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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七十六 趙尹韓張兩王傳(4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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涿郡太守徐明薦尊不宜久在閭巷,上以尊為郿令,遷益州刺史。先是。琅邪王陽為益州刺史,行部至邛郲九折阪,歎曰:「奉先人遺體,奈何數乘此險!」後以病去。及尊為刺史,至其阪,問吏曰:「此非王陽所畏道耶?」吏對曰:「是。」尊叱其馭曰:「驅之!王陽為孝子,王尊為忠臣。」尊居部二歲,懷來徼外,蠻夷歸附其威信。博士鄭寬中使行風俗,舉奏尊治狀,遷為東平相。 是時,東平王以至親驕奢不奉法度,傅相連坐。及尊視事,奉璽書至庭中,王未及出受詔,尊持璽書歸舍,食已乃還。致詔後,竭見王,太傅在前說《相鼠》之詩。尊曰:「毋持布鼓過雷門!」王怒,起入後宮。尊亦直趨出就舍。先是,王數私出入,驅馳國中,與後姬家交通。尊到官。召敕廄長:「大王當從官屬,鳴和鸞乃出,自今有令駕小車,叩頭爭之,言相教不得。」後尊朝王,王複延請登堂。尊謂王曰:「尊來為相,人皆吊尊也,以尊不容朝廷,故見使相王耳。天下皆言王勇,顧但負責,安能勇?如尊乃勇耳。」王變色視尊,意欲格殺之,即好謂尊曰:「願觀相君佩刀。」尊舉掖,顧謂傍侍郎:「前引佩刀視王,王欲誣相拔刀向王邪?」王情得,又雅聞尊高名,大為尊屈,酌酒具食,相對極歡。太后徵史奏尊:「為相倨慢不臣,王血氣未定,不能忍。愚誠恐母子俱死。今妾不得使王複見尊。陛下不留意,妾願先自殺,不忍見王之失義也。」尊竟坐免為庶人。大將軍王鳳奏請尊補軍中司馬,擢為司隸校尉。 初,中書謁者令石顯貴幸,專權為奸邪。丞相匡衡、御史大夫張譚皆阿附畏事顯,不敢言。久之,元帝崩,成帝初即位,顯徙為中太僕,不復典權。衡、譚乃奏顯舊惡,請免顯等。尊於是劾奏:「丞相衡、御史大夫譚位三公,典五常九德,以總方略、一統類、廣教化、美風俗為職。知中書謁者令顯等專權擅勢,大作威福,縱恣不制,無所畏忌,為海內患害,不以時白奏行罰,而阿諛曲從,附下罔上,懷邪迷國,無大臣輔政之義也,皆不道,在赦令前。赦後,衡、譚舉奏顯,不自陳不忠之罪,而反揚著先帝任用傾覆之徒,妄言百官畏之。甚於主上。卑君尊臣,非所宜稱,失大臣體。又正月行幸典台,臨饗罷衛士,衡與中二千石大鴻臚賞等會坐殿門下,衡南鄉,賞等西鄉。衡更為賞布東鄉席,起立延賞坐,私語如食頃。衡知行臨,百官共職,萬眾會聚,而設不正之席,使下坐上,相比為小惠於公門之下,動不中禮,亂朝廷爵秩之位。衡又使官大奴入殿中,問行起居,還言:『漏上十四刻行。』臨到,衡安坐,不變色改容。無怵惕肅敬之心,驕慢不謹,皆不敬。」有詔勿治。於是衡慚懼,免冠謝罪,上丞相、侯印綬。