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史書 > 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 | 上頁 下頁
韓絳經略西事


  熙寧三年九月乙未,工部侍郎、參知政事韓絳為陝西路安撫使,度支員外郎、直舍人院呂大防為宣撫判官。先是,絳奏以夏人寇慶州,陝西用兵,請出使。王安石曰:「臣于邊事未嘗更曆,宜往。」上亦欲用安石,乃曰:「王安石未嘗行邊,今可出使也。」絳以為朝廷方賴安石,不宜往。安石曰:「朝廷所賴,獨韓絳耳。」上卒遣絳,仍賜絳詔:「如有機事,可不待奏報,聽便宜施行。」(二十四日詔,當考)甲辰,詔執政官同詣韓絳第別絳,絳以翌日西征也。呂大防與絳建攻、守二議,其一:止絕歲賜,以所費金帛及汰去疲兵衣糧分給諸師,別募奇兵騎將,伺其間擇利深入,破蕩城寨,招收部落。如西兵大舉,眾寡不敵,則勿與戰,俟彼退兵散豫,約鄰路間道設伏,邀其歸路。其二:嚴為守備,西兵至則堅壁清野,退則出奇兵邀擊。又言:「兵不精、將不勇,求以勝敵,自古未有。為今計,莫若選募兵將,盡其智力。漢之名將,多以良家子從軍。晉馬隆出救涼州,不用州郡舊兵,于京師立標簡募,自旦至日中,得三千餘人,深入轉戰千里之外,遂能破敵立功,此募兵之效也。漢魯奇以偏將軍應募先登,唐婁師德以禦史應募為猛士,此募將之效也。」及絳至陝西,即募彊劫賊盜及亡命罪人為奇兵,又分蕃、漢兵為七軍,以行擾擊牽制之策。又言:「用兵之始,諸將尚循故態,則必致誤事。乞惟聽宣撫司統制,則事歸一體矣。」又言:「朝廷已絕歲賜,又斷和市。此二者,是絕彼之大命,理須必爭。我必先為之計,以挫其謀。且星居鳥散,不能常聚,點兵數千,動須累日,彼之所短也。建營立戍,一二萬之眾旦夕可集者,我之所長也。分路置帥,舉一路將兵,除守外不滿二萬者,我之所短也。率數十萬眾專向一路,以多擊寡者,彼之所長也。異時常以我之所短抗彼之所長,所以屢敗。今七將並出,伺其未集,便行擾擊,似是擊我一處則六處牽扯制。一處堅壁,使其防救不暇。制敵之命,無出於此。然後招懷,無所不可矣。」

  十一月癸巳,趙卨權同發遣提點陝西刑獄。時絳方議大發兵取橫山,卨言:「大兵過山界皆砂磧,乏善水草,又無險隘可控扼,臣竊危之。若乘兵威招誘山界人戶,處之生地,不先儲峙,不建城寨,則難以安集。今夏國屢為西蕃攻擾,必欲乘虛破之。當先經畫山界控扼之地,然後招降。不然勞師遠攻,未見其利也。」乙卯,詔判延州郭逵赴闕。韓絳用種諤謀,將以兵取橫山。逵曰:「諤狂生耳。朝廷以家世用之,過矣!他日敗國事,必此人也。」絳與逵議出兵,逵力言其不可。使幕府與逵論難,逵曰:「此舉不惟無功,恐別生他變,貽朝廷憂。」絳怒,奏逵沮軍事,故有是命。命陝西宣撫使韓絳為陝西河東路宣撫使,判官呂大防為陝西河東路宣撫判官。絳時治兵鄜延,欲通道河東,故有是命。

  四年正月戊子,種諤領兵次撫甯堡,夏人有迎降道旁者。左右欲收其甲,諤曰:「今為一家,即吾人也。聽以自隨。」己醜,次囉兀城。夏帥都囉馬尾與其將四人聚兵囉兀之北與馬戶川,謀襲諤。諤諜知之,以輕兵三千潛出,擊破之,馬尾脫身遁去,複與其將三人駐兵立賞平。諤遺以婦人衣三襲。明日,遣將呂真率千人,斥候大風塵起,夏人驚曰:「漢兵至矣!」皆潰而去,遂城囉兀,凡二十九日而畢。大小四戰,斬首一千二百,降口一千四百。諤始出師,知橫山有積粟,今民兵多輦版鞏之具,往反三十五日,所將步騎二萬元,食官米二鬥二升、芻六束,餘悉因糧於敵。

