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徽宗朝金兵上


  宣和五年五月辛巳。契丹有張瑴者,平州人也。第進士。延福中,授遼興軍節度副使。會民兵殺其州節度使,瑴以綏撫功,州人推之權領州事。燕王死,瑴知契丹必亡,盡籍丁壯,得五萬人、馬千匹,招豪傑潛練兵馬,備蕭後。遣太子少保時立變知平州,瑴拒而不納。金人既下燕,首問瑴曲折,參知政事康公弼曰:「瑴狂妄,何能為?宜示不疑,圖之未晚也。」遂授瑴臨海軍節度使,仍知平州。將發左企弓等,黏罕曰:「我欲遣兵擒張瑴而行,何如?」公弼曰:「君加兵,是趣之叛也。以弼昔居此州,知瑴,往偵而圖之。」遂見瑴,諭金人之意,瑴曰:「契丹入路,自金人之興,今獨平州存耳,敢有異志?所以未釋甲者,防蕭幹耳。」厚賂公弼而歸。公弼道其語,黏罕信之,改平門為南京,加瑴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會天會改元,遂遣左企弓等歸。時燕民有私訴於瑴者曰:「左企弓等不謀守燕,而使吾民離散如此。今明公盡忠遼國,免我遷者,非公而誰也?」召官屬議,皆曰:「近聞天祚複振,出沒松漠之南。金人所以全軍急趨山西者,恐契丹議其後也。明公仗義迎天祚,圖興複,先責宰相左企弓等叛降之罪而殺之,縱燕人歸燕,南朝宜無不納。如金人複來,內用平州之兵,外借南朝之援,何懼乎哉?」曰:「此大事也,當審畫。」以翰林學士李石明智,召而問之,石以為然,遂拘兩府左企弓、曹勇義、虞仲文、康公弼,數其十罪而殺之,稱保大三年,畫天祚像,朝夕朝謁,事無大小,告而後行。止稱契丹官秩,以榜諭燕人,令各安堵如故,應田宅為常勝軍所占者,悉還之。燕人患遠遷,得之莫不大悅,往往南來至京師。

  此據《金盟本末》及《亡遼錄》修入。

  石與高履因詣燕山,說王安中,令招納張瑴。石改名安弼,履常為三司使,改名黨。石、党皆燕山人,先嘗被虜,後緣瑴得歸,意欲朝廷與金人變盟,則雖複來取之,必不遣也。其說安中曰:「平州自古形勝之地,地方數百里,帶甲十余萬,帥臣張瑴又文武全材,若為我用,必能屏翰王室。不然,則恐西迎天祚,北通蕭幹,並為我患,燕山豈得安乎?」安中亦以為然,遂具奏乞行招納,且曰:「臣敢身任其責。事關軍國利害大計,不敢不言。」仍差官伴送安弼及党赴闕。又延康殿學士、提舉太乙宮趙敏修者,故遼國宰相李儼之子處能也。先在海島為僧,蕭後詔令歸俗,乘馹赴闕,將複用之。行次平州,聞金人已取燕,遂越境來歸,賜第京師,其母邢氏等亦自平州至。敏修及安弼、黨三人者日夜詣王黼白事,朝廷多從其說雲。上初聞瑴叛金國,以御筆付詹度曰:「金國自燕山遣人平州,即日複回,雲張瑴領步騎五千,壁松亭關,抄其車乘,不敢前及。聞平州止稱舊府,用保大年號,已殺其相曹勇義等四人,聲言不順南朝,亦不歸金國。及四月二十七日,輒遣兵奪清化縣榷鹽院鐵板等物。觀此,則瑴之不歸金國甚明,而所以款附本朝之意,蓋亦未見。若不稍與羈縻,必為邊患。雖未可明示結約,要須預加撫諭。可因人諭意,然不可泄。瑴方外連韓慶民等招誘迂、闊等州,以拒金國,成敗固未可知。為我之計,正當用夏莊刺虎之計,坐觀其變,以為後圖。所慮貪功幸進,苟希目前,輕失金國,所當深察。」度令瑴之姻家王倚者諭之,瑴遣張興祐來。度複奉御筆雲:「營、平納款,雖在金國入關之前,然其後朝廷累次計議,金國終不見與。又張穀固嘗臣服金國,用其年號,又嘗改為南京矣。本朝初與金國通好,比著誓甚重,豈當首違?況金國昨在燕京,所以不能即討平州,正緣金兵處關中,而穀外振榆關,人我以重兵壓境。且舊部尚在,是以彼姑涵容。今金兵既已出關,他日若自興中府或東京之西討伐平州,則穀蕞爾數州,恐未易當。況我師既已解嚴,舊部又複狼狽如此,秋深金國歸師,正是得志之時,在我豈當妄有舉錯?為今之計,正合坐觀其變,以為後圖。然聞瑴欲通韓慶民,結連四軍,並力窺燕,則不得不慮,理當速示羈縻。卿可慎選有材智忠信之人二三輩,令密諭瑴意,許之世襲。」度因興祐歸,以上意語之。未行間,又承御筆:「聞四軍林開張瑴在居庸關北及平、灤州、中京集眾,止留金國車乘,縱還金國所遷燕京人口,並意欲為我疆之患。要須經畫,為善後之計。」議者謂四軍林牙以嘗為我敵,雖欲翻然,寧不畏禍?張瑴久欲歸附,以所許不逮郭藥師,未厭其欲,遂爾遷延。」敕詹度密遣人誘致,令率眾歸附,當厚以金爵畀之。於是朝廷又聞遷民得歸,亟詔王安中、詹度加恤,錄士大夫之可用者,複百姓田租三年。瑴聞之大喜,遂決策來納款焉。