天子以新即位,重傷大臣,乃下禦史丞問狀。劾奏尊:「妄詆欺非謗赦前事,猥曆奏大臣,無正法,飾成小過,以塗汙宰相,摧辱公卿,輕薄國家,奉使不敬。」有詔左遷尊為高陵令,數月,以病免。 會南山群盜傰宗等數百人為吏民害,拜故弘農太守傅剛為校尉,將跡射士千人逐捕,歲餘不能禽。或說大將軍鳳:「賊數百人在轂下,發軍擊之不能得,難以視四夷。獨選賢京兆尹乃可。」於是鳳薦尊,往為諫大夫,守京輔都尉,行京兆尹事。旬月間盜賊清。遷光祿大夫,守京兆尹,後為真,凡三歲。坐遇使者無禮。司隸遣假佐放奉詔書白尊發吏捕人,放謂尊:「詔書所捕宜密。」尊曰:「治所公正,京兆善漏泄人事。」放曰:「所捕宜令發吏。」尊又曰:「詔書無京兆文,不當發吏。」及長安系者三月間千人以上。尊出行縣,男子郭賜自言尊:「許仲家十餘人共殺賜兄賞,公歸舍。」吏不敢捕。尊行縣還,上奏曰:「強不陵弱,各得其所,寬大之政行,和平之氣通。」御史大夫中奏尊暴虐不改,外為大言,倨嫚姍上,威信日廢,不宜備位九卿。尊坐免,吏民多稱惜之。 湖三老公乘興等上書訟尊治京兆功效日著:「往者南山盜賊阻山橫行,剽劫良民,殺奉法吏,道路不通,城門至以警戒。步兵校尉使逐捕,暴師露眾,曠日煩費,不能禽制。二卿坐黜,群盜浸強,吏氣傷沮,流聞四方,為國家憂。當此之時,有能捕斬,不愛金爵重賞。關內侯寬中使問所征故司隸校尉王尊捕群盜方略,拜為諫大夫,守京輔都尉,行京兆尹事。尊盡節勞心,夙夜思職,卑體下士,厲奔北之吏,起沮傷之氣,二旬之間,大黨震懷,渠率效首。賊亂蠲除,民反農業,拊循貧弱,鋤耘豪強。長安宿豪大猾東市賈萬、城西萭章、剪張禁、酒趙放、杜陵楊章等皆通邪結黨,挾養奸軌,上幹王法,下亂吏治,並兼役使,浸漁小民,為百姓豺狼。更數二千石,二十年莫能禽討,尊以正法案誅,皆伏其辜。奸邪銷釋,吏民說服。尊撥劇整亂,誅暴禁邪,皆前所稀有,名將所不及。雖拜為真,未有殊絕褒賞加於尊身。今御史大夫奏尊『傷害陰陽,為國家憂,亦承用詔書之意,靖言庸違,象龔滔天』。原其所以,出禦史丞楊輔,故為尊書佐,素行陰賊,惡口不信,好以刀筆陷人於法。輔常醉過尊大奴利家,利家捽搏其頰,兄子閎拔刀欲剄之。輔以故深怨疾毒,欲傷害尊。疑輔內懷怨恨,外依公事,建畫為此議,傅致奏文,浸潤加誣,以複私怨。昔白起為秦將,東破韓、魏,南拔郢都,應侯譖之,賜死杜郵;吳起為魏守西河,而秦、韓不敢犯,讒人間焉,斥逐奔楚。秦聽浸潤以誅良將,魏信讒言以逐賢守,此皆偏聽不聰,失人之患也。臣等竊痛傷尊修身潔己,砥節首公,刺譏不憚將相,誅惡不避豪強,誅不制之賊,解國家之憂,功著職修,威信不廢,誠國家爪牙之吏,折衝之臣,今一旦無辜制于仇人之手,傷於詆欺之文,上不得以功除罪,下不得蒙棘木之聽,獨掩怨仇之偏奏,被共工之大惡,無所陳怨訴罪。尊以京師廢亂,群盜並興,選賢徵用,起家為卿,賊亂既除,豪猾伏辜,即以佞巧廢黜。一尊之身,三期之間,乍賢乍佞,豈不甚哉!孔子曰:『愛之欲其生,惡之欲其死,是惑也。』『浸潤之譖不行焉,可謂明矣。』