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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河王嶽傳

  清河王嶽傳(子勱)

  清河王岳,字洪略,高祖從父弟也。父翻,字飛雀,魏朝贈太尉,諡孝宣公。岳幼時孤貧,人未之知也,長而敦直,姿貌嶷然,沈深有器量。初,岳家於洛邑,高祖每奉使入洛,必止于嶽舍。岳母山氏,嘗夜起,見高祖室中有光,密往覘之,乃無燈,即移高祖于別室,如前所見。怪其神異,詣蔔者筮之,遇《乾》之《大有》,占之曰:「吉,《易》稱『飛龍在天,大人造也』,飛龍九五大人之卦,貴不可言。」山氏歸報高祖。後高祖起兵于信都,山氏聞之,大喜,謂嶽曰:「赤光之瑞,今當驗矣,汝可間行從之,共圖大計。」嶽遂往信都。高祖見之,大悅。

  中興初,除散騎常侍、鎮東將軍、金紫光祿大夫,領武衛將軍。高祖與四胡戰于韓陵,高祖將中軍,高昂將左軍,嶽將右軍。中軍敗績,賊乘之,嶽舉麾大呼,橫沖賊陣,高祖方得回師,表裡奮擊,因大破賊。以功除衛將軍、右光祿大夫,仍領武衛。太昌初,除車騎將軍、左光祿大夫,領左右衛,封清河郡公,食邑二千戶。母山氏,封為郡君,授女侍中,入侍皇后。時爾朱兆猶據並州,高祖將討之,令岳留鎮京師,遷驃騎大將軍、儀同三司。天平二年,除侍中、六州軍事都督,尋加開府。岳辟引時賢,以為僚屬,論者以為美。尋都監典書,複為侍學,除使持節、六州大都督、冀州大中正。俄拜京畿大都督,其六州事悉詣京畿。時高祖統務晉陽,嶽與侍中孫騰等在京師輔政。元象二年,遭母憂去職。嶽性至孝,盡力色養,母若有疾,衣不解帶,及遭喪,哀毀骨立,高祖深以憂之,每日遣人勞勉。尋起複本任。二年,除兼領軍將軍。興和初,世宗入總朝政,嶽出為使持節、都督、冀州刺史,侍中、驃騎、開府儀同如故。三年,轉青州刺史。岳任權日久,素為朝野畏服,及出為藩,百姓望風讋憚。武定元年,除晉州刺史、西南道大都督,得綏邊之稱。時岳遇患,高祖令還並治療,疾瘳,複令赴職。

  及高祖崩,侯景叛,世宗征嶽還並,共圖取景之計。而武帝乘間遣其貞陽侯明率眾於寒山,擁泗水灌彭城,與景為掎角聲援。岳總帥諸軍南討,與行台慕容紹宗等擊明,大破之,臨陣擒明及其大將胡貴孫,自余俘馘數萬。景乃擁眾于渦陽,與左衛將軍劉豐等相持。嶽回軍追討,又破之,景單騎逃竄。六年,以功除侍中、太尉,余如故,別封新昌縣子。又拜使持節、河南總管、大都督,統慕容紹宗、劉豐等討王思政於長社。思政嬰城自守,嶽等引洧水灌城。紹宗、劉豐為思政所獲,關西出兵援思政,嶽內外防禦,甚有謀算。城不沒者三板。會世宗親臨,數日城下,獲思政等。以功別封真定縣男,世宗以為己功,故賞典弗弘也。

  世宗崩,顯祖出撫晉陽,令嶽以本官兼尚書左僕射,留鎮京師。天保初,進封清河郡王,尋除使持節、驃騎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、宗師、司州牧。五年,加太保。梁蕭繹為周軍所逼,遣使告急,且請援。冬,詔嶽為西南道大行台,統司徒潘相樂等救江陵。六年正月,師次義陽,遇荊州陷,因略地南至郢州,獲梁州刺史司徒陸法和,仍克郢州。岳先送法和于京師,遣儀同慕容儼據郢城。朝廷知江陵陷,詔岳旋師。

