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董卓傳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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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,靈帝末,黃巾餘黨郭太等複起西河白波谷,轉寇太原,遂破河東,百姓流轉三輔,號為「白波賊」,眾十余萬。卓遣中郎將牛輔擊之,不能卻。又聞東方兵起,懼,乃鴆殺弘農王,欲徙都長安。會公卿議,太尉黃琬、司徒楊彪廷爭不能得,而伍瓊、周珌又固諫之。卓因大怒曰:「卓初入朝,二子勸用善士,故相從,而諸君到官,舉兵相圖。此二君賣卓,卓何用相負!」遂斬瓊、珌。而彪、琬恐懼,詣卓謝曰:「小人戀舊,非欲沮國事也,請以不及為罪。」卓既殺瓊、珌,旋亦悔之,故表彪、琬為光祿大夫。於是遷天子西都。 初,長安遭赤眉之亂,宮室營寺焚滅無餘,是時唯有高廟、京兆府舍,遂便時幸焉。後移末央宮。於是盡徙洛陽人數百萬口于長安,步騎驅蹙,更相蹈藉,饑餓寇掠,積屍盈路。卓自屯留畢圭苑中,悉燒宮廟官府居家,二百里內無複孑遺。又使呂布發諸帝陵,及公卿已下塚墓,收其珍寶。 時,長沙太守孫堅亦率豫州諸群兵討卓。卓先遣將徐榮、李蒙四出虜掠。榮遇堅于梁,與戰、破堅,生禽潁川太守李旻、亨之。卓所得義兵士卒,皆以布纏裹,倒立於地,熱膏灌殺之。 時,河內太守王匡屯兵河陽津,將以圖卓。卓遣疑兵挑戰,而潛使銳卒從小平津過津北,破之,死者略盡。明年,孫堅收合散卒,進屯梁縣之陽人。卓遣將胡軫、呂布攻之。布與軫不相能,軍中自驚恐,士卒散亂。堅追擊之,軫、布敗走。卓遣將李傕詣堅求和,堅拒絕不受,進軍大穀,距洛九十裡。卓自出與堅戰于諸陵墓間,卓敗走,卻屯黽池,聚兵於陝。堅進洛陽宣陽城門,更擊呂布,布複破走。堅乃埽除宗廟,平塞諸陵,分兵出函谷關,至新安、黽池間,以戳卓後。卓謂長史劉艾曰:「關東諸將數敗矣,無能為也。唯孫堅小戇,諸將軍宜慎之。」乃使東中郎將董越屯黽池,中郎將段煨屯華陰,中郎將牛輔屯安邑,其餘中郎將、校尉布在諸縣,以禦山東。 卓諷朝廷使光祿勳宣璠持節拜卓為太師,位在諸侯王上。乃引還長安。百官迎路拜揖,卓遂僭擬車服,乘金華青蓋,爪畫兩轓,時人號「竿摩車」,言其服飾近天子也。以弟旻為左將軍,封鄠侯,兄子璜為侍中、中軍校尉,皆典兵事。於是宗族內外,並居列位。其子孫雖在髫齔,男皆封侯,女為邑君。 數與百官置酒宴會,淫樂縱恣。乃結壘于長安城東以自居。又築塢于郿,高厚七丈,號曰「萬歲塢」。積谷為三十年儲。自雲:「事成,雄據天下;不成、守此足以畢老。」嘗至郿行塢,公卿已下祖道於橫門外。卓施帳幔飲設,誘降北地反者數百人,於坐中殺之。先斷其舌,次斬手足,次鑿其眼目,以鑊煮之。未及得死,偃轉杯案間。會者戰慄,亡失匕箸,而卓飲食自若。諸將有言語蹉跌,便戮於前。又稍誅關中舊族,陷以叛逆。 時,太史望氣,言當有大臣戮死者。卓乃使人誣衛尉張溫與袁術交通,遂笞溫於市,殺之,以塞天變。前溫出屯美陽,令卓與邊章等戰,無功,溫召又不時應命,既到而辭對不遜。時孫堅為溫參軍,勸溫陳兵斬之。溫曰:「卓有威名,方倚以西行。」堅曰:「明公親帥王師,威振天下,何恃于卓而賴之乎?堅聞古之名將,杖鉞臨眾,未有不斷斬以示威武者也。故穰苴斬莊賈,魏絳戮楊幹。今若縱之,自虧威重,後悔何及!」溫不能從,而卓猶懷忌恨,故及於難。 溫字伯慎,少有名譽,累登公卿,亦隊與司徒王允共謀誅卓,事未及發而見害。越騎校尉汝南伍孚忿卓凶毒,志手刃之,乃朝服懷佩刀以見卓。孚語畢辭去,卓起送至閣,以手撫其背,孚因出刀刺之,不中。卓自奮得免,急呼左右執殺之,而大詬曰:「虜欲反耶!」孚大言曰:「恨不得磔裂奸賊於都市,以謝天地!」言未畢而斃。 時,王允與呂布及僕射士孫瑞謀誅卓。有人書「呂」字於布上,負而行於市,歌曰:「布乎!」有告卓者,卓不悟。三年四月,帝疾新愈,大會未央殿。卓朝服升車,既而馬驚墯泥,還入更衣。其少妻止之,卓不從,遂行。乃陳兵夾道,自壘及宮,左步右騎,屯衛周匝,令呂布等扞衛前後。