願下公卿、大夫、博士、議郎,定尊素行。夫人臣而傷害陰陽,死誅之罪也;靖言庸違,放殛之刑也。審如禦史章,尊乃當伏觀闕之誅,放于無人之域,不得苟免。及任舉尊者,當獲選舉之辜,不可但已。即不如章,飾文深詆以訴無罪,亦宜有誅,以懲讒賊之口,絕詐欺之路。唯明主參詳,使白黑分別。」書奏,天子複以尊為徐州刺史,遷東郡太守。 久之,河水盛溢,泛浸瓠子金堤,老弱奔走,恐水大決為害。尊躬率吏民,投沉白馬,祀水神河伯。尊親執圭璧,使巫策祝,請以身填金堤,因止宿,廬居堤上。吏民數千萬人爭叩頭救止尊,尊終不肯去。及水盛堤壞,吏民皆奔走。唯一主簿泣在尊旁,立不動。而水波稍卻回還。吏民嘉壯尊之勇節,白馬三老朱英等奏其狀。下有司考,皆如言。於是制詔禦史:「東郡河水盛長,毀壞金堤,未決三尺,百姓惶恐奔走。太守身當水沖,履咫尺之難,不避危殆,以安眾心,吏民複還就作,水不為災,朕甚嘉之。秩尊中二千石,加賜黃金二十斤。」 數歲,卒官,吏民紀之。尊子伯亦為京兆尹,坐耎弱不勝任免。 王章字仲卿,泰山巨平人也。少以文學為官,稍遷至諫大夫,在朝廷名敢直言。元帝初,擢為左曹中郎將,與禦史中丞陳鹹相善,共毀中書令石顯,為顯所陷,鹹減死髡,章免官。成帝立,征章為諫大夫,遷司隸校尉,大臣貴戚敬憚之。王尊免後,代者不稱職,章以選為京兆尹。時,帝舅大將軍王鳳輔政,章雖為鳳所舉,非鳳專權,不親附鳳。會日有蝕之,章奏封事,召見,言鳳不可任用,宜更選忠賢。上初納受章言,後不忍退鳳。章由是見疑,遂為鳳所陷,罪至大逆。語在《元後傳》。 初,章為諸生學長安,獨與妻居。章疾病,無被,臥牛衣中,與妻決,涕泣。其妻呵怒之曰:「仲卿!京師尊貴在朝廷人誰逾仲卿者?今疾病困厄,不自激卬,乃反涕泣,何鄙也!」 後章任官,曆位及為京兆,欲上封事,妻又止之曰:「人當知足,獨不念牛衣中涕泣時邪?」章曰:「非女子所知也。」書遂上,果下廷尉獄,妻子皆收系。章小女年可十二,夜起號哭曰:「平生獄上呼囚,數常至九,今八而止。我君素剛,先死者必君。」明日問之,章果死。妻子皆徙合浦。 大將軍鳳薨後,弟成都侯商複為大將軍輔政,白上還章妻子故郡。其家屬皆完具,采珠致產數百萬。時,蕭育為泰山太守,皆令贖還故田宅。 章為京兆二歲,死不以其罪,眾庶冤紀之,號為三王。王駿自有傳。駿即王陽子也。 贊曰:自孝武置左馮翊、右扶風、京兆尹,而吏民為之語曰:「前有趙、張,後有三王。」然劉向獨序趙廣漢、尹翁歸、韓延壽,馮商傳王尊,楊雄亦如之。廣漢聰明,下不能欺,延壽厲善,所居移風,然皆訐上不信,以失身墮功。翁歸抱公潔己,為近世表。張敞衎衎,履忠進言,緣飾儒雅,刑罰必行,縱赦有度,條教可觀,然被輕惰之名。王尊文武自將,所在必發,譎詭不經,好為大言。王章剛直守節,不量輕重,以陷刑戮,妻子流遷,哀哉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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