  六月丙戌,知平州張瑴遣人詣安撫司納土。金人聞瑴叛,遣暗毋國王將騎二千來討。瑴帥兵迎拒于營州,金人以兵少,不交鋒而歸,大書州門,有「今冬複來」之語。瑴即妄以大捷聞宣撫司。

  七月戊午,起複太尉、武信軍節度使、上清寶籙宮使兼神霄玉清萬壽宮副使、直睿思殿、河東燕山府路兼河北路宣撫使譚稹為檢校少保,依前武信軍節度使、上清寶籙宮使、河東燕山府路兼河北路宣撫司。始,童貫、蔡攸歸自燕山,頗失上意,王黼、梁師成共薦稹為宣撫使,令駐河東,交割金人所許山後雲中府及朔、武、蔚、應等。然金人以其地多要害,不欲與我,俱沉浮其詞。而我使人具皆昧利求寵,欺誑朝廷,朝廷因是日夜益生希覬。稹既出,至太原,經營山後,會天會初立,未暇治山後,故朔、武、蔚、應等州皆通款於我。朝廷以稹有嘉靖之功,因遷其官。前此稹為宣撫使,但分治河東。及貫致仕,稹遂兼治三路雲。己未,太師兼領樞密院事、神霄玉清萬壽宮使、陝西河東河北路宣撫使、徐豫國公童貫依前太師,除豫國公、神霄宮使致仕。

  八月乙未,王師大敗契丹將夔離不於峰山。

  《實錄》在二十一日。今從《金盟本末》。

  夔離不者,蕭幹也。金人既失燕京,幹就奚王府自立為神聖皇帝,國號大奚,改元天嗣。

  《封氏編午》系此書四年十二月十二日。

  時奚人饑,幹出盧龍嶺,攻破景州,又敗常勝軍張令徽、劉舜臣于石門鎮,陷薊州,寇掠燕城,其鋒銳甚,有涉河犯京師之意,人情洶洶,頗有謀棄燕者。童貫自京師移文王安中、詹度、郭藥師等切責之。已而安中命藥師大破其眾,乘勝窮追,過盧龍嶺,殺傷大半,從軍之家,悉為常勝軍所得,招降奚、渤海五千餘人(此《金盟本末》所載),生擒阿魯太師,獲耶律德光尊號寶檢、契丹塗金印等。幹遁去,尋為其部下自得哥所殺。傳旨河間府安撫使詹度上之。初,王安中令李安弼、高黨詣朝廷,乞招張穀。已而宣撫司以穀破毋捷書聞,穀又遣其弟來通款,朝廷遂授穀泰甯軍節度使,世襲平州,其屬衛用、趙仁彥、張鈞、張敦固皆擢徽猷閣待制,令安弼齎詔還平州,仍以金花箋御筆付其弟,令面授。瑴時外庭,莫知其端,趙良嗣獨抗章言:「國家新與金國盟,況金國方強如此,必失其歡,後不可悔。乞斬安弼。」朝廷不從,良嗣坐此,亦陰得罪。瑴聞安弼等至,大喜,率官吏郊迎。金人諜知之,以千騎襲破平州,朝廷所賜詔旨,皆為金人所得。瑴挺身走,欲間道歸京師。其弟懷御筆等將奔燕山,以其母為金人所得,複往投之,而瑴母及妻已為金人所戮,並得瑴弟所懷御筆,果大怒,自是歸曲朝廷。瑴道燕山,郭藥師留之,匿姓名寄常勝軍中。金人累檄宣撫司取穀,宣撫司具奏,朝廷密令發遣。安中等言:「必不發遣,則金人遽啟兵端。」朝廷不得已,命安中縊殺之,函首還金人。張令徽等皆切齒朝廷,而常勝軍亦解體矣。

