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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域傳(4)


  疏勒國,去長史所居五千里,去洛陽萬三百里。領戶二萬一千,勝兵三萬餘人。

  明帝永平十六年,龜茲王建攻殺疏勒王成,自以龜茲左侯兜題為疏勒王。冬,漢遣軍司馬班超劫縛兜題,而立成之兄子忠為疏勒王。忠後反畔,超擊斬之。事已具《超傳》。

  安帝元初中,疏勒王安國以舅臣磐有罪,徙於月氏。月氏王親愛之。後安國死,無子,母持國政,與國人共立臣磐同產弟子遺腹為疏勒王。臣磐聞之,請月氏王曰:「安國無子,種人微弱,若立母氏,我乃遺腹叔父也,我當為王。」月氏乃遣兵送還疏勒。國人素敬愛臣磐,又畏憚月氏,即共奪遺腹印綬,迎臣磐立為王,更以遺腹為磐稿城侯。後莎車連畔於窴,屬疏勒,疏勒以強,故得與龜茲、於窴為敵國焉。

  順帝永建二年,臣磐遣使奉獻,帝拜臣磐為漢大都尉,兄子臣勳為守國司馬。五年,臣磐遣侍子與大宛、莎車使俱詣闕貢獻。陽嘉二年,臣磐複獻師子、封牛。至靈帝建甯元年,疏勒王漢大都尉於獵中為其季父和得所射殺,和得自立為王。三年,涼州刺史孟佗遣從事任涉將敦煌兵五百人,與戊司馬曹寬、西域長史張晏,將焉耆、龜茲、車師前後部,合三萬餘人,討疏勒,攻楨中城,四十餘日不能下,引去。其後疏勒王連相殺害,朝廷亦不能禁。

  東北經尉頭、溫宿、姑墨、龜茲至焉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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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焉耆國王居南河城,北去長史所居八百里,東去洛陽八千二百里。戶萬五千,口五萬二千,勝兵二萬餘人。其國四面有大山,與龜茲相連,道險厄,易守。有海水曲入四山之內,周匝其城三十餘裡。

  永平末,焉耆與龜茲共攻沒都護陳睦、副校尉郭恂,殺吏士二千餘人。至永元六年,都護班超發諸國兵討焉耆、危須、尉黎、山國,遂斬焉耆、尉黎二王首,傳送京師,縣蠻夷邸。超乃立焉耆左候元孟為王,尉黎、危須、山國皆更立其王。至安帝時,西域背畔。延光中,超子勇為西域長史,複討定諸國。元孟與尉黎、危須不降。永建二年,勇與敦煌太守張朗擊破之,元孟乃遣子詣闕貢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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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蒲類國,居天山西疏榆谷,東南去長史所居千二百九十裡,去洛陽萬四百九十裡。戶八百餘,口二千餘,勝兵七百餘人。廬帳而居,逐水草,頗知田作。有牛、馬、駱駝、羊畜。能作弓矢。國出好馬。

  蒲類本大國也,前西域屬匈奴,而其王得罪單于,單于怒,徙蒲類人六千餘口,內之匈奴右部阿惡地,因號曰阿惡國。南去車師後部馬行九十餘日。人口貧羸,逃亡山谷間,故留為國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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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移支國,居蒲類地。戶千餘,口三千餘,勝兵千餘人。其人勇猛敢戰,以寇抄為事。皆被發,隨畜逐水草,不知田作。所出皆與蒲類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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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東且彌國,東去長史所居八百里,去洛陽九千二百五十裡。戶三千餘,口五千餘,勝兵二千餘人。廬帳居,逐水草,頗田作。其所出有亦與蒲類同。所居無常。

  車師前王居交河城。河水分流繞城,故號交河。去長史所居柳中八十裡,東去洛陽九千一百二十裡。領戶千五百餘,口四千餘,勝兵二千人。

  後王居務塗穀,去長史所居五百里,去洛陽九千六百二十裡。領戶四千余,口萬五千餘,勝兵三千餘人。

  前後部及東且彌、卑陸、蒲類、移支,是為車師六國,北與匈奴接,前部西通焉耆北道,後部西通烏孫。

  建武二十一年,與鄯善、焉耆遣子入侍,光武遣還之,乃附屬匈奴。明帝永平十六年,漢取伊吾盧,通西域,車師始複內屬。匈奴遣兵擊之,複降北虜。和帝永元二年,大將軍竇憲破北匈奴,車師震懾,前後王各遣子奉貢入侍,並賜印綬金帛。八年,戊己校尉索頵欲廢後部王涿鞮,立破虜侯細緻。涿鞮忿前王尉卑大賣己,因反擊尉卑大,獲其妻子。明年,漢遣將兵長史王林,發涼州六郡兵及羌胡二萬餘人,以討涿鞮,獲首虜千餘人。涿鞮入北匈奴,漢軍追擊,斬之,立涿鞮弟農奇為王。至永甯元年,後王軍就及母沙麻反畔,殺後部司馬及敦煌行事。至安帝延光四年,長史班勇擊軍就,大破,斬之。

