而生奸計。自傷力劣,不能翦滅凶逆,恨死晚也。」玄遂害之,時年三十七,眾鹹悼焉。先是,玄以羔裘遺企生母胡氏,及企生遇害,即日焚裘。 *** 張禕,吳郡人也。少有操行。恭帝為琅邪王,以禕為郎中令。及帝踐阼,劉裕以禕帝之故吏,素所親信,封藥酒一罌付禕密令鴆帝。禕既受命而歎曰:「鴆君而求生,何面目視息世間哉,不如死也!」因自飲之而死。 *** 史臣曰:中散以膚受見誅,王儀以抗言獲戾,時皆可謂死非其罪也。偉元恥臣晉室,延祖甘赴危亡,所由之理雖同,所趣之途即異,而並見稱當世,垂芳竹帛,豈不以君父居在三之極,忠孝為百行之先者乎!且裒獨善其身,故得全其孝,而紹兼濟於物,理宜竭其忠,可謂蘭桂異質而齊芳,《韶》《武》殊音而並美。或有論紹者以死難獲譏,揚榷言之,未為篤論。夫君,天也,天可仇乎!安既享其榮,危乃違其禍,進退無據,何以立人!嵇生之隕身全節,用此道也。 贊曰:重義輕生,亡軀殉節。勁松方操,嚴霜比烈。白刃可陵,貞心難折。道光振古,芳流來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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