  十二月乙巳,金國賀正日一使、盧州觀察使都孛堇、高居慶,副使太中大夫、大理卿楊意見於紫宸殿。奉議郎、太常少卿連南夫為金國接伴使,武翼大夫吳子厚副之。

  六年正月癸醜,奉議郎、太常少卿連南夫伴送金國賀正旦使,武略大夫張撝副之。乙卯,金國賀正旦使高居慶等辭於紫宸殿。癸酉,禦內東門別次,為金國主成服。戊寅,命校書郎連南夫為金國祭奠吊慰使,武略大夫張撝副之。

  三月,金人常遣使詣宣撫司,索所許糧二十萬斛。譚稹曰:「二十萬斛糧豈易致耶?兼宣撫司未嘗有片紙隻字許糧之文。」其使曰:「去年四月,趙良嗣已許矣。」稹曰:「趙良嗣口許,豈足憑耶?」終不與之。金人怒,及舉兵,亦以此為辭雲。

  《封氏編年》附此於四月一日,今併入。此據五年四月十二日國書。求米十萬石,《金盟》、《本末》亦雲:譚稹不給所許金人十萬斛糧,故金人愈怒。《封氏編年》獨雲二十萬斛,不知何據。姑存之。

  七月丙戌,膳部員外郎王麟接伴金國謝嗣位使,保州廣信軍豐肅順安軍廉訪使者馬擴副之;著作佐郎許亢宗為金國賀嗣位使,廣南西路廉訪使者董緒副之;校書郎衛膚敏為金國賀生辰使。膚敏言:「金主生辰後天寧節五日,今未聞彼遣使,而我反先之,於威重已缺。萬一不至,為朝廷羞。請至燕而候之,脫若不來,則以幣置諸境上。」上以為然。洎至燕山,金人果不來,置幣而還。

  膚敏,華亭人。汪藻志墓。此據墓誌增入。十年五月二十四日再使。

  八月乙卯,檢校少傅、太尉、武信軍節度使譚稹罷宣撫,落檢校少傅、太尉,以本班命節度使,提舉崇福宮,任便居住。先是,朔州韓正、應州蘇京、蔚州陳羽各以州來降,宣撫司即用京為振武軍節度使、雲中府路安撫使,正、羽並遷官因任。

  《亡遼錄》附見金人入燕後。《楊氏編年》附此於六月九日。按:五年七月七日,譚稹遷檢校少保,以連城次第輸款,故賞之。正、京、翊來辭,必在五年七月七日以前,已附見彼,今複出此。

  已而夏人舉兵,侵佔朔、武地界。稹遣李嗣本禦之。兵數交,夏人未即退,聽金人怨朝廷納張瑴,屢出怨言,稹又不時給所許糧十萬斛,金人愈怒,遂攻蔚州,殺陳羽,及陷飛狐、靈邱兩縣,逐蘇京等,絕山後交割意。朝廷咎稹置處方,故複起童貫代稹。童貫與蔡攸又共排稹等,尋授稹順昌軍節度副使致仕,太師、徐豫國公致仕童貫落致仕,依前太師,徐豫國公、知樞密院事、河北河東燕山府路宣撫使。貫是行實出太原,名為代譚稹交割山後地土,蓋以密約天祚來降,自往迎之也。

  九月庚寅,命校書郎賀允中為金國賀正旦使,武德郎劉宏副之。庚子,金國遣留使城州營內都孛堇、富謨古、副使清州防禦使李簡見於紫宸殿。

  《實錄》有此,十月四日辭。五月二十七日,詔旨差馬擴為接伴金國謝登位副使。擴自序亦雲。《本紀》因詔旨,遂書「金人遣使來告嗣位」。按:七月八日,王安中奏富謨古、李簡乃遺留使,非告嗣位。不知馬擴既名接伴,亦稱謝登位,不稱遺留,又不知《實錄》此何所據亦稱遣留,不稱謝登位,豈謝登位遂兼遣留乎?七月十二日差擴接伴時可考。

