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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苑列傳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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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篤字季雅,京兆杜陵人也。高祖延年,宣帝時為御史大夫。篤少博學,不修小節,不為鄉人所禮。居美陽,與美陽令遊,數從請托,不諧,頗相恨。令怒,收篤送京師。會大司馬吳漢薨,光武詔諸儒誄之,篤於獄中為誄,辭最高,美帝之,賜帛免刑。 篤以關中表裡山河,先帝舊京,不宜改營洛邑,乃上奏《論都賦》曰: 臣聞知而複知,是為重知。臣所欲言,陛下已知,故略其梗概,不敢具陳。昔般庚去奢,行儉於亳;成周之隆,乃即中洛。遭時制都,不常厥邑。賢聖之慮,蓋有優劣;霸王之姿,明知相絕。守國之勢,同歸異術;或棄去阻厄,務處平易;或據山帶河,併吞六國;或富貴思歸,不顧見襲;或掩空擊虛,自蜀漢出,即日車駕,策由一卒;或知而不從,久都墝埆。臣不敢有所據。竊見司馬相如、楊子雲作辭賦以諷主上,臣誠慕之,伏作書一篇,名曰《論都》,謹並封奏如左。 皇帝以建武十八年二月甲辰,升輿洛邑,巡於西嶽。推天時,順鬥極,排閶闔,入函穀,觀厄於崤、黽,圖險於隴、蜀。其三月丁酉,行至長安。經營宮室,傷湣舊京,即詔京兆,乃命扶風,齋肅致敬,告覲園陵。淒然有懷祖之思,喟乎以思諸夏之隆。遂天旋雲遊,造舟於渭,北斻涇流。千乘方轂,萬騎駢羅,衍陳于岐、梁,東橫乎大河。瘞後土,禮邠郊。其歲四月,反於洛都。明年,有詔複函谷關,作大駕宮、六王邸、高車廄于長安。修理東都城門,橋涇、渭,往往繕離觀。東臨霸、滻,西望昆明,北登長平,規龍首,撫未央,覛平樂,儀建章。 是時山東翕然狐疑,意聖朝之西都,懼關門之反拒也。客有為篤言:「彼埳井之潢汙,固不容夫吞舟;且洛邑之渟瀯,曷足以居乎萬乘哉?咸陽守國利器,不可久虛,以示奸萌。」篤未甚然其言也,故因為述大漢之崇,世據雍州之利,而今國家未暇之故,以喻客意。曰: 昔在強秦,爰初開畔,霸自岐、雍,國富人衍,卒以並兼,桀虐作亂。天命有聖,托之大漢。大漢開基,高祖有勳。斬白蛇,屯黑雲,聚五星于東井,提幹將而呵暴秦。蹈滄海,跨昆侖,奮彗光,掃項軍,遂濟人難,蕩滌於泗、沂。劉敬建策,初都長安。太宗承流,守之以文。躬履節儉,側身行仁,食不二味,衣無異采。賑人以農桑,率下以約已,曼麗之容不悅于目,鄭、衛之聲不過於耳,佞邪之臣不列於朝,巧偽之物不鬻於市,故能理升平而刑幾措。富衍于孝、景,功傳於後嗣。 是時,孝武因其餘財府帑之蓄,始有鉤深圖遠之意,探冒頓之罪,校平城之仇。遂命票騎,勤任衛青,勇惟鷹揚,軍如流星,深之匈奴,割裂王庭,席捲漠北,叩勒祁連,橫分單于,屠裂百蠻。燒罽帳,系閼氏,燔康居,灰珍奇,椎鳴鏑,釘鹿蠡,馳坑岸,獲昆彌,虜亻數侲,驅騾驢,禦宛馬,鞭駃騠。拓地萬里,威震八荒。肇置四郡,據守敦煌。並域屬國,一郡領方。立侯隅北,建護西羌。捶驅氐、僰,寥狼卬、邛。東摩烏桓,蹂轔濊貊。南羈鉤町,水劍強越。殘夷文身,海波沫血。郡縣日南,漂概朱崖。部尉東南,兼有黃支。