後漢紀校注漢和帝紀(8)

漢和帝紀(8)

　　永元六年[94年]

　　春正月，永昌夷獻犀、象。

　　司徒丁鴻字孝公，潁川定陵人也。父綝從世祖征伐有功，封〔陵〕（潁）陽侯^①。鴻年十二^②，事太常桓榮，十六而章句通，布衣荷擔，不遠千里質問異義，是以能成其名。初，綝從上時，鴻獨與弟盛居，困苦饑寒。〔常〕（帝）憐盛^③，有委國志。及綝薨，既葬，鴻掛衰絰於塚廬而逃去，留書與盛曰：「鴻貪經書，不顧恩義，生不供養，死不飯唅，皇天先祖，並所不祜，身被大病，上不任為蕃輔，下不能守土。先上病狀，辭爵封于仲公^④，章寢不報。謹身放棄，求良醫，如遂不瘳，永歸溝壑。」始鴻與九江人鮑俊友善^⑤，俊遇於東海，鴻佯狂不識俊，俊乃止而誚讓之曰：「自昔伯夷、吳劄亂世權行，故得申志。漢有舊制，《春秋》不以家事廢王事，故與衛輒之〔立〕（子）^⑥。今以兄弟私恩，而絕父不滅之基，未可謂智也。」鴻感悟垂泣，歎息而還，就國教授，揚州稱之。鮑俊亦上書具言鴻至行，明帝甚然之，詔征鴻。召見，說文侯一篇^⑦，賜禦衣及綬，廩食公交車^⑧，與博士同禮。頃之，拜侍中，徙封魯陽侯^⑨。

　　①《類聚》卷五一引《東觀記》曰：「丁綝從上渡河，及封功臣，上令各言所樂，謂綝曰：『諸將皆欲縣，子獨求鄉何也？』綝曰：『昔孫叔敖敕其子受封，必求磽確之地。今綝能薄功微，得鄉厚矣。』上從之，封為定陵新安鄉侯，後徙封陵陽侯。」《范書》丁鴻傳亦同。《袁紀》乃涉前潁而誤，故正之。
　　②《東觀記》、《範書》均作「年十三」，《袁紀》恐誤。
　　③據陳璞校記改。
　　④李賢曰：「仲公，盛之字也。」
　　⑤《東觀記》、《範書》均作「鮑駿」。
　　⑥哀公二年《公羊傳》曰：「曼姑受命乎靈公而立輒，輒者曷為者也？蒯聵之子也。然則曷為不立蒯聵而立輒？蒯聵為無道，靈公逐蒯聵而立輒。然則輒之義可以立乎？曰可。其可奈何？不以父命辭王命，以王父命辭父命，是父亡行乎子也。不以家事辭王事，以王事辭家事，是上之行乎下也。」鮑俊之言，取義於此。又陳璞引陳澧校曰「立誤子」，甚是。《範書》正作「立」，故正之。
　　⑦即尚書周書文侯之命篇也。鴻師事桓榮，其所主乃歐陽尚書學。
　　⑧李賢曰：「稟，給也。公交車，署名，公交車所在，因以名。諸待詔者皆居以待命，故令給食焉。」
　　⑨乃鄉侯，《範書》注引《東觀記》曰：「魯陽鄉在尋陽縣也。」

　　華嶠曰：《論語》稱「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」行首乎^①？故嘗請論之：孔子曰：「太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，三以天下讓，民無德而稱焉。」^②《孟子》曰：「聞伯夷之風者，貪夫廉，懦夫有立志。」^③然則太伯出於不苟得，未始有於讓也。是以太伯稱賢人，後之人慕而徇之。夫有徇則激詭生，而取與妄矣。故夫鄧彪、劉愷讓其弟以取義，使弟非服而己享其名，其於義不亦薄乎？又況乎于有國之紀，而使將來者妄舉措哉！古之君子立言，非〔苟顯其理〕，將以啟天下之方悟者；立行，非獨善其身，將以訓乎〔天下之方動者〕哉^④！原丁鴻之心，其本主于忠愛，何其終悟而從義也？以此殆知其徇尚異於數世也。

　　①出《論語》學而。
　　②見《論語》泰伯。
　　③見《孟子》盡心章句下。
　　④據《范書》丁鴻傳論引華嶠語補。

　　二月乙未，司空劉方為司徒，太常張奮為司空。

　　三月丙寅，舉賢良方正、直言極諫之士各一人。

　　六月，初伏日閉關^①。

　　①李賢曰：「漢官舊儀曰：『伏日萬鬼行，故晝日閉，不幹它事。』」乃時人迷信所致。

　　秋七月，京都旱。司空張奮上疏曰：「歲比不登，人食不足。今複旱，秋稼未立，陽氣垂盡，日月迫促。夫國以民為本，〔民〕以穀為命^①，政之急務，憂之重者也。臣〔蒙〕（義）恩尤深厚^②，受職過任，夙夜憂惶，章奏不能序心，願對中常侍，口陳得失。」上即引見，明日車駕親幸洛陽寺，省錄囚徒，於是大雨三〔日〕（月）^③。

　　①據《范書》張奮傳補。
　　②據《范書》張奮傳改。
　　③據《範書》改。

　　南單于安國〔初〕為左賢王^①，師子〔于宣〕（次當）為單于時^②，數輕兵出塞，斬獲有功，故國中皆敬師子而不附安國，安國由是病師子^③。匈奴降者異時居塞外，數為師子所掠，故亦怨之。安國乃委計降者，使圖師子。安國既〔為單于〕（偽嚴于），師子〔為〕（而）左賢王^④，覺知安國之謀，乃陰為之備。每會議事召師子，輒稱病不往，安國益忿。

　　①據《通鑒》補。
　　②據《範書》改。「單于」二字據黃本補，蔣本原闕。
　　③「病」字蔣本亦闕，據黃本補。
　　④黃本「偽」作「為」，「而」亦作「為」。又《範書》南匈奴傳曰：「安國既立為單于，師子以次轉為左賢王。」則「嚴於」系「單于」之誤，故據補正。

　　是時中郎將杜崇使安國，安國心不平，因上書告崇。崇敕西河太守令斷，安國欲自訴不得。而崇與度遼將軍朱徽上言：「南單于安國疏遠舊胡，親近新降，欲殺左賢王師子，宜征西河〔安〕定上郡兵以為之備^①。」公卿處議，聽崇，遂發郡兵。南單于聞漢兵起，因舉兵誅師子。師子聞之，悉將眾入曼柏城，單于圍守之，殺傷甚多。於是杜崇、朱徽將兵〔赴之〕^②，而單于為其〔骨〕（胥）都侯所殺^③，師子為單于。既而天子知杜崇、朱徽之侵擾匈奴也，乃誅崇、徽。

　　①據《範書》補。
　　②據果親王校補。
　　③據陳澧校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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