  十月庚午,祠部員外郎王昂接伴金國賀正使。

  十一月,童貫遣保州廣信安肅順安軍廉訪使者馬擴知保州。辛興宗使黏罕軍,月末,擴等至雲中府,會黏罕已歸,留兀室權元帥,遣人來諭庭參,擴辭以見人臣無此儀。兀室曰:「譚宣撫時使入庭參我。」擴曰:「譚稹以凡庸不知故常,為朝廷所黜。」數往還辨論,最後兀室遣高慶裔來曰:「二觀察既執舊儀,此亦暫權元帥,不敢輒見。所言交山後事,以國相請闕不敢專,兼兩朝誓書,各不收納叛亡,貴朝先失約,雖山後已許,難以便交。擴曰:「職官、富戶逃歸燕京,乃張瑴之罪,本朝已斬瑴首,函送貴朝。職官、民戶多隱山谷間,已見者相繼遣前,未見者方行根捕。如貴朝言山後別無經略,及交蔚州後,縱軍馬攻取本朝,恐致紛競,姑令戍守者罷歸,責譚稹,再委童貫經理。若大國每如斯,則兩朝和好,何時可成?」慶裔曰:「前者人言蔚州有賊,本朝遣兵剪除。及得貴朝移文,即已今山後疆土已許,諒不食言。但貴朝亦須常敦信誓,前索職官、民戶繼踵發來,事無不遂也。」即以牒遣使人回。貫詢擴入境所見,擴對:「金人訓習漢兒鄉兵,增飛狐、靈邱之戍,數指言張瑴,邀索職官、民戶,實有包藏。願太師連營邊備。」貫不能用。

  七年正月丙申,金國賀正旦使盧州觀察使孛堇、高居夔、副使太中大夫大理卿楊意見於紫宸殿。禮部員外郎邵溥借太常少卿,充送伴使。

  是月,故遼國主天祚為金人所擒。始,天祚竄入陰夾山不能出,童貫日夜為上謀,謂天祚在,必生後患。乃間遣人誘之。天祚心素侈,多暴中國,故其失勢也,不願來歸。始得一蕃僧者,令支御筆絹書通之,因得還報。初甚密也,往來既數,則又張皇矣。其往來皆由雲中,故金人盡知。適欲其出,是以不顧也。及天祚許歸,乃改書為詔,示欲臣之,且約:歸則待以皇兄之禮,位燕、越二王上,築第千間居之,樂三百人,禮待優渥。天祚大喜,於是約期在接,童貫是以落致仕,出使河東,密迎之。金人每以力不能入陰夾山,恨其不出,必得之,蓋欲以絕其國人之望。而天祚者適畏黏罕據雲中,屯兵以抗其前,故不敢出。及納期之際也,忽報國相歸金國稟議,以兀室代雲中元帥職而去矣。天祚用是益坦然,遂領所得契丹之眾,並攜其後妃、二子秦、趙王及京屬南來,如入無人之境。及才過雲中,則兀室忽以大兵遮其歸路,又報黏罕適已回雲中矣,故為其追襲,一擊而天祚之眾潰,勢不能還,且畏中國不可仗,乃亟走小骨碌帳中。

  此據蔡絛《紀實》稍刪潤之。絛自雲:《亡遼錄》、馬擴自序,其間載擒天祚事極疏略。按:童貫再為宣撫、往迎天祚,諸家文字俱不能知,惟絛有此。

  金人既破小骨碌,以未得天祚,遣使謂童貫曰:「海上元約不得存,天祚彼此,得即殺之。今中國違約招來之,今又藏匿之,我必要也!」貫拒以無有,即又遣使迫促貫,語大不遜。貫不得已,遣諸將出境上,授之曰:「若遇異色目人,不問便殺,以授使人。」會金人自得天祚,事乃怠。

