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漢和帝紀(1)


  永元元年〔公元89年〕

  夏六月,竇憲、耿秉自朔方出塞三千里,斬首大獲,銘燕然山而還。即拜憲為大將軍,封武陽侯,食邑二萬戶;耿秉為美陽侯。憲讓不受,還京師。

  於是竇篤為衛尉,景執金吾,瑰光祿勳;尊太後母比陽主為長公主,益比陽湯沐邑二千戶。憲等驕奢,不遵法度,唯瑰恭儉自守。尚書何敞上封事曰:「臣聞忠臣憂世,譏刺貴臣,至以殺身滅家,而猶為之者何?誠君臣義重,情不能已也。臣見國之將危,家之將凶,皆有所由,較然易知,不可不察也。昔鄭莊不防叔段之禍也,後更滋蔓。竇憲兄弟專朝,虐用百姓,殺戮盈溢,咸曰叔段、州籲將生於漢也。是臣前連上便宜,承陳得失,非為嫉妒憲等也,誠欲絕其綿綿,塞其涓涓,上不欲皇太后損文母之號,使陛下有失教之議,不使憲等得保其福。然臧獲之謀,上安主父,下存主母,猶不免于嚴怒,況臣微末,敢竭愚忠哉!然臣累世蒙恩,位典機密,每念厚德,忽然忘生,雖知言必夷滅,誠不忍目見禍至,故敢書寫肝膽,舒度愚情。駙馬都尉瑰忠孝愛主,最自修整。聞瑰比自申陳,願抑損家權,退身避賢。宜順其意,斯誠宗廟之至計,竇氏之大福也。」敞辭旨切直,深為憲等所怨。濟南王康,光武之子也,最為尊重,而驕奢太甚,於是左遷敞為濟南王太傅。

  司隸校尉司空蔡、河南尹王調、洛陽令李阜皆竇氏之黨也,乘憲之勢,枉法任情。尚書僕射樂恢奏免蔡等,外以清京都,內欲繩外戚,由是為憲等所忌。瑰常欲往候恢,使人先言恢,恢謝而絕之。憲兄弟怒其異己,常欲陷害之。恢妻諫恢曰:「古有容身之道,何必以言取怒?」歎曰:「何忍素餐立人朝乎!」乃上疏曰:「臣聞百王之失,咸以陰盛淩陽,而權移于下,大臣專朝,而勢去公室。未有君德休明,而臣下窺窬,主一其柄,而社稷傾危者。先帝早棄天下,況陛下富於《春秋》,今諸舅執政,外戚盈朝,非所以寧王室,示天下也。夫天地不交,則眾生夭傷;君臣失序,則萬民受殃。政失不救,其弊不測。當今所急,上宜以義自割,下宜以謙自別,四舅保爵土于子孫,皇太后永無慚於宗廟,誠計之上者。」書禦不省,恢乃乞骸骨。詔授恢為騎都尉。憲風郡縣,使迫脅恢,恢遂飲藥而死。天下聞之,皆以為怨。

  恢字伯奇,京兆長陵人也。父為吏得罪於令,令將殺之。恢年十二,伏寺門外啼泣,不舍晝夜。令嘉其孝,赦其父罪。恢事博士焦貺,貺為河東太守,恢隨之官,閉廬專精,不與掾吏交。後貺有事被考,諸生皆系獄,恢皎然得免。恢為人廉潔抗厲,新陽侯陰就聞,以禮請之,恢絕不答。杜陵人楊正嘗毀惡恢,然舉正子為孝廉。恢善潁川杜安,安上書得為巴郡太守,遣使貽恢書,恢不就,答之曰:「幹主求祿,非平生操也。」其不念舊惡,恥交進趨,皆此類也。

  何敞既傅濟南,盡心輔道。歲余,遷為汝南太守。敞常疾俗吏苛刻,以要名譽,為政務從寬和。立春日,乃召督郵還府,複遣吏案行屬縣,顯孝行,舉仁義。由是郡中翕然,百姓化之,其歸養老母,推財相讓者數百人。

  秋七月,會稽山崩。本志稱:「劉向曰:『山,陽君也;水,臣也。』君道崩壞,百姓失所,竇太后攝政,竇憲專權之應也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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