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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三十五 荊燕吳傳(1)


  荊王劉賈,高帝從父兄也,不知其初起時。漢元年,還定三秦,賈為將軍,定塞地,從東擊項籍。

  漢王敗成皋,北度河,得張耳、韓信軍,軍修武,深溝高壘,使賈將二萬人,騎數百,擊楚,度白馬津入楚地,燒其積聚,以破其業,無以給項王軍食。已而楚兵擊之,賈輒避不肯與戰,而與彭越相保。漢王追項籍至固陵,使賈南度淮圍壽春。還至,使人間招楚大司馬周殷。周殷反楚,佐賈舉九江,迎英布兵,皆會垓下,誅項籍。漢王因使賈將九江兵,與太尉盧綰西南擊臨江王共尉,尉死,以臨江為南郡。

  賈既有功,而高祖子弱,昆弟少,又不賢,欲王同姓以填天下,乃下詔曰:「將軍劉賈有功,及擇子弟可以為王者。」群臣皆曰:「立劉賈為荊王,王淮東。」立六年,而淮南王黥布反,東擊荊。賈與戰,弗勝,走富陵,為布軍所殺。

  燕王劉澤,高祖從祖昆弟也。高祖三年,澤為郎中。十一年,以將軍擊陳豨將王黃,封為營陵侯。

  高後時,齊人田生遊乏資,以畫奸澤。澤大說之,用金二百斤為田生壽。田生已得金,即歸齊。二歲,澤使人謂田生曰:「弗與矣。」田生如長安,不見澤,而假大宅,令其子求事呂後所幸大謁者張卿。居數月,田生子請張卿臨,親修具。張卿往,見田生帷帳具置如列侯。張卿驚。酒酣,乃屏人說張卿曰:「臣觀諸侯邸第百余,皆高帝一切功臣。今呂氏雅故本推轂高帝就天下,功至大,又有親戚太后之重。太后春秋長,諸呂弱,太后欲立呂產為呂王,王代。太后又重發之,恐大臣不聽。今卿最幸,大臣所敬,何不風大臣以聞太后,太后必喜。諸呂以王,萬戶侯亦卿之有。太后心欲之,而卿為內臣,不急發,恐禍及身矣。」張卿大然之,乃風大臣語太后。太后朝,因問大臣。大臣請立呂產為呂王。太后賜張卿千金,張卿以其半進田生。田生弗受,因說之曰:「呂產王也,諸大臣未大服。今營陵侯澤,諸劉長,為大將軍,獨此尚觖望。今卿言太后,裂十余縣王之,彼得王喜,于諸呂王益固矣。」張卿入言之。又太后女弟呂須女亦為營陵侯妻,故遂立營陵侯澤為琅邪王。琅邪王與田生之國,急行毋留。出關,太後果使人追之。已出,即還。

  澤王琅邪二年,而太后崩,澤乃曰:「帝少,諸呂用事,諸劉孤弱。」引兵與齊王合謀西,欲誅諸呂。至梁,聞漢灌將軍屯滎陽,澤還兵備西界,遂跳驅至長安。代王亦從代至。諸將相與琅邪王共立代王,是為孝文帝。文帝元年,徙澤為燕王,而複以琅邪歸齊。

  澤王燕二年,薨,諡曰敬王。子康王嘉嗣,九年薨。子定國嗣。定國與父康王姬奸,生子男一人。奪弟妻為姬。與子女三人奸。定國有所欲誅殺臣肥如令郢人,郢人等告定國。定國使謁者以它法劾捕格殺郢人滅口。至元朔中,郢人昆弟複上書具言定國事。下公卿,皆議曰:「定國禽獸行,亂人倫,逆天道,當誅。」上許之。定國自殺,立四十二年,國除。哀帝時繼絕世,乃封敬王澤玄孫之孫無終公士歸生為營陵侯,更始中為兵所殺。

  吳王濞,高帝兄仲之子也。高帝立仲為代王。匈奴攻代,仲不能堅守,棄國間行,走雒陽,自歸,天子不忍致法,廢為合陽侯。子濞,封為沛侯。黥布反,高祖自將往誅之。濞年二十,以騎將從破布軍。荊王劉賈為布所殺,無後。上患吳會稽輕悍,無壯王填之,諸子少,乃立濞於沛,為吳王,王三郡五十三城。已拜受印,高祖召濞相之,曰:「若狀有反相。」獨悔,業已拜,因拊其背曰:「漢後五十年東南有亂,豈若邪?然天下同姓一家,慎無反!」濞頓首曰:「不敢。」