王允乃與士孫瑞密表其事,使瑞自書詔以授布,令騎都尉李肅與布同心勇士十余人,偽著衛士服于北掖門內以待卓。卓將至,馬驚不行,怪懼欲還。呂布勸令進,遂入門。肅以戟刺之,卓衷甲不入,傷臂墯車,顧大呼曰:「呂布何在?」布曰:「有詔討賊臣。」卓大罵曰:「庸狗敢如是邪!」布應聲持矛刺卓,趣兵斬之。主簿田儀及卓倉頭前赴其屍,布又殺之。馳齎赦書,以令宮陛內外。士卒皆稱萬歲,百姓歌舞于道。長安中士女賣其珠玉衣裝市酒肉相慶者,填滿銜肆。使皇甫嵩攻卓弟旻于郿塢,殺得母妻男女,盡滅其族。乃屍卓於市。天時始熱,卓素充肥,脂流於地。守屍吏然火置卓臍中,光明達曙,如是積日。諸袁門生又聚董氏之屍,焚灰揚之于路。塢中珍藏有金二三萬斤,銀八九萬斤,錦綺繢縠紈素奇玩,積如丘山。 初,卓以牛輔子婿,素所親信,使以兵屯陝。輔分遣其校尉李傕、郭汜、張濟將步騎數萬,擊破河南尹朱俊于中牟。因掠陳留、潁川諸縣,殺略男女,所過無複遺類。呂布乃使李肅以詔命至陝討輔等,輔等逆與肅戰,肅敗走弘農,布誅殺之。其後朱輔營中無故大驚,輔懼,乃齎金寶逾城走。左右利其貨,斬輔,送首長安。 傕、汜等以王允、呂布殺董卓,故忿怒並州人,並州人其在軍者男女數百人,皆誅殺之。牛輔既敗,眾無所依,欲各散去。傕等恐,乃先遺使詣長安,求乞赦免。王允以為一歲不可再赦,不許之。傕等益懷憂懼,不知所為。武威人賈詡時在傕軍,說之曰:「聞長安中議欲盡誅涼州人,諸君若棄軍單行,則一亭長能束君矣。不如相率而西,以攻長安,為董公報仇。事濟,奉國家以正天下;若其不合,走未後也。」傕等然之,各相謂曰:「京師不赦我,我當以死決之。若攻長安克,則得天下矣;不克,則抄三輔婦女財物,西歸鄉里,尚可延命。」眾以為然,於是共結盟,率軍數千,晨夜西行。 王允聞之,乃遣卓故將胡軫、徐榮擊之于新豐。榮戰死,軫以眾降。傕隨道收兵,比至長安,已十余萬,與卓故部曲樊稠、李蒙等合,圍長安。城峻不可攻,守之八日,呂布軍有叟兵內反,引傕眾得入。城潰,放兵虜掠,死者萬余人。殺衛尉種拂等。呂布戰敗出奔。王允奉天子保宣平城門樓上。於是大赦天下。李傕、郭汜、樊稠等皆為將軍。遂圍門樓,共表請司徒王允出,問:「太師何罪?」允窮蹙乃下,後數日見殺。傕等葬董卓於郿,並收董氏所焚屍之灰,合斂一棺而葬之。葬日,大風雨,霆震卓墓,流水入藏,漂其棺木。 傕又遷車騎將軍,開府,領司隸校尉,假節。汜後將軍,稠右將軍,張濟為鎮東將軍,並封列侯。傕、汜、稠共秉朝政。濟出屯弘農。以賈詡為左馮翊,欲侯之。詡曰:「此救命之計,何功之有!」固辭乃此。更以為尚書典選。 明年夏,大雨晝夜二十餘日,漂沒人庶,又風如冬時。帝使禦史裴茂訊詔獄,原系者二百餘人。其中有為傕所枉系者,傕恐茂赦之,乃表奏茂擅出囚徒,疑有奸故,請收之。詔曰:「災異屢降,陰雨為害,使者銜命宣佈恩澤,原解輕微,庶合天心。欲釋冤結而複罪之乎!一切勿問。」 初,卓之入關,要韓遂、馬騰共謀山東。遂、騰見天下方亂,亦欲倚卓起兵。興平元年,馬騰從隴右來朝,進屯霸橋。時騰私有求於傕,不獲而怒,遂與侍中馬宇、右中郎將劉範、前涼州刺史種劭、中郎將杜稟合兵攻傕,連日不決。韓遂聞之,乃率眾來欲和騰、傕,既而複與騰合。傕使兄子利共郭汜、樊稠與騰等戰于長平觀下。遂、騰敗,斬首萬餘級,種劭、劉範等皆死。遂、騰走還涼州,稠等又追之。韓遂使人語稠曰:「天下反覆未可知,相與州裡,今雖小違,要當大同,欲共一言。」乃駢馬交臂相加,笑語良久。軍還,利告傕曰:「樊、韓駢馬笑語,不知其辭,而意愛甚密。」於是傕、稠始相猜疑。猶加稠及郭汜開府,與三公合為六府,皆參選舉。 時,長安中盜賊不禁,白日虜掠,傕、汜、稠乃參分城內,各備其界,猶不能制,而其子弟縱橫,侵暴百姓。是時,穀一斛五十萬,豆、麥二十萬,人相食啖,白骨委積,臭穢滿路。帝使侍御史侯汶出太倉米豆為饑人作糜,經日而死者無降。帝疑賦恤有虛,乃親於御前自加臨檢。既知不實,使侍中劉艾出讓有司。於是尚書令以下皆詣省閣謝,奏收侯汶考實。詔曰:「未忍致汶於理,可杖五十。」自是後多得全濟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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