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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歙來歷傳


  來歙字君叔,南陽新野人也。六世祖漢,有才力,武帝世,以光祿大夫副樓船將軍楊僕,擊破南越、朝鮮。父仲,哀帝時為諫大夫,娶光武祖姑,生歙。光武甚親敬之,數共往來長安。

  漢兵起,王莽以歙劉氏外屬,乃收系之,賓客共篡奪,得免。更始即位,以歙為吏,從入關。數言事不用,以病去。歙女弟為漢中王劉嘉妻,嘉遣人迎歙,因南之漢中。更始敗,歙勸嘉歸光武,遂與嘉俱東詣洛陽。

  帝見歙,大歡,即解衣為衣之,拜為太中大夫。是時方以隴、蜀為憂,獨謂歙曰:「今西州未附,子陽稱帝,道裡阻遠,諸將方務關東,思西州方略,未知所任,其謀若何?」歙因自請曰:「臣嘗與隗囂相遇長安。其入始起,以漢為名。今陛下聖德隆興,臣願得奉威命,開以丹青之信,囂必束手自歸,則述自亡之勢,不足圖也。」

  帝然之。建武三年,歙始使隗囂。五年,複持節送馬援,因奉璽書於囂。既還,複往說囂。囂遂遣子恂隨歙入質,拜歙為中郎將。時山東略定,帝謀西收囂兵,與俱伐蜀,複使歙喻旨囂將王元說囂,多設疑,故久醳豫不決。歙素剛毅,遂發憤質責囂曰:「國家以君知臧否,曉廢興,故以手書暢意。足下推忠誠,遣伯春委質,是臣主之交信也。今反欲用佞惑之言,為族滅之計,叛主負子,違背忠信乎?吉凶之決,在於今日。」欲前刺囂,囂起入,部勒兵,將殺歙,歙徐杖節就車而去。囂愈怒,王元勸囂殺歙,使牛邯將兵圍守之。囂將王遵諫曰:「愚聞為國者慎器與名,為家者畏怨重禍。俱慎名器,則下服其命;輕用怨禍,則家受其殃。今將軍遣子質漢,內懷它志,名器逆矣;外人有議欲謀漢使,輕怨禍矣。古者列國兵交,使在其間,所以重兵貴和而不任戰也,何況承王命籍重質而犯之哉?君叔雖單車遠使,而陛下之外兄也。害之無損於漢,而隨以族滅。昔宋執楚使,遂有析骸易子之禍。小國猶不可辱,況于萬乘之主,重以伯春之命哉!」歙為人有信義,言行不違,及往來遊說,皆可案複,西州士大夫皆信重之,多為其言,故得免而東歸。

  八年春,歙與征虜將軍祭遵襲略陽,遵道病還,分遣精兵隨歙,合二千餘人,伐山開道,從番須、回中徑至略陽,斬囂守將金梁,因保其城。囂大驚曰:「何其神也!」乃悉兵數萬人圍略陽,斬山築堤,激水灌城。歙與將士固死堅守,矢盡,乃髮屋斷木以為兵。囂盡銳攻之,自春至秋,其士卒疲弊,帝乃大發關東兵,自將上隴,囂眾潰走,圍解。於是置酒高會,勞賜歙,班坐絕席,在諸將之右,賜歙妻縑千匹。詔使留屯長安,悉監護諸將。

  歙因上書曰:「公孫述以隴西、天水為籓蔽,故得延命假息。今二郡平蕩,則述智計窮矣。宜益選兵馬,儲積資糧。昔趙之將帥多賈人,高帝懸之以重賞。今西州新破,兵人疲饉,若招以財穀,則其眾可集。臣知國家所給非一,用度不足,然有不得已也。」帝然之。於是大轉糧運,詔歙率征西大將軍馮異、建威大將軍耿弇、虎牙大將軍蓋延、揚武將軍馬成、武威將軍劉尚入天水,擊破公孫述將田弇、趙匡。明年,攻拔落門,隗囂支党周宗、趙恢及天水屬縣皆降。

  初王莽世,羌虜多背叛,而隗囂招懷其酋豪,遂得為用。及囂亡後,五谿、先零諸種數為寇掠,皆營塹自守,州郡不能討。歙乃大修攻具,率蓋延、劉尚及太中大夫馬援等進擊羌于金城,大破之,斬首虜數千人,獲牛羊萬余頭,穀數十萬斛。又擊破襄武賊傅栗卿等。隴西雖平,而人饑,流者相望。歙乃傾倉廩,轉運諸縣,以賑贍之,於是隴右遂安,而涼州流通焉。

  十一年,歙與蓋延、馬成進攻公孫述將王元、環安於河池、下辨,陷之,乘勝遂進。蜀人大懼,使刺客刺歙,未殊,馳召蓋延。延見歙,因伏悲哀,不能仰視。歙叱延曰:「虎牙何敢然!今使者中刺客,無以報國,故呼巨卿,欲相屬以軍事,而反效兒女子涕泣乎!刃雖在身,不能勒兵斬公耶!」延收淚強起,受所誡。歙自書表曰:「臣夜人定後,為何人所賊傷,中臣要害。臣不敢自惜,誠恨奉職不稱,以為朝廷羞。夫理國以得賢為本,太中大夫段襄,骨鯁可任,願陛下裁察。又臣兄弟不肖,終恐被罪,陛下哀憐,數賜教督。」投筆抽刃而絕。