  三月辛醜。先是,童貫常問馬擴:「常勝軍且為患,欲消之,如何?」擴曰:「誠知必爾。然今金人未敢肆而知有所忌者,以有此軍也。若遽消之,則不特金人窺我,兼此軍必變,是自生一秦。莫若且撫而用之。」貫曰:「其術安在?」擴曰:「今藥師之眾止三萬餘人,多馬軍武勇。太師誠能於陝西、河東、河北選精銳馬步十萬,分之為三,擇智勇如藥師者三人統之,一駐于燕山,與藥師對;一屯於廣信軍或中山府;一駐於雄州或河間府,犬牙相制,使藥師之眾進有所依,退有所據,則金人雖肆,豈能遽前?」貫曰:「善。第十萬人未易得,我當徐思之。」

  是月,童貫自太原、真定、瀛、莫入燕山犒常勝軍,奏請河北置四總管,中山府辛興宗,真定府王元,河中府楊惟忠,大名府王育。令招逃卒及刺游手之人為軍。蓋用馬擴之言也。

  擴言已附六年十一月末。

  又請耑委蔡靖知燕山府,召王安中還朝。皆從之。

  五月乙未,奉議郎舒宏中、武功大夫康州刺史劉發為金國賀生辰使、副,尋改命校書郎衛膚敏代宏中。通直郎吳安國、武翼郎王觀為正旦使、副。

  九月壬辰,金國以天祚成擒,遣渤海李孝和、王永福來告慶。是日至國門,詔宇文虛中、高世則館之,其實彼將舉兵,先使覘我也。時河東奏黏罕至雲中,頗經營南寇。詔童貫再行宣撫。貫既受詔,未即行,會張孝純奏金人遣小使至太原,欲見貫議交割雲中地。上頗信之,詔趣貫行無留。

  此據蔡絛《紀實》增入。絛雲:「貫遂亟行,實七年冬。」然則貫發京師,必在十月初。小使事,詳具十二月十六日。貫自太原遁歸時,《封氏編年》:十月一日,貫至太原,遣擴、興宗。恐月日太早,今不取。遣擴合附十一月十二日。

  乙未,責授崇信軍節度副使、吉州安置聶山授朝散郎,乘驛赴闕。蔡攸薦山,將使守雲中故也。時金人欲犯中原,其謀已深,懼我為備,且揣知我必欲雲中,故多以好詞以入我。然諜報已詳,於是預謀雲中守,攸乃薦山,遂召之。

  此據蔡絛《紀實錄》。又《封氏編年》:九月二十七日乙未,清化縣榷鹽場申燕山府言:「金人擁大兵前來,鈉掠居民,焚毀廬舍。」時宣撫司蔡靖與轉運使呂頤浩、李與權等修葺城隍,團結人兵,以為守禦之備,使銀牌馬飛報朝廷,兼關合屬去處。是時大臣以為郊禮在近,匿不以聞,恐礙推恩奏薦。事畢措置未晚,但以大事委邊臣,未嘗以廟謀留意。

  十月己亥,賜金國人使宴。

  詔旨當是九月二十四日告慶使。

  十一月乙亥,詔遣金國回慶使、副。戊寅。先是,童貫至太原,遣馬擴、辛興宗複詣雲中,使黏罕軍,諭以得旨且交蔚州、飛狐、靈邱縣,余悉還金國。仍窺其國有無南侵意。戊子,擴等行。及境上,金人止之曰:「必得元帥指揮,乃可入。」居數日,黏罕令吏卒無越境,但許三人從行,仍嚴軍以待。擴等既至,黏罕遂趣擴等庭參。擴等詞如初。黏罕曰:「使人今銜朝廷之命?抑宣撫司所遣邪?」擴等不能答,皆拜之,如見國主禮。首議山後事,擴等曰:「此事當決久矣,中間緣童太師請老,譚宣撫初不知曲折,所以宿留至今。主上黜譚宣撫,複用童大王,為與元帥、國相,皆首尾主張和好大目,庶此事早畢。」請問交地之期,黏罕笑雲:「汝家更無人可委,止有此輩耶?山後疆土,初為大聖皇帝與趙皇跨海交好,各立誓書,萬世無斁。不謂大聖皇帝崩,輿櫬未歸,授地未畢,貴朝已違誓約,陰納張瑴,收燕京逃去職官、戶口。本朝累以牒追,第虛文見紿。今待與貴朝略辯是非一二。」擴等觀黏罕雖自擒天祚之後,為劉彥宗、余睹、蕭慶輩所怵,然意尚猶預。會隆德府義勝軍叛,王稟、耿守忠追擊不獲,其二千奔大金,具言中國虛實。又易州常勝軍首領韓民義怨守臣辛綜,率五百餘人見黏罕,曰:「常勝軍惟郭藥師有報國心,如張令徽、劉舜仁之徒,因張瑴皆鞅望,由是彥宗、餘睹輩力勸南朝可圖,仍不必以眾,因糧就兵可也。」黏罕於是決意入寇,而有是言。擴又曰:「童大王今來白國相,本朝緣譚稹昧大計,輒從李石、張瑴之請,主上亦深悔之。願國相存舊好,不以前事置胸中。乞且交蔚、應兩州、靈邱、飛狐兩縣,即餘眾奉命。若留聽,則明示其期。」黏罕笑曰:「汝尚欲兩州兩縣耶?我若與汝,則並西京之民,又不可留矣!且山前、山後,我家地,複奚論汝家州縣?削數城來,可贖罪也。汝輩可即辭,我自選人宣撫使矣。」翌日,館中供具良厚。撒盧母笑曰:「待使人止此回矣。」蓋是決入寇之意也。