  順帝永建元年,勇率後王農奇子加特奴及八滑等,發精兵擊北虜呼衍王,破之。勇於是上立加特奴為後王,八滑為後部親漢侯。陽嘉三年夏,車師後部司馬率加特奴等千五百人,掩擊北匈奴于閶吾陸穀,壞其廬落,斬數百級,獲單于母、季母及婦女數百人,牛、羊十余萬頭,車千餘兩,兵器什物甚眾。四年春,北匈奴呼衍王率兵侵後部,帝以車師六國接近北虜,為西域蔽扞,乃令敦煌太守發諸國兵,及玉門關候、伊吾司馬,合六千三百騎救之,掩擊北虜於勒山,漢軍不利。秋,呼衍王複將二千人攻後部,破之。桓帝元嘉元年,呼衍王將三千余騎寇伊吾,伊吾司馬毛愷遣吏兵五百人于蒲類海東與呼衍王戰,悉為所沒,呼衍王遂攻伊吾屯城。夏,遣敦煌太守司馬達將敦煌、酒泉,張掖屬國吏士四千餘人救之,出塞至蒲類海,呼衍王聞而引去,漢軍無功而還。

  永興元年,軍師後部王阿羅多與戊部候嚴皓不相得,遂忿戾反畔,攻圍漢屯田且固城,殺傷吏士。後部候炭遮領余人畔阿羅多,詣漢吏降。阿羅多迫急,將其母妻子,從百餘騎亡走北匈奴中,敦煌太守宋亮上立後部故王軍就質子卑君為後部王。後阿羅多複從匈奴中還,與卑君爭國,頗收其國人。戊校尉閻詳慮其招引北虜,將亂西域,乃開信告示,許複為王,阿羅多乃詣詳降。於是收奪所賜卑君印綬,更立阿羅多為王,仍將卑君還敦煌,以後部人三百帳別屬役之,食其稅。帳者,猶中國之戶數也。

  論曰:西域風土之載,前古未聞也。漢世張騫懷致遠之略,班超奮封侯之志,終能立功西遐,羈服外域。自兵威之所肅服,財賂之所懷誘,莫不獻方奇,納愛質,露頂肘行,東向而朝天子。故設戊己之官,分任其事;建都護之帥,總領其權。先馴則賞籯金以賜龜綬,後服則系頭顙而釁北闕。立屯田於膏腴之野,列郵置於要害之路。馳命走驛,不絕于時月;商胡販客,日款於塞下。其後甘英乃抵條支而曆安息,臨西海以望大秦,拒玉門、陽關者四萬餘裡,靡不周盡焉。若其境俗性智之優薄,產載物類之區品,川河領障之基源,氣節涼暑之通隔,梯山棧穀、繩行沙度之道,身熱首痛、風災鬼難之域,莫不備寫情形,審求根實。至於佛道神化,興自身毒,而二漢方志,莫有稱焉。張騫但著地多暑濕,乘象而戰,班勇雖列其奉浮圖,不殺伐,而精文善法、導達之功,靡所傳述。余聞之後說也,其國則殷乎中土,玉燭和氣。靈聖之所降集,賢懿之所挺生,神跡詭怪,則理絕人區,感驗明顯,則事出天外。而騫、超無聞者,豈其道閉往運,數開叔葉乎?不然,何誣異之甚也!漢自楚英始盛齋戒之祀,桓帝又修華蓋之飾。將微義未譯,而但神明之邪?詳其清心釋累之訓,空有兼遣之宗,道書之流也。且好仁惡殺,蠲敝崇善,所以賢達君子多愛其法焉。然好大不經,奇譎無已,雖鄒衍談天之辯,莊周蝸角之論,尚未足以概其萬一。又精靈起滅,因報相尋。若曉而昧者,故通人多惑焉。蓋導俗無方,適物異會,取諸同歸,措夫疑說,則大道通矣。

  贊曰:逷矣西胡,天之外區。土物琛麗,人性淫虛。不率華禮,莫有典書。若微神道,何恤何拘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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