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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寔陳紀傳


  陳寔字仲弓,潁川許人也。出於單微。自為兒童,雖在戲弄,為等類所歸。少作縣吏,常給事廝役,後為都亭佐。而有志好學,坐立誦讀。縣令鄧邵試與語,奇之,聽受業太學。後令複召為吏,乃避隱陽城山中。時有殺人者,同縣楊吏以疑寔,縣遂逮系,考掠無實,而後得出。乃為督郵,乃密托許令,禮召楊吏。遠近聞者,鹹嘆服之。

  家貧,複為郡西門亭長,尋轉功曹。時中常侍侯覽托太守高倫用吏,倫教署為文學掾。寔知非其人,懷檄請見。言曰:「此人不宜用,而侯常侍不可違。寔乞從外署,不足以塵明德。」倫從之。於是鄉論怪其非舉,寔終無所言。倫後被征為尚書,郡中士大夫送至輪氏傳舍。倫謂眾人言曰:「吾前為侯常侍用吏,陳君密持教還,而于外白署。比聞議者以此少之,此咎由故人畏憚強禦,陳君可謂善則稱君,過則稱己者也。」寔固自引愆,聞者方歎息,由是天下服其德。

  司空黃瓊辟選理劇,補聞喜長,旬月,以期喪去官。複再遷除太丘長。修德清靜,百姓以安。鄰縣人戶歸附者,寔輒訓導譬解,發遣各令還本司官行部。吏慮有訟者,白欲禁之。寔曰:「訟以求直,禁之理將何申?其勿所拘。」司官聞而歎息曰:「陳君所言若是,豈有怨於人乎?」亦意無訟者。以沛相賦斂違法,乃解印綬去,吏人追思之。

  及後逮捕黨人,事亦連寔。餘人多逃避求免,寔曰:「吾不就獄,眾無所恃。」乃請囚焉。遇赦得出。靈帝初,大將軍竇武辟以為掾屬。時中常侍張讓權傾天下。讓父死,歸葬潁川,雖一郡畢至,而名士無往者,讓甚恥之,寔乃獨吊焉。及後複誅黨人,讓感寔,故多所全宥。

  寔在鄉閭,平心率物。其有爭訟,輒求判正,曉譬曲直,退無怨者。至乃歎曰:「寧為刑罰所加,不為陳君所短。」時、歲荒民儉,有盜夜入其室,止于梁上。寔陰見,乃起自整拂,呼命子孫,正色訓之曰:「夫人不可不自勉。不善之人未必本惡,習以性成,遂至於此。樑上君子者是矣!」盜大驚,自投於地,稽顙歸罪。寔徐譬之曰:「視君狀貌,不似惡人,宜深克己反善。然此當由貧困。」令遺絹二匹。自是一縣無複盜竊。

  太尉楊賜、司徒陳耽,每拜公卿,群僚畢賀,賜等常歎寔大位未登,愧於先之。及黨禁始解,大將軍何進、司徒袁隗遣人敦寔,欲特表以不次之位。寔乃謝使者曰:「寔久絕人事,飾巾待終而已。」時,三公每缺,議者歸之,累見征命,遂不起,閉門懸車,棲遲養老。中平四年,年八十四,卒於家。何進遣使弔祭,海內赴者三萬餘人,制衰麻者以百數。共刊石立碑,諡為文范先生。

  有六子,紀、諶最賢。

  ***

  紀字元方,亦以至德稱。兄弟孝養,閨門雍和,後進之士皆推慕其風。及遭黨錮,發憤著書數萬言,號曰《陳子》。黨禁解,四府並命,無所屈就。遭父憂,每哀至,輒歐血絕氣,雖衰服已除,而積毀消瘠,殆將滅性。豫州刺史嘉其至行,表上尚書,圖像百城,以厲風俗。董卓入洛陽,乃使就家拜五官中郎將,不得已,到京師,遷侍中。出為平原相,往謁卓,時欲徙都長安,乃謂紀曰:「三輔平敞,四面險固,土地肥美,號為陸海。今關東起兵,恐洛陽不可久居。長安猶有宮室,今欲西遷何如?」紀曰:「天下有道,守在四夷。宜修德政,以懷不附。遷移至尊,誠計之末者。愚以公宜事委公卿,專精外任。其有違命,則威之以武。今關東兵起,民不堪命。若謙遠朝政,率師討伐,則塗炭之民,庶幾可全。若欲徙萬乘以自安,將有累卵之危,崢嶸之險也。」卓意甚忤,而敬紀名行,無所複言。時議欲以為司徙,紀見禍亂方作,不復辨嚴,即時之郡。璽書追拜太僕,又征為尚書令。建安初,袁紹為太尉,讓于紀;紀不受,拜大鴻臚。年七十一,卒於官。

  子群,為魏司空。天下以為公慚卿,卿慚長。

  弟諶,字季方。與紀齊德同行,父子並著高名,時號三君。每宰府辟召,常同時旌命,羔雁成群,當世者靡不榮之。諶早終。

  論曰:漢自中世以下,閹豎擅恣,故俗遂以遁身矯潔放言為高。士有不談此者,則芸夫牧豎已叫呼之矣。故時政彌,而其風愈往。唯陳先生進退之節,必可度也。據於德故物不犯,安於仁故不離群,行成乎身而道訓天下,故凶邪不能以權奪,王公不能以貴驕,所以聲教廢於上,而風俗清乎下也。

  贊曰:二李師淑,陳君友皓。韓韶就吏,贏寇懷道。太丘奧廣,模我彝倫。曾是淵軌,薄夫以淳。慶基既啟,有蔚潁濱,二方承則,八慈繼塵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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