  十二月戊戌,金人破檀州。己亥,馬擴等自雲中回至太原,以黏罕所言告童貫,驚曰:「金人初立國,邊頭能有幾許兵馬?遽敢作如此事耶?」擴曰:「金人深憾本朝結納張穀,又為契丹亡國之臣所激,必謀報復。擴固嘗關白,獨未蒙信聽耳。今猶可速作提防。」然貫先已陰懷遁歸意矣。

  金人破薊州,接伴賀正旦使、吏部員外郎傅察為金人所殺。先是,金人未失盟,朝廷以故事,遣察迓使人於薊州玉田縣韓成鎮。察至界上,彼愆期不至,斡離不擁大兵遽入,寇遂執察等,責令報拜。自副使蔣噩以下皆羅拜臣服,察猶不屈,以兵脅之,亦不顧。斡離不曰:「我以南朝天子失政,故來吊伐。」察曰:「主上明若日月,四海拱載。爾欲敗盟,以此為兵端爾。然自古之戰,以曲直為勝負。南北敵國,亦安知爾非送死哉?我有死而已,膝不可屈也,」斡離不大怒,起察死之。壬寅,金國使、副王介儒、撤離栂至太原,出所齎書,說張瑴渝盟等事,及太子、國相已興兵,其詞甚倨。童貫亦厚待之,曰:「如此大事,何不早告我?」撤離栂曰:「軍已興,何告為?國相軍自河東人,太子軍自燕京路人,不戮一人,止傳檄而定耳。」馬擴曰:「兵兇器,天道厭之。貴朝滅契丹,亦藉本朝之力。今一旦失盟,發兵相向,豈不顧南朝百年累積之國,亦稍飭邊備,安能遽侵?」撤離栂曰:「國家若以貴朝可憚,不長驅也。移牒且來,公必見之。莫若童大王速割河東、河北,以大河為界,存宋朝宗社,乃至誠報國也。」貫聞之,憂懣不知所為,即與參謀宇文虛中、范訥、機宜王雲、宋伯通等謀赴闕稟議。乙巳,童貫自太原逃歸京師。郭藥師以燕山府叛,執安撫使蔡靖、都轉運使呂頤浩、副使李與權、提舉官沈琯等。金人既得契丹地,因分兩道,燕山之東、平營一帶,斡離不主之;雲中之西北,黏罕主之。既欲犯盟,自秋冬探報甚密,然中外多不知也。蔡靖亦密奏凡百七十余章,至言「朝廷若以為不實,則乞早賜重行編置。」然終不報。初,蔡攸從中力主藥師,每以為忠信無比。又群小但取於動中外觀聽,故終不為之備。當是時,雖金人不犯中原,藥師亦反,中國亦不能支。及金人謀入寇,既點集,藥師亦點集。貫既在外,攸告於上者,惟「仗藥師,必能與金人抗,不足憂也」。故內地略無防禦。亦屢有人告變,又沿邊巡檢楊雍者得其通金人書繳上之,皆不省。斡離不以兵入,藥師初亦出,未戰而張令徽先降,藥師因亦降,遽回燕山,囚靖等,迎金人投拜,是以中國束手無策。