連緩耳,瑣雕題,摧天督,牽象犀,椎蚌蛤,碎琉璃,甲玳瑁,戕觜觿。於是同穴裘褐之域,共川鼻飲之國,莫不袒跣稽顙,失氣虜伏。非夫大漢之世盛,世借雍土之饒,得禦外理內之術,孰能致功若斯!故創業于高祖,嗣傳于孝惠,德隆于太宗,財衍于孝景,威盛于聖武,政行于宣、元,侈極于成、哀、祚缺于孝平。傳世十一,曆載三百,德衰而複盈,道微而複章,皆莫能遷於雍州,而背於咸陽。宮室寢廟,山陵相望,高顯弘麗,可思可榮,羲、農已來,無茲著明。 夫雍州本帝皇所以育業、霸王所以衍功,戰士角難之場也。《禹貢》所載,厥田惟上。沃野千里,原隰彌望。保殖五穀,桑麻條暢。濱據南山,帶以涇、渭,號曰陸海,蠢生萬類。楩楠檀柘,蔬果成實。畎瀆潤淤,水泉灌溉,漸澤成川,粳稻陶遂。厥土之膏,畝價一金。田田相如,鐇钁株林。火耕流種,功淺得深。既有蓄積,厄塞四臨:四被隴、蜀,南通漢中,北據穀口,東阻嶔岩。關函守墝,山東道窮;置列汧、隴,壅偃西戎;拒守褒斜,嶺南不通;杜口絕津,朔方無從。鴻、渭之流,徑入於河;大船萬艘,轉漕相過;東綜滄海,西綱流紗;朔南暨聲,諸夏是和。城池百尺,厄塞要害。關梁之險,多所衿帶。一卒舉礧,千夫沉滯;一人奮戟,三軍沮敗。地勢便利,介胄剽悍,可與守近,利以攻遠。士卒易保,人不肉袒。肇十有二,是為贍腴。用霸則兼併,先據則功殊;修文則財衍,行武則士要;為政則化上,篡逆則難誅;進攻則百克,退守則有餘:斯固帝王之淵囿,而守國之利器也。 逮及亡新,時漢之衰,偷忍淵囿,篡器慢違,徒以勢便,莫能卒危。假之十八,誅自京師。天畀更始,不能引維。慢藏招寇,複致赤眉。海內雲擾,諸夏滅微。群龍並戰,未知是非。于時聖帝,赫然申威,荷天人之符,兼不世之姿。受命于皇上,獲助於靈祇。立號高邑,搴旗四麾。首策之臣,運籌出奇;虓怒之旅;如虎如螭。師之攸向,無不靡披。蓋夫燔魚剸蛇,莫之方斯。大呼山東,響動流沙。要龍淵,首鏌鋣,命騰太白,親發狼、弧。南禽公孫,北背強胡,西平隴、冀,東據洛都。乃廓平帝宇,濟蒸人于塗炭,成兆庶之亹亹,遂興複乎大漢。 今天下新定,矢石之勤始瘳,而主上方以邊垂為憂,忿葭萌之不柔,未遑於論都而遺思雍州也。方躬勞聖思,以率海內,厲撫名將,略地疆外,信威于征伐,展武乎荒裔。若夫文身鼻飲緩耳之主,椎結左衽鐻鍝之君,東南殊俗不羈之國,西北絕域難制之鄰,靡不重譯納貢,請為籓臣。上猶謙讓,而不伐勤。意以為獲無用之虜,不如安有益之民;略荒裔之地,不如保殖五穀之淵;遠救於已亡,不若近而存存也。今國家躬修道德,吐惠含仁,湛恩沾洽,時風顯宣。徒垂意于持平守實,務在愛育元元,苟有便於王政者,聖主納焉。何則?物罔挹而不損,道無隆而不移,陽盛則運,陰滿則虧,故存不忘亡,安不諱危,雖有仁義,猶設城池也。 客以利器不可久虛,而國家亦不忘乎西都,何必去洛邑之渟瀯與? 篤後仕郡文學掾。以目疾,二十餘年不窺京師。 篤之外高祖破羌將軍辛武賢,以武略稱。篤常歎曰:「杜氏文明善政,而篤不任為吏;辛氏秉義經武,而篤又怯於事。外內五世,至篤衰矣!」 女弟適扶風馬氏。建初三年,車騎將軍馬防擊西羌,請篤為從事中郎,戰沒于射姑山。 所著賦、誄、吊、書、贊、《七言》、《女誡》及雜文,凡十八篇。又著《明世論》十五篇。 子碩,豪俠,以貨殖聞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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