  會孝惠、高後時天下初定,郡國諸侯各務自拊循其民。吳有豫章郡銅山,即招致天下亡命者盜鑄錢,東煮海水為鹽,以故無賦,國用饒足。

  孝文時,吳太子入見,得侍皇太子飲博。吳太子師傅皆楚人,輕悍,又素驕。博爭道,不恭,皇太子引博局提吳太子,殺之。於是遣其喪歸葬吳。吳王慍曰:「天下一宗,死長安即葬長安,何必來葬!」複遣喪之長安葬。吳王由是怨望,稍失籓臣禮,稱疾不朝。京師知其以子故,驗問實不病,諸吳使來,輒系責治之。吳王恐,所謀滋甚。及後使人為秋請,上複責問吳使者。使者曰:「察見淵中魚,不祥。今吳王始詐疾,及覺,見責急,愈益閉,恐上誅之,計乃無聊。唯上與更始。」於是天子皆赦吳使者歸之,而賜吳王幾杖,老,不朝。吳得釋,其謀亦益解。然其居國以銅鹽故,百姓無賦。卒踐更,輒予平賈。歲時存問茂材,賞賜閭裡,它郡國吏欲來捕亡人者,頌共禁不與。如此者三十餘年,以故能使其眾。

  朝錯為太子家令,得幸皇太子,數從容言吳過可削。數上書說之,文帝寬,不忍罰,以此吳王日益橫。及景帝即位,錯為御史大夫,說上曰:「昔高帝初定天下,昆弟少,諸子弱,大封同姓,故孽子悼惠王王齊七十二城,庶弟元王王楚四十城,兄子王吳五十餘城。封三庶孽,分天下半。今吳王前有太子之隙,詐稱病不朝,于古法當誅。文帝不忍,因賜幾杖,德至厚也。不改過自新,乃益驕恣,公即山鑄錢,煮海為鹽,誘天下亡人謀作亂逆。今削之亦反,不削亦反。削之,其反亟,禍小;不削之,其反遲,禍大。」三年冬,楚王來朝,錯因言楚王戊往年為薄太后服,私奸服舍,請誅之。詔赦,削東海郡。及前二年,趙王有罪,削其常山郡。膠西王卬以賣爵事有奸,削其六縣。

  漢廷臣方議削吳,吳王恐削地無已,因欲發謀舉事。念諸侯無足與計者,聞膠西王勇,好兵,諸侯皆畏憚之,於是乃使中大夫應高口說膠西王曰:「吳王不肖,有夙夜之憂,不敢自外,使使臣諭其愚心。」王曰:「何以教之?」高曰:「今者主上任用邪臣,聽信讒賊,變更律令,侵削諸侯,徵求滋多,誅罰良重,日以益甚。語有之曰:『狧糠及米。』吳與膠西,知名諸侯也,一時見察,不得安肆矣。吳王身有內疾,不能朝請二十餘年,常患見疑,無以自白,脅肩累足,猶懼不見釋。竊聞大王以爵事有過,所聞諸侯削地,罪不至此,此恐不止削地而已。」王曰:「有之,子將奈何?」高曰:「同惡相助,同好相留,同情相求,同欲相趨,同利相死。今吳王自以與大王同憂,願因時循理,棄軀以除患於天下,意亦可乎?」膠西王瞿然駭曰:「寡人何敢如是?主上雖急,固有死耳,安得不事?」高曰;「御史大夫朝錯營或天子,侵奪諸侯,蔽忠塞賢,朝廷疾怨,諸侯皆有背叛之意,人事極矣。彗星出,蝗蟲起,此萬世一時,而愁勞,聖人所以起也。吳王內以朝錯為誅,外從大王后車,方洋天下,所向者降,所指者下,莫敢不服。大王誠幸而許之一言,則吳王率楚王略函谷關,守滎陽敖倉之粟,距漢兵,治次舍,須大王。大王幸而臨之,則天下可並,兩主分割,不亦可乎?」王曰:「善。」歸報吳王,猶恐其不果,乃身自為使者,至膠西面約之。

  膠西群臣或聞王謀,諫曰:「諸侯地不能為漢十二,為叛逆以憂太后,非計也。今承一帝,尚雲不易,假令事成,兩主分爭,患乃益生。」王不聽,遂發使約齊、菑川、膠東、濟南,皆許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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