  帝聞大驚,省書攬涕,乃賜策曰:「中郎將來歙,攻戰連年,平定羌、隴,憂國忘家,忠孝彰著。遭命遇害,嗚呼哀哉!」使太中大夫贈歙中郎將、征羌侯印綬,諡曰節侯,謁者護喪事。喪還洛陽,乘輿縞素臨吊送葬。以歙有平羌、隴之功,故改汝南之當鄉縣為征羌國焉。

  子褒嗣。十三年,帝嘉歙忠節,複封歙弟由為宜西侯。褒子稜,尚顯宗女武安公主。稜早歿,褒卒,以稜子曆為嗣。

  論曰:「世稱來君叔天下信士。夫專使乎二國之間,豈厭詐謀哉?而能獨以信稱者,良其誠心在乎使兩義俱安,而己不私其功也。

  ***

  曆字伯珍,少襲爵,以公主子,永元中為侍中,監羽林右騎。永初三年,遷射聲校尉。永甯元年,代馮石為執金吾。延光元年,尊曆母為長公主。二年,遷曆太僕。

  明年,中常侍樊豐與大將軍耿寶、侍中周廣、謝惲等共讒陷太尉楊震,震遂自殺。曆謂侍禦中虞詡曰:「耿寶托元舅之親,榮寵過厚,不念報國恩,而傾側奸臣,誣奏楊公,傷害忠良,其天禍亦將至矣。」遂絕周廣、謝惲,不與交通。時皇太子驚病不安,避幸安帝乳母野王君王聖舍。太子乳母王男、廚監邴吉等以為聖舍新繕修,犯土禁,不可久禦。聖及其女永與大長秋江京及中常侍樊豐、王男、邴吉等互相是非,聖、永遂誣譖男、吉,皆幽囚死,家屬徙比景。太子思男等,數為歎息。京、豐懼有後害,妄造虛無,構讒太子及東宮官屬。帝怒,召公卿以下會議廢立。耿寶等承旨,皆以為太子當廢。曆與太常桓焉、廷尉張皓議曰:「經說,年未滿十五,過惡不在其身。且男、吉之謀,皇太子容有不知,宜選忠良保傅,輔以禮義。廢置事重,此誠聖恩所宜宿留。」帝不從,是日遂廢太子為濟陰王。時監太子家小黃門籍建、中傅高梵等,皆以無罪徙朔方。曆乃要結光祿勳祋諷,宗正劉瑋,將作大匠薛皓,侍中閭丘弘、陳光、趙代、施延,太中大夫朱倀、第五頡,中散大夫曹成,諫議大夫李尤,符節令張敬,持書侍御史龔調,羽林右監孔顯,城門司馬徐崇,衛尉守丞樂闈,長樂、未央廄令鄭安世等十餘人,俱詣鴻都門證太子無過。龔調據法律明之,以為男、吉犯罪,皇太子不當坐。帝與左右患之,乃使中常侍奉詔脅群臣曰:「父子一體,天性自然。以義割恩,為天下也。曆、諷等不識大典,而與群小共為讙嘩,外見忠直而內希後福,飾邪違義,豈事君之禮?朝廷廣開言事之路,故且一切假貸;若懷迷不反,當顯明刑書。」諫者莫不失色。薛皓先頓首曰:「固宜如明詔。」曆怫然,廷詰皓曰:「屬通諫何言,而今複背之?大臣乘朝車,處國事,固得輾轉若此乎!」乃各稍自引起,曆獨守闕,連日不肯去。帝大怒,乃免曆兄弟官,削國租,黜公主不得會見。曆遂杜門不與親戚通,時人為之震栗。

  及帝崩,閻太后起曆為將作大匠。順帝即位,朝廷鹹稱社稷臣,於是遷為衛尉。祋諷、劉瑋、閭丘弘等先卒,皆拜其子為郎;朱倀、施延、陳光、趙代等並為公卿,任職;征王男、邴吉家屬還京師,厚加賞賜;籍建、高梵等,悉蒙顯擢。永建元年,拜曆車騎將軍,弟祉為步兵校尉,超為黃門侍郎。三年,母長公主薨,曆稱病歸第;服闋,複為大鴻臚。陽嘉二年,卒官。

  子定嗣。定尚安帝妹平氏長公主,順帝時,為虎賁中郎將。定卒,子虎嗣,桓帝時,為屯騎校尉。弟豔,字季德,少好學下士,開館養徒,少曆顯位,靈帝時,再遷司空。

  贊曰:「李、鄧豪贍,舍家從讖。少公雖孚,宗卿未驗。王常知命,功惟帝念。款款君叔,斯言無玷。方獻三捷,永墜一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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