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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七十 傅常鄭甘陳段傳(4)


  議郎耿育上書言便宜,因冤訟湯曰;「延壽、湯為聖漢揚鉤深致遠之威,雪國家累年之恥,討絕域不羈之君,系萬里難制之虜,豈有比哉!先帝嘉之,仍下明詔,宣著其功,改年垂曆,傳之無窮。應是,南郡獻白虎,邊陲無警備。會先帝寢疾,然猶垂意不忘,數使尚書責問丞相,趣立其功。獨丞相匡衡排而不予,封延壽、湯數百戶,此功臣戰士所以失望也。孝成皇帝承建業之基,乘征伐之威,兵革不動,國家無事,而大臣傾邪,讒佞在朝,曾不深惟本末之難,以防未然之戒,欲專主威,排妒有功,使湯塊然被冤拘囚,不能自明,卒以無罪,老棄敦煌,正當西域通道,令威名折衝之臣旅踵及身,複為郅支遺虜所笑,誠可悲也!至今奉使外蠻者,未嘗不陳郅支之誅以揚漢國之盛。夫援人之功以懼敵,棄人之身以快讒,豈不痛哉!且安不忘危,盛必慮衰,今國家素無文帝累年節儉富饒之畜,又無武帝薦延梟俊禽敵之臣,獨有一陳湯耳!假使異世不及陛下,尚望國家追錄其功,封表其墓,以勸後進也。湯幸得身當聖世,功曾未久,反聽邪臣鞭逐斥遠,使亡逃分竄,死無處所。遠覽之士,莫不計度,以為湯功累世不可及,而湯過人情所有,湯尚如此,雖複破絕筋骨,暴露形骸,猶複製於脣舌,為嫉妒之臣所系虜耳。此臣所以為國家尤戚戚也。」書奏,天子還湯,卒于長安。

  死後數年,王莽為安漢公秉政,既內德湯舊恩,又欲諂皇太后,以討郅支功尊元帝廟稱高宗。以湯、延壽前功大賞薄,及候丞杜勳不賞,乃益封延壽孫遷千六百戶,追諡湯曰破胡壯侯,封湯子馮為破胡侯,勳為討狄侯。

  段會宗字子孫,天水上邽人也。竟甯中,以杜陵令五府舉為西域都護、騎都尉、光祿大夫。西域敬其威信。三歲,更盡還,拜為沛郡太守。以單于當朝,徙為雁門太守。數年,坐法免。西域諸國上書願得會宗,陽朔中複為都護。

  會宗為人好大節,矜功名,與谷永相友善。谷永閔其老複遠出,予書戒曰:「足下以柔遠之令德,複典都護之重職,甚休甚休!若子之材,可優遊都城而取卿相,何必勒功昆山之仄,總領百蠻,懷柔殊俗?子之所長,愚無以喻。雖然,朋友以言贈行,敢不略意。方今漢德隆盛,遠人賓服,傅、鄭、甘、陳之功沒齒不可複見,願吾子因循舊貫,毋求奇功,終更亟還,亦足以複雁門之踦,萬里之外以身為本。願詳思愚言。」

  會宗既出,諸國遣子弟郊迎。小昆彌安日前為會宗所立,德之,欲往謁,諸翕侯止不聽,遂至龜茲謁。城郭甚親附。康居太子保蘇匿率眾萬餘人欲降,會宗奏狀,漢遣衛司馬逢迎。會宗發戊己校尉兵隨司馬受降。司馬畏其眾,欲令降者皆自縛,保蘇匿怨望,舉眾亡去。會宗更盡還,以擅發戊己校尉之兵乏興,有詔贖論。拜為金城太守,以病免。

  歲餘,小昆彌為國民所殺,諸翕侯大亂。征會宗為左曹中郎將、光祿大夫,使安輯烏孫,立小昆彌兄末振將,定其國而還。

  明年,末振將殺大昆彌,會病死,漢恨誅不加。元延中,複遣會宗發戊己校尉諸國兵,即誅末振將太子番丘。會宗恐大兵入烏孫,驚番丘,亡逃不可得,即留所發兵墊婁地,選精兵三十弩,徑至昆彌所在,召番丘,責以:「末振將骨肉相殺,殺漢公主子孫,未伏誅而死,使者受詔誅番丘。」即手劍擊殺番丘。官屬以下驚恐,馳歸。小昆彌烏犁靡者,末振將兄子也,勒兵數千騎圍會宗,會宗為言來誅之意:「今圍守殺我,如取漢牛一毛耳。宛王郅支頭縣槁街,烏孫所知也。」昆彌以下服,曰:「末振將負漢,誅其子可也,獨不可告我,令飲食之邪?」會宗曰:「豫告昆彌,逃匿之,為大罪。即飲食以付我,傷骨肉恩,故不先告。」昆彌以下號泣罷去。會宗還奏事,公卿議會宗權得便宜,以輕兵深入烏孫,即誅番丘。宣明國威,宜加重賞。天子賜會宗爵關內侯,黃金百斤。

  是時,小昆彌季父卑爰疐擁眾欲害昆彌,漢複遣會宗使安輯,與都護孫建並力。明年,會宗病死烏孫中,年七十五矣,城郭諸國為發喪立祠焉。

  贊曰:自元狩之際,張騫始通西域,至於地節,鄭吉建都護之號,訖王莽世,凡十八人,皆以勇略選,然其有功跡者具此。廉褒以恩信稱,郭舜以廉平著,孫建用威重顯,其餘無稱焉。陳湯儻蕩,不自收斂,卒用困窮,議者閔之,故備列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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