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漢景帝紀(4)


  六年冬十有二月。雷雨霖。

  秋九月。皇后薄氏廢。皇后薄太后兄女。上為太子時。太后取以配上無寵無子。故廢。梁王來朝。上使乘輿馳駟馬。逆梁王于闕下。入則侍帝。出則同輿。梁王侍郎謁者著金貂。出入天子殿門。與漢官無異。居其國驕僭。營東苑。方三百餘裡。廣睢陽城七十裡。得賜天子旌旗。千乘萬騎。出稱警。入言蹕。擬于天子。珠玉寶器。多於京師。招延遊士。四方並至。梁王親而有功。太后少子愛之。太后心欲以為漢嗣。大臣袁盎等十余人議於前不聽。梁王怒之。陰使人刺殺盎。其餘人未得。上疑梁王所為。

  先是齊人公孫詭羊勝多奇邪計。初見梁王。梁王賜千金。官至中尉。號將軍。常為王內謀。上使使案梁捕勝詭。勝詭等自殺。上召故雲中太守田叔使案梁王。具得其事。還報曰。陛下無以梁為事也。今梁王不就誅。是漢法不行也。若其伏法。太后食不甘味。臥不安席。此憂在陛下。上善之。以為魯相。

  枚乘鄒陽數諫梁王不聽。及梁王事急。梁王賞陽千金。令求方略士。齊人王先生多奇。鄒陽往見之。王先生曰。必見王長君。長君者。王夫人兄也。陽發悟於心。遂見長君曰。竊聞長君女弟幸于後宮。而長君行跡多不順道理。今梁事既窮竟。梁王恐誅。此太后怫郁泣血。無所發怒。側目切齒於貴臣。恐長君危於累卵。長君誠為上言之。得無竟梁事。太后厚德長君。而長君之女弟幸于兩宮。金城之固也。昔舜之弟象日以殺舜為事。而舜封之有庳。仁人之于兄弟也。不含怒。不宿怨。厚親愛而已。魯公子慶父使僕人殺子般。季友不探其情而誅焉。《春秋》以為失親親之道。以此說天子。僥倖梁事得不治。長君曰敬諾。入言之。及梁內史韓安國。亦因長公主解說。梁王卒得不治。

  初,陽為勝詭所讒。王因囚之。將殺之。乃從獄中上疏曰。臣聞忠無不報。信不見疑。蓋有以然。今定虛矣。昔者荊軻慕燕丹之義。白虹貫日。太子畏之。衛先生為秦晝長平之策。太白蝕昴。昭王疑之。夫精誠變於天地。而信不喻於兩主。豈不哀哉。今臣盡忠畢義。左右不明。卒從吏訊。為世所疑。是使荊軻衛先生複出。而燕秦不悟矣。昔玉人獻寶。楚王誅之。李斯竭忠。胡亥極邢。是以箕子佯狂。接輿避世。恐遭此患也。願大王察玉人李斯之意。然後改楚王胡亥之聽。無使臣為箕子接輿所笑。夫偏聽生奸。獨任或亂。是以魯聽季孫之說而逐孔子。宋信子罕之計而囚墨翟。夫以孔墨之辨。不能自免於讒諛。而二國以危者。何則眾口爍金。積毀銷骨。臣聞明月之珠。夜光之璧。以闇投之。人莫不按劍而怒。何則。無因而至前也。蟠木根柢。輪囷離奇。而為萬乘之器者。以左右先為之容也。故女無美惡。入宮見妒。士無賢愚。入朝見嫉。昔司馬喜臏腳于宋。卒相中山。范睢折脅于魏。卒為應侯。此二人者。信必然之畫。捐朋黨之私。挾孤特之交。故不能自免於讒諛之人。是以申徒狄蹈雍之河。徐衍負石入海。皆不容於世。義不苟取。比周於朝。百里奚乞食于路。秦穆公授之以政。甯戚飯牛車下。齊桓公任之以國。此二人者。豈素官於朝。假譽於左右哉。感於心。合於行。堅如膠漆。眾口所不能離。豈惑於浮辭哉。是以聖主不牽於卑辭之語。不奪於眾多之口。獨化于陶鈞之上。而觀乎昭曠之道。臣聞盛飾入朝者。不以私汙義。砥礪名號者。不以利傷行。今欲使天下寥廓之士。誘于威重之權。脅於勢位之貴。回面汙行。以事諂諛之人。而求親近於左右。則士有伏死窟穴岩石之中耳。安肯盡忠信而趣闕下者哉。書奏梁王。梁王立出之。以為上客。枚乘以數諫吳王。上拜乘弘農都尉。乘久為諸侯上客。不樂為郡吏。後自免游于梁。田叔既至魯。魯民以王取財。邀相自言者百餘人。叔取渠率少笞怒之。曰王非汝王邪。何敢自言王。王慚。乃取中府錢令償之。相曰。王自使人償之。今令相償之。是王為惡而相為善。

  王好遊獵。叔常從。王輒休相就館。叔坐苑外。曰吾王暴露。獨何為舍。王以故不復出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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