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漢成帝紀(14)


  永始元年。春正月。

  癸醜。太官淩室災。

  戊午。扆太后園闕災。北海出大魚。長六丈。高一丈。四枚。

  二月。河南郵亭樗樹生枝。狀如人頭。眉目須皆具。無發耳。京房易傳曰。王者德衰。下人將起。則有木為人狀。

  夏四月。封趙婕妤父臨為陽城侯。

  五月。封舅曼子侍中騎都尉。王莽為新都侯。莽幼孤貧。獨折節恭儉。謹身學業。平陽侯鳳薨。以讬太后。而成都侯商。願分戶邑封莽。當世名士。多為莽言者。上由是賢之。遂封遷光祿大夫侍中。莽遂交結將相卿大夫。救贍名士。賑於賓客。家無餘財。故在位者更相推薦。游談者為之言說。故虛譽日洽。傾其諸父矣。

  六月丙寅。立皇后趙氏。本長安宮人。後屬陽阿公主。善歌舞。號曰飛燕。上微行陽阿公主家。見而說之。及女弟俱為婕妤。貴傾後宮。許後之廢也。欲立為皇后。太后甚難之。太后娣子淳於長數往來傳言。勸太后立之。

  先是諫議大夫王仁上疏言。臣聞立後妃者。王教之大端。三綱之本理。治道所由廢興也。社稷所以存亡也。故夏之興也以塗山。亡也以妹嬉。殷之興也以有娥。亡也以妲己。周之興也以文母。亡也以褒姒。夫三代安危。後主所觀。是以聖王必審舉措。察操行。以計勝色者昌。以色立為後亡。無鹽宿瘤。天下之醜女也。齊二君。以計勝色。立為後。皆以折衝安國。今許後以罪廢。遂事已往。於是欲立後妃。宜得殊異於前。上當奉宗廟。下令萬民有所法。則河魴河鯉。齊姜宋子。詩人所高。萬乘之主。當持久長。非一切畢決目前者。驪姬亂晉。吳姬危趙。夫媵妾。非天下之母。為玩弄可也。昔薑後崇禮。宣王中興。樊姬正言。楚莊成霸。願留思察小臣惓惓之心。上不聽。竟立之。諫議大夫劉輔諫曰。夫妙選有德之士。考蔔窈窕之女。以承宗廟。順神祇之心。猶懼或失之。今乃觸情縱恣於卑賤之女。欲以母天下。不畏於天。不媿於人。惑莫大焉。語曰。腐木不可以為柱。卑人不可以為主。天人之所不與也。必有禍而無福。市道皆知其非。朝臣莫肯一言。臣竊傷之。上怒。使禦史收輔系掖庭秘獄。群臣不知所故。於是左將軍辛慶忌。右將軍廉褒。光祿勳師丹。太中大夫谷永。俱上書曰。竊見諫議大夫劉輔。前以縣令求見。擢為諫議大夫。此其言必有卓絕切至。當於聖心者。旬月之間。收下詔獄。小罪宜隱忍。如有大惡。宜暴之理官。與眾共之。不宜困于掖庭秘獄。公卿已見陛下進用輔亟。而折傷之暴。人自懼心。莫敢正言。非所以昭有虞之聽。廣德美之風也。臣等竊傷之。上乃徙系共工獄。減死罪一等。論為鬼薪。終於家。趙皇后既立。寵乃少衰。而弟絕幸。為昭陽舍其中。庭彤朱而壁髹漆。切皆銅遝。黃金塗。白玉陛。金釭函。藍田壁。明珠翠羽飾之。自有宮室已來。未之有也。

  初。謠曰。燕燕尾涎涎。張公子。時相見。木門蒼琅根。燕飛來。啄皇孫。皇孫死。燕啄矢。本志以為燕者。飛燕。木門蒼琅根。宮門銅鋪也。言其將尊貴也。張公子。謂富平侯張放也。即安世之孫。父臨。尚敬武公主。放以公主子開明得幸。嘗與上游宴。俱適陽阿公主家而見飛燕。故曰時相見。放娶皇后女弟。上為供帳賜以甲第。及乘輿服飾。兩宮使者。冠蓋相望不絕。賞賜以千萬數。號為天子娶婦。皇后嫁女。甚為貴寵。安世到臨。世履恭儉。臨母登閣殿。嘗歎曰。呂霍為我戒。豈不厚哉。唯放為驕奢。