  自「郭藥師叛」以下,據《北征紀實》兩篇所載刪修增入。

  丙午,斡離不至燕山,郭藥師率眾迎之。還,謂蔡靖曰:「太子有令,南宮不殺,令悉出降。」靖曰:「既就執矣,尚何降也?」後兩日,斡離不遣蕭三寶奴、王芮、張願恭來,謂靖等曰:「太子語君,勿忘只坐南朝渝盟耳。」遂及張瑴並納叛人、歲幣事,其間語多指斥,眾不忍聞。且曰:「大學士南朝賢臣,自將大用。」靖曰:「靖一書生,蒙陛下不次拔用,位視宰執,而不能守一路,可謂至愚不肖,何足用哉!」

  已上並據《金盟本末》,其間語多指斥,眾不忍聞。以沈琯《南歸錄》增入。

  初,宣撫司招燕、雲之民置之內地,加義勝軍等,皆山後漢兒也,實勇悍可用。其在河東者約十萬餘人,官給錢米贍之,雖諸司不許支用者,亦聽之。久之,倉廩不足,以饑而怒,官軍又罵辱之,其心益貳,俟釁且發。至是,金人南犯朔、武之境,朔州守將孫翊者勇而忠,出與之戰,戰未決,漢兒開門,獻于金人。既至武州,漢兒亦為內應,遂失朔、武,長驅至代州。守將李嗣本率兵拒守,漢兒又擒嗣本以降,遂陷代州。金人至忻州,忻守賀權開門張樂以迓之,黏罕大喜,下令兵不入城。己酉,知中山府詹度奏金人分道入寇。是日,連三奏至京師,朝廷失色。辛亥,斡離不引兵向闕,以郭藥師為先驅。斡離不令所過州縣無得擅行誅戮。己卯,斡離不攻保州、安肅軍,不克。戊午,金人圍中山府,詹度禦之。是日,皇太子入朝,賜排方玉帶。上時已有內禪意矣(餘見《內禪》)。

  十二月己未,通直郎、陝西轉運判官李鄴借給事中,使金人,諭以將內禪,且求和。初,童貫既歸自太原,金人又遣兩使來。大臣不敢引見天子,遂創以小使之禮,大臣自見之於尚書省廳事,昔未有此也。才就位,遂大不遜,曰:「皇帝已命國相與太子郎君弔民伐罪,大軍兩路俱入。」白時中、李邦彥與蔡攸等俱失色,不敢答,徐問如何可告緩師者。使人因大言曰:「不過割地稱臣爾。」大臣又俱失色,不敢答,遂議厚其禮而遣之。攸弟絛說攸曰:「此覘我爾,無過揣我虛實強弱。宜以行人失辭而斬其使,使彼罔測。不然,且囚之,不可使知吾情實。」攸不聽。蓋執政議恐激其兵之速也。時鄴上書,因具論強敵之情偽,請奉使議和。上大喜,獎借甚至。鄴丐金三萬兩,而朝廷頗難之,遂出祖宗內帑金甕二,各五千兩,命書藝局銷鎔為金字牌子,遂授鄴而去。

  庚申,上禪位於皇太子。辛酉,金人犯慶源府。癸亥,詔遣何灌將兵二萬,同梁方平守浚州河橋,以探報北兵漸逼故也。甲子,圍太原府。武漢英從斡離不入寇,備見斡離不得中國人初不殺,曰:「此皆我人也。」行將至真定,漢英說之曰:「某猶不知大國用兵之意,況中國之人乎?是宜其不降。今睹所擒獲,皆不殺人,安得戶曉?謂如某等者,使得諭之,則河北堅城,可不戰而下也。」斡離不大喜,乃多出文榜,命漢英出寨,俾誘諭諸部。漢英用是得出,乃徑走闕下,具以敵情告朝廷曰:「金人之謀深矣!謂中國獨西京兵可用爾。今以黏罕一軍下太原,取洛陽,要絕西京接路,且防天子幸蜀。」斡離不一軍下燕山、真定,直掩東都,二軍仍會於東都而後不遜也。漢英適至,是時方內禪,大臣憒眊,益猶豫,戰避之議皆未決。又都城新法,城面守具乃舊法;樓櫓新法,城面小而舊法樓櫓大。大既不可施,若截而半之,則小又不可用。雖有木植,計工木匠五千人,一日方得完。時斡離不已報將至真定矣。城中既無將,又無兵,惟有健勇二萬,復發徙。梁方平拒三山大河,迤邐前去,往往上馬,輒以兩手促鞍,不能施放。大凡倉卒如此,不暇悉數。

  此據蔡絛《紀實》,附見十二月末。要見北兵至真定的是何日。李綱所紀陳良弼云云,在明年正月四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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