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漢順帝紀(4)


  永建四年〔公元129年〕

  春正月丙寅,大赦天下。

  丙子,帝加元服。賜公卿已下天下男子爵各有差;鰥寡孤獨篤癃不能自存者帛,人一匹。

  五月,漢陽都尉獻大珠。詔曰:「海內有災,太官減膳。都尉不宣揚本朝,而獻珠求媚,今其封還。」

  袁宏曰:夫饑而思食,寒而欲衣,生之所資也。遇其資則粳糧縕袍,快然自足矣。然富有天下者,其欲彌廣,雖方丈黼黻,猶曰不足,必求河海之珍,以充耳目之玩,則神勞於上,民疲於下矣。夫萬物之性,非能自止者也。上之所為,民之准的也。今以不止之性,而殉准的於上,是彌而開之,使其侈競也。古之帝王不為靡麗之服,不貴難得之貨,所以去華競,以嘿止喧也。夫上苟不欲,則物無由貴;物無由貴,則難得之貨息;難得之貨息,則民安本業;民安本業,則衣食周,力任全矣。夫不明其本而禁其末,不去其華而密其實,雖誅殺日加,而奢麗逾滋矣。

  秋八月丁巳,太尉朱寵、司空張皓以陰陽不和免。

  癸酉,大鴻臚龐參為太尉,太常王龔為司空。

  冬十一月,司徒許敬策免,宗正劉崎為司徒。

  朱寵字仲威,京兆杜陵人也。初為潁川太守,表孝悌儒義,理冤獄,撫孤老,功曹、主簿皆選明經有高行者。每出行縣,使文學祭酒佩經書前驅,頓止亭傳,輒複教授。周旋阡陌,觀課農桑,吏安其政,民愛其禮。所至縣界,父老迎者常數千人,寵乃使三老禦車,問人得失,百姓翕然,治甚有聲。

  寵以正月歲首宴賜群吏,問功曹史鄭凱曰:「聞貴郡山川多產奇士,前賢往哲,可得聞乎?」對曰:「鄙郡炳嵩山之靈,受中嶽之精,是以聖賢龍蟠,俊乂鳳集。昔許由、巢父恥受堯禪,洗耳河濱,重道輕帝,遁也高跱。樊仲父者,志潔心遐,恥飲山河之功,賤天下之重,抗節參雲。公儀、許由,俱出陽城。留侯張良,奇謀輔世,玄算入微,濟生民之命,恢帝王之略,功成而不居,爵厚而不受,出於父城。胡元安體曾參之至行,履樂正之純業,喪親泣血,骨立形存,精誠洞於神明,雉兔集其左右,出於潁陽。彪義山英姿秀偉,逸才挺出,究孔聖之房奧,存文武於將墜,文麗春華,辭蔚藻績,出於昆陽。杜伯夷經學稱于師門,政事熙于國朝,清身不苟,有於陵之操,損己存公,有公儀之節,以榮華為塵埃,以富貴為厚累,草廬蓬門,藜藿不供,出於定陵。」寵曰:「太原周伯況,汝南周彥祖,皆辭徵聘之寵,隱林藪之中,清邁夷齊,德擬古人,恐貴郡之士未有如此者也。」凱對曰:「此二賢但讓公卿之榮耳!若許由不受堯位,樊仲父不屈當世,以此准之,不以遠乎?」

  寵征入為大鴻臚,拜太尉。自為宰相,數抗直言,雖為三公,臥布被,僅能覆身,食脫粟米,藜藿不厭。子弟同衣而出,並日而食。將薨,遺其子曰:「吾本寒賤諸生,才非周幹,橫受朝恩,位過其任,不能竭身報國,負責深重。身沒之後,百僚所賻贈,一無所受。素棺殯斂,疏布單衣,無設紱冕。斂畢,便以所有牛車,夜載喪還鄉里,勿告群僚,以密靜為務。」

  許敬字鴻卿,汝南平輿人也。為吏有誣君者,會于縣令坐,敬拔刀斷席曰:「敬不忍與惡人連席。」由是知名。舉茂才,除南昌令。以土地卑濕,不可迎親,親老,則棄官歸供養。辟司徒府,稍遷江夏、沛相,自光祿勳入為司徒。敬以臧否為己任,仕于和、安之間,當竇、鄧、閻氏之盛,直道而進,無所屈撓。三家既敗,多有染汙者,敬居然自適,引謗不及己,當世以此奇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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