  嶽自討寒山、長社及出隨、陸,並有功績,威名彌重。而性華侈,尤悅酒色,歌姬舞女,陳鼎擊鐘,諸王皆不及也。初,高歸彥少孤,高祖令岳撫養,輕其年幼,情禮甚薄。歸彥內銜之而未嘗出口。及歸彥為領軍,大被寵遇,嶽謂其德己,更倚賴之。歸彥密構其短。岳于城南起宅,聽事後開巷。歸彥奏帝曰:「清河造宅,僣擬帝宮,制為永巷,但唯無闕耳。」顯祖聞而惡之,漸以疏嶽。仍屬顯祖召鄴下婦人薛氏入宮,而嶽先嘗喚之至宅,由其姊也。帝懸薛氏姊而鋸殺之,讓嶽以為奸民女。嶽曰:「臣本欲取之,嫌其輕薄不用,非奸也。」帝益怒。六年十一月,使高歸彥就宅切責之。嶽憂悸不知所為,數日而薨,故時論紛然,以為賜鴆也。朝野嘆惜之。時年四十四。詔大鴻臚監護喪事,贈使持節、都督冀定滄瀛趙幽濟七州諸軍、太宰、太傅、定州刺史,假黃鉞,給轀輬車,賵物二千段,諡曰昭武。

  初,岳與高祖經綸天下,家有私兵,並畜戎器,儲甲千餘領。世宗之末,岳以四海無事,表求納之。世宗敦至親之重,推心相任,雲:「叔屬居肺腑,職在維城,所有之甲,本資國用,叔何疑而納之。」文宣之世,亦頻請納,又固不許。及將薨,遺表謝恩,並請上甲於武庫,至此葬畢,方許納焉。皇建中,配享世宗廟庭。後歸彥反,世祖知其前譖,曰:「清河忠烈,盡力皇家,而歸彥毀之,間吾骨肉。」籍沒歸彥,以良賤百口賜岳家。後又思嶽之功,重贈太師、太保,餘如故。子勱嗣。

  勱,字敬德,夙智早成,為顯祖所愛。年七歲,遣侍皇太子。後除青州刺史,拜日,顯祖戒之曰:「叔父前牧青州,甚有遺惠,故遣汝慰彼黎庶,宜好用心,無墜聲績。」勱流涕對曰:「臣以蒙幼,濫叨拔擢,雖竭庸短,懼忝先政。」帝曰:「汝既能有此言,吾不慮也。」尋追授武衛將軍、領軍、祠部尚書、開府儀同三司。以清河地在畿內,改封樂安王。轉侍中、尚書右僕射,出為朔州行台僕射。

  後主晉州敗,太后從土門道還京師,敕勱統領兵馬,侍衛太后。時佞幸閽寺,猶行暴虐,民間雞豬,悉放鷹犬搏噬取之。勱收儀同三司苟子溢徇軍,欲行大戮。太后有令,然後釋之。劉文殊竊謂勱曰:「子溢之徒,言成禍福,何容如此,豈不慮後生譭謗耶?」勱攘袂語文殊曰:「自獻武皇帝以來,撫養士卒,委政親賢,用武行師,未有折衄。今西寇已次並州,達官多悉委叛,正坐此輩專政弄權,所以內外離心,衣冠解體。若得今日斬此卒,明日及誅,亦無所恨。王國家姻婭,須同疾惡,返為此言,豈所望乎!」太后還至鄴,周軍續至,人皆恟懼,無有鬥心,朝士出降,晝夜相屬。勱因奏後主曰:「今所翻叛,多是貴人,至於卒伍,猶未離貳。請追五品已上家屬,置之三台,因協之曰:『若戰不捷,即退焚台。』此曹顧惜妻子,必當死戰。且王師頻北,賊徒輕我,今背城一決,理必破之,此亦計之上者。」後主卒不能用。齊亡入周,依例授開府。隋朝曆楊、楚、光、洮四州刺史。開皇中卒。

  史臣曰:《易》稱:「天地盈虛,與時消息,況於人乎!」蓋以通塞有期,汙隆適道。舉世思治,則顯仁以應之;小人道長,則儉德以避之。至若負博陸之圖,處藩屏之地,而欲迷邦違難,其可得乎。趙郡以跗萼之親,當顧命之重,高揖則宗社易危,去惡則人神俱泰。是用安夫一德,同此貞心,踐畏途而不疑,履危機而莫懼。以斯忠義,取斃凶慝。豈道光四海,不遇周成之明;將朝去三仁,終見殷墟之禍。不然則邦國殄瘁,何影響之速乎!清河屬經綸之會,自致青雲,出將入相,翊成鴻業,雖漢朝劉賈,魏室曹洪,俱未足論其高下。天保不辰,易生悔咎,固不可掩其風烈,適以彰顯祖之失德雲。

  贊曰:趙郡英偉,風範凝正。天道無親,斯人斯命。赫赫清河,于以經國。末路小疵,非為敗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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