  二月癸酉,西兵攻撫寧堡,陷之。上嘗問宣徽南院使郭逵曰:「種諤取囉兀、撫寧二寨,或聞夏人複欲取之,當如何?」逵曰:「願速備撫寧,則囉兀無患。」上曰:「何也?」逵曰:「昔夏人取靈武,先擊清遠,然後靈州失守。今撫甯地平而城小,戍兵不多,萬一用前策,則必先取撫寧。撫寧破,囉兀隨之矣。」上深以為然。未及往備,而撫寧已陷,遂棄囉兀。

  三月癸卯,上問執政以囉兀存棄,王安石曰:「築堡則致寇。今撫寧新陷之後,士氣沮怯,乃於彼界中作堡,又必致寇。以沮怯之眾當力爭之寇,則其生變必矣。況又陝西人力疲困,難於供饋乎!」上曰:「囉兀非不可營,但舉事倉猝為非。」安石曰:「三代之事,固未及論,但如李牧,猶弗肯速爭小利。蓋善用兵者其節短,役不再籍,糧不三載。若誠出此,則囉兀小利自不當營,非特出於舉事倉卒也。今人才未練,財用未足,風俗未變,政令未行。出一令,尚患州縣不肯服從,則其未能兼制西人,固宜云云。」上悅。及是,遂棄囉兀。丁未,吏部侍郎、平章事、昭文館大學士韓絳罷相,以本官知鄧州。制詞責絳雲:「聽用匪人,違戾初詔。統制亡狀,綏懷寡謀。暴興征師,深入荒域。卒伍駭擾,橫罹轉戰之傷;黃丁馳驅,重疲齎餉之役。邊書旁午,朝廷震驚。」翰林學士元絳辭也。初,朝廷命絳宣撫,面授攻、守二策,而樞密院不知。文彥博意絳密受上旨,恐無功,並任其責,奏請為畫一以付絳,而無發兵約束。王安石亦乞不預邊事,西討方略,一以委絳。

  四月癸酉,檢校水部員外郎、汝州團練副使、潭州安置種諤為賀州別駕。初,王安石論諤當深責,以慰謝關輔人心,請置之廣南。上曰:「須諤離陝西。」於是再責。

  五年正月辛巳朔。己醜,詔:「鄜延路經略使趙卨詢問降羌,如有願歸夏國者,先以名聞。諸路准此。仍牒宥州,令于逐路界口交割。」知原州種古言:「招降蕃部可用為鄉導,不當問其願歸。蓋漢宮多惡蕃部,恐迫脅令歸,即及害恩信。」上曰:「如王廣淵計,但欲遣歸。蓋廣淵與韓絳不相能。」安石曰:「今絳已被斥,留得蕃戶,陛下亦必不以此為功。縱遣去,不復加絳罪,不知廣淵為此何意?」上曰:「欲表見絳所為皆非。」安石曰:「陛下但當論利害,不當探人未必然之私意。臣愚以為:方今所急,在知將帥之情,以道禦之,使不敢偷惰欺慢,然後邊鄙可治。人主計事,當先校利害。若利害果合如此,恐不須妄疑其人心有所挾,如此,則人人各懷形跡,孰敢複為人主盡力?非特臣所懷如此,前日執政大臣例皆如此。今日計事,陛下尚疑有傾韓絳者,則誰複敢不避形跡,為陛下計事?」上曰:「王廣淵每事轍言宣撫司過失。」安石曰:「陛下不當怪廣淵屢奏宣撫司過失。方慶州兵未變,廣淵數為韓絳言,如此役使兵士非便。絳屢詆毀廣淵,以為不忠。而陛下亦疑廣淵,後果為廣淵所奏,廣淵反降兩官。廣淵豈能內無不平之心?內有不平之心,則其言自然如此。陛下以種古為曉蕃情,今令問蕃人願歸者聽歸,豈有蕃人不曉蕃情者?種古但雲可為鄉導,即不知如此人,乃能為賊鄉導,今若推恩,問願留者留,去者去,即留者皆為我所用,去者亦必懷惠。異時討伐,固宜有為內應。報德如食秦繆駿馬、盜袁盎侍兒之類,則我雖遣去,未為不得其用也。」

  二月辛未,河東經略使劉庠言:「被旨取問願歸夏國人姓名,今具條上。」詔不須俟夏國議界,至官到界,止據所奏願歸蕃戶,於鱗州相對界上發遣,人支采絹二疋,小兒一疋,及令保定軍移諜宥州照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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