  是歲。昌陵猶未就。光祿大夫劉向上疏曰。昔黃帝葬橋山。堯葬濟陰。丘壟皆小。舜葬蒼梧。二妃不從。禹葬會稽。不改其畝。殷湯無葬處。文武周公葬于畢。秦穆公葬於雍祈年館下。樗裡子葬於武庫。皆無丘壟之處。此聖帝明王賢君智士遠覽獨慮無窮之計也。其賢臣孝子。亦承命順意而薄葬之。此誠奉安君父。忠孝之至也。孔子葬母於防。墳高四尺。遇雨而崩。延陵季子之適齊而反。其子道死。葬於嬴博之間。穿斂以時服。封墳掩坎。其高可隱。而號曰。骨肉歸於土。命也。魂氣則無不之也。孔子曰。延陵季子之於禮合矣。故仲尼孝子。延陵慈父。舜禹忠臣。周公悌弟。其葬君親。皆微薄矣。非苟為約。誠便於禮也。至吳闔閭。違禮厚葬。十餘年。越發之。秦惠文武昭莊襄。皆大其丘壟。多其瘞藏。鹹盡發掘暴露。甚足悲也。秦始皇帝葬于驪山之阿。下錮三泉。上崇山陵。墳高五十餘丈。周回五裡。棺槨之麗。不可勝原。項籍發掘其墓。後牧童亡羊。羊入其墓。牧者持火燒其棺槨。自古及今。葬未有盛於始皇者也。數年之間。外被項籍之禍。內罹牧豎之災。豈不哀哉。故德彌厚者葬彌薄。智愈深者葬益微。無德寡智者葬益厚。發掘必速。以此觀之。昭然可見也。今昌陵增卑為高。積土為山。發民墳墓以萬數。死者恨于下。生者愁於上。怨氣結於陰陽。因之以饑饉。臣竊湣焉。以死者為有知。發人墳墓。為害多矣。若其無知。又焉用大。謀之賢智則不悅。以示眾庶則苦矣。若苟以悅愚夫淫奢之人。亦何為哉。陛下慈仁篤美甚厚聰明疏達蓋世。宜弘漢家之德。以崇劉氏之業。而欲與亂秦之暴政競為奢侈。比方丘壟。悅於愚夫之目。隆于一時之觀。違賢智之心。忘萬世之安。臣竊為陛下羞之。上甚感向言而不能從。有司議曰。昌陵增卑為高。積土為山。度便房猶在平地客土中。不保幽冥之靈。外淺不固。卒徒功庸。日以萬數。至燃脂火夜作。取土東山。與粟同價。作治數年。天下遍被其勞。國家疲敝。府庫空虛。下至眾庶。嗷嗷苦之。故陵因天性。據真土。處勢高敞。傍近祖考。前已有十餘年功績。宜還複故陵。上知不就。

  秋。詔罷昌陵。

  荀悅曰:夫葬之侈也。從來久矣。是以直節遂志之士。見其失而矯之。武帝時。楊王孫者。學黃老術。家業千金。厚自奉養。將終。告其子曰。吾欲裸葬以複吾真。死則為布囊盛屍。入地七尺。既下。從足引脫取囊。以身親土。其子不忍從命。往見友人祈侯。祈侯曰。豈禮哉。王孫曰。蓋聞聖人因人之情。不忍其親。故為制禮。今則越之。是以裸葬。將以矯世也。夫厚葬誠無益于死者。而俗人競以相高。糜財殫幣。盡腐之地下。或乃今日入土而明日見發。此真與暴骸中野何異。夫死者。眾生之化而物之歸也。歸者得至。化者得變。是各反其真。故謂之鬼。鬼之言。歸也。其屍塊然獨居。豈有知哉。裹以幣帛。隔以棺槨。支體束絡。口含金玉。欲化不得。鬱為枯臘。千載之後。棺槨朽腐。乃得歸土。就其真宅。由此言之。焉用遠宅。故聖王不加力於無用。不殫財於無益。謂今費財厚葬。皆為歸隔。至生者不知。死者不得。是謂大惑。於戲。吾不為也。祁侯曰。善。遂裸葬焉。立城陽孝王子理為王。

  秋八月丁酉。太皇太后王氏崩。

  九月乙巳晦。日有蝕之。